修行界的主旋律並不是爭權奪勢,也不是爭強鬥狠,而是修行。
這在青山宗裡體現的更明顯。
神末峰更是如此,連閒聊都不怎麼擅長的師徒四人,每天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用在修行上。
最開始的時候,顧清與元曲因爲鎮守白鬼大人的存在還有些心神不寧,但隨着時間流逝,漸漸適應了它的存在,也開始專心修行——反正白鬼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適應起來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從清晨到日暮,峰頂都很安靜。
趙臘月、顧清、元曲在各自習慣的地方冥想,練劍。
偶爾有飛劍破空的聲音,偶爾傳來猿啼。
井九被困雪原六年,境界停滯不前,但重新開始修行之後,也不顯得如何着急。
他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快到難以想象,以至於天地靈氣更像是往他的身體裡在灌注。
每當他冥想的時候,神末峰頂匯聚的天地靈氣甚至都會更多、更加精純。
數日後,白鬼發現了他修行時的異樣,從洞裡走了出來。
只要在神末峰頂便能享受那些天地靈氣的好處,但當然肯定是離井九越近越好。
白鬼如此想着。
從那天開始,只要井九開始冥想,吸收天地靈氣,白鬼便會跳到他的頭頂趴着。
寒蟬則是在它的頭頂趴着。
這個畫面真的很滑稽,好在沒有人看到。
一隻貓加一隻蟲子也沒多重,井九沒有在意。
白鬼反而有些不滿,總覺得井九太懶,每天冥想的時間太短。
好在除此之外,它還發現了另外一樣好處。
神末峰的太陽要比碧湖峰的太陽更圓更大。
這裡的陽光更暖和,味道更好,曬起來更舒服。
噢,還有一樣好處。
……
……
某日結束脩行,白鬼跳進趙臘月懷裡,要她抱着自己睡覺。
元曲看着這幕畫面,有些不解問道:“雖然聽說過貓兒喜歡睡覺,但一般夜裡也會出去玩耍,爲何鎮守大人卻沒有這樣的想法?來到神末峰後哪裡也沒去過。”
井九心想青山再大,風景再好,看上幾千年也總會看完,哪還有什麼地方能讓它生出興趣?想當年它甚至無聊到跑去隱峰那邊挖墓,想看看有什麼寶貝,搞得亂七八糟,惹得師兄很是生氣,與屍狗一道把它好好收拾了一通。
它不喜歡屍狗,應該便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那屍狗呢?它與師兄之間的感情那時候就很好,有一直延續到後來嗎?
師兄被關進劍獄後,它行走在那條幽暗的通道里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
……
有很多事情是想不清楚的,哪怕想到花兒都謝了。
盛夏到來,青山經常落雨,到了夜間,雨勢往往更大。
某夜,碧湖峰頂暴雨如注,陰雲翻滾,無數道雷電不停落下,轟向湖心那座小島。
確認幾段雷魂木沒有問題,井九轉身走出洞府,來到檐下,站到趙臘月的身邊。
碧湖峰上的夜空被電光撕裂成無數碎片。
數十道劍光忽然出現在其間,冒着極大的風險高速穿行。
那是無彰境與遊野境的青山弟子,在那裡藉助雷暴洗劍。
神末峰頂的微雨忽然散開,在崖畔盤膝坐了五天五夜的元曲睜開眼睛,踏劍而起。
就在前一刻,他正式破境,進入無彰境界。
顧清馭劍而起,跟在他的身後。
很快,兩道劍光進入數十道劍光裡,再也無法分清。
崖邊沒有空。
白鬼盯着碧湖峰的方向。
無論閃電如何耀眼,它的眼瞳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般幽深,彷彿星空。
守護雷魂木是它的工作,青山供養着它,它便要把這件事情做好。
就像屍狗在幽暗的地底做事一樣。
不是所有的青山老祖宗都像井九那樣懶,而且沒良心。
暴雨裡,它靜靜看着遠方。
寒蟬在旁趴着。
……
……
修行沒有新鮮事。
四季變換亦如此。
轉眼一年多時間過去,青山迎來了又一個冬天。
山裡不知山外寒苦,卻知道雪景之美。
依然是清容峰的請求,在第一場冬雪降臨的那天,青山大陣開了一道口子。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經過一夜時間,上德峰變得更白,其餘諸峰的峰頂也積了厚厚一層雪。
只有碧湖峰像是戴了個帽子,而且顏色不大好。
顧清推開木屋門,接過猴子扔過來的果子啃了一口,準備用劍火潔面,忽見着滿眼白色,改了主意。
他用雪擦了擦臉,覺得精神了不少,走上峰頂,放好爐子,扔進銀炭,開始煮雪泡茶。
鐵壺裡的水傳出沸騰的聲音,元曲揉着眼睛從洞府裡走了出來。
他看着這幕畫面,有些驚訝說道:“師兄,今天煮茶喝嗎?”
顧清微笑說道:“是啊,難得下雪。”
元曲向崖畔走去,忽見着雪地裡有處隆起,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根露在外面的尾巴。
他想了想,問道:“要不要把鎮守大人喊醒喝茶?”
顧清心想就算鎮守大人不是普通的貓,終究是貓。
而且一隻叫劉阿大的貓應該更願意喝米酒而不是初雪煮出來的茶吧?
已經相處一年多時間,每每想到這個名字,顧清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問道:“青山鎮守裡面,是不是白鬼大人排名首位?”
元曲說道:“爲何這般想?”
顧清用嘴形無聲說出劉阿大三個字。
元曲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不會吧?
洞府上方傳來井九的聲音:“元龜、妖雞、阿大。它們的名字裡都有一,是因爲它們三個都想當老大。”
昨夜下雪,他搬回了殿閣裡,把竹椅放在窗邊,然後開了一夜的窗。
雪地裡那根像旗杆般的尾巴動了動,似乎是表示同意。
顧清擡頭望向窗戶,問道:“那夜哮大人呢?”
井九說道:“屍狗覺得它們三個都是白癡。”
顧清和元曲想笑,看着雪裡那根白尾巴卻又不敢。
忽有嘯鳴聲響起。
趙臘月走到崖畔,解除禁制,伸手接過一封破空而至的劍書。
她拆開劍書看了眼,望向二樓說道:“西海劍派來訪,有人想挑戰你。”
井九問道:“誰?”
趙臘月說道:“桐廬那個白癡。”
顧清和元曲早就已經忍不住了,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大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