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海海域之中,分作大小數十勢力,每到一處必須拿了通行牌符,再掛起一面旗號,否則必有各種麻煩找上門來。
索性殷氏臉面夠大,船行十數日後,兩舷上已掛了二十多面旗號,倒沒有人來刻意刁難。
“娘子,景管事說,前面就是毒魔礁了。”秀兒提着裙裾,一溜小跑進了內室。
單娘子鳳目微閃,她低頭下去,那裡正擺着一隻棲鳳琴,用手輕柔地撫了一下,忽一擡首,道:“秀兒,去點上高香吧。”
毒魔礁這一片海域暗礁叢生,且周圍也無有什麼大勢力,如果九魁妖王要動手,這裡便是最有可能的。
秀兒聞言,神情一陣興奮,連兩頰都漲紅了,聲音更是清亮了幾分,重重道了聲:“是!”
不一會兒,這閣樓頂層便擺上了一隻供桌,點起了三根大香。
單娘子盈盈跪下,對着香案連拜了三拜,心中默默唸道:“弟子單慧真在此叩首,請祖師開天宮之門,助弟子斬妖除魔。”
遠蓬派與他派不同,開派祖師遨遊虛空時,曾得了一件被打滅了真靈的玄器,此寶名爲“驚辰天宮”,共分十重殿宇,每一重殿宇中都藏有一道罡煞,一重比一重厲害。
這位祖師當時靈機一動,分了一道神魂進去與之合二爲一,權作真靈。
將此寶祭煉如意後,他又將其仍舊拋回了虛空,並傳了一門法訣下來,只要是蓬遠派門中弟子,只需焚香禱告,默唸法咒,便可在冥冥中與之溝通,借天宮之力滅殺大敵。
不過單娘子道行未至,要借天宮之力傷敵,還需用手中這口棲鳳琴奏出琴音相助。
秀兒翹首眼望四周,道:“娘子,怎麼陳,王兩位師兄至今未見人影?”
這次謀圖九魁妖王,單娘子做了諸多準備,她怕自己一人抵擋不住,還約定了數位好友前來助陣,那陳、王二人正是其中最爲熱心的。
只是聽了此言,她若有所思道:“此時不來,想是那妖王已有所察覺,正在出手攔阻他們。”
秀兒色變道:“那娘子豈不危險?”
單娘子搖了搖頭,此次雖然她是主動以身作餌,但九魁妖王成名已久,又豈會這麼輕易上當?
只不過這是一個陽謀而已,她若往蓬遠派山門中一躲,九魁妖王也是奈何她不得,只有自己孤身在外時纔有機會下手,是以明知道這是個陷阱,這位妖王也定會趕來與她一戰。
此次她已做好了萬全準備,便那幾人趕不到,也沒有什麼大礙。
這個時候,單娘子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美目一凝,語聲突然低了下來,吩咐道:“秀兒,你先下去吧,切記不論有什麼響動,都不可隨意出來。”
秀兒認真地點頭,道:“娘子,你放心吧,秀兒不會添亂的。”
單娘子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出閣樓,一縱身,來到船頂上站定,美目凝注前方,高聲道:“既然喬妖王已至,爲何不出來一見?”
她語聲剛落,耳邊一聲大笑傳來,震動四方,剎那間狂風捲起,數裡外的海面上怒濤翻涌,一個頭束金冠的高大男子踏海而來,他身高一丈開外,身着一襲紫金袞龍袍,腳下皁色蛟頭靴,手裡攥着一根長索,身後拖着一具鮮血淋漓的老者屍體。
見了單娘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大聲道:“可是單娘子當面,本王便是喬熬,今日特來取你元陰。”
他語聲滾滾,震得海浪涌動,所要做得明明是爲人所不恥的勾當,但他卻說得天經地義一般。
單娘子目光落到那具屍身上,玉容微微一變,低呼道:“藤長老?”
九魁妖王放聲一笑,道:“單娘子,本王知道你約了許多人來相助,你也不必多等了,本王不妨告訴你,此刻正有人替本王收拾他們。”
單娘子搖了搖頭,道:“喬妖王爲了對付小女,當真是用心良苦。”
她的語聲雖不高,但入耳清晰,柔糯甜軟,極有韻致。
九魁妖王目光突然火熱了起來,盯着她說道:“單娘子,你不如乖乖從了我,讓我取了你的元陰去,我可讓你做我的姬妾,本王雖說已有百數妃子,但卻可對你加倍恩寵。”
他一向驕橫霸道慣了,此刻將自己的慾望赤裸裸的表達出來,卻是絲毫也不加以掩飾。
他本是上古異種出身,天生便懂得該如何修煉,所懷法門比他人高明許多,因此自視甚高。
他每逢道行大進之時,身上便會多生出一隻頭顱來。每顆頭顱皆能化作一個分身,如今他已生出四隻頭顱,可分化四個分身出來,只是爲迷惑世人,因此連真身在內對外號稱五大分身。
只是要生出那第五隻頭顱,他還需盜取至少三名擁有少陰脈象的女子元陰,而這單娘子正是他的目標之一。
單娘子站在船頂,任由狂風捲起衣袂,抱琴而立,靜靜說道:“喬妖王,你雖是化丹三重修士,可是你今日來得只是一個分身而已,至多也只有玄光境界,今日若無他人相助,你也未必能勝過我。”
九魁妖王傲然一笑,道:“單娘子,你也不必拿言語相激,你雖然天資不凡,但也不過是一名玄光一重修士,若你是玄門十大派出身,有玄功妙法傳承,本王或許還不敢說穩勝,可你蓬遠派有什麼?本王豈會放在眼中?”
單娘子美眸中閃出一道清冽冷光,道:“久聞喬妖王是妖中豪傑,但是眼見爲虛耳聽爲實,不若這樣,今日小女子便以門中玄功與你賭鬥一場,若你勝了,小女子不但任你予取予求,還甘願做你妾侍伺候左右,若你敗了……”
九魁妖王仰天發出一聲大笑,打斷她的話頭,道:“如你贏了,本王這顆大好頭顱你儘管取去。”
單娘子突然神色一肅,整個人變得英氣勃發,與適才那柔弱模樣比起來,似乎判若兩人,正色道:“既如此,還請喬妖王接招。”
九魁妖王一擺手,不在意道:“有什麼手段儘可使出來,我今日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單娘子眼簾一垂,當即盤膝坐下,將那鳳形琴往膝上一擺,芊芊手指一撥,一曲如玉珠滾盤的妙音響起,霎時助她神念溝通至“驚辰天宮”的第一重殿宇中。
這第一重天宮所藏“刀兵煞”,能化無數有形刀劍斬殺對手,此刻受那神念琴音一引,當即有無數道白刃憑空隱現,割裂大氣,往九魁妖王頭上斬落下來。
九魁妖王拿眼一瞧,卻面有不屑之色,他以力修道,此分身縱然只有玄光境界,卻也是鋼筋鐵骨之身,當下也不做抵擋,悍然擡首,任由白刃落在身上,一時間只聞叮噹之聲不絕於耳,他卻是若無其事。只作是清風拂面。
單娘子對此似是早有預料,她不慌不忙,對着棲鳳琴十指翻飛,音聲直往上去,不一會兒便溝通到了第二重天宮,此宮中藏有“毒雲煞”,能透竅入腹,爛穿內腑。
被她琴音一催,一團團五色煙雲不知從何處而來,飄飄蕩蕩而下,如彩霞映空,炫彩奪目。
九魁妖王怪笑道:“此等小技,怎能傷我?”
他捏住鼻竅,鼓腮一吹,一道黃色濁氣噴出三尺之外,見風一化,變作一條百丈長煙,蠻橫往上一圈,便把這許多雲團卷在一處,再化作一道颶風直上雲天,不知道被帶去了哪裡。
單娘子玉容上神色不變,手指連連撥動琴絃,琴音愈見激烈高亢,又啓了第三重天宮上的天門,把這層中所藏的“山嶽煞”引動,化作千百大石灑落下來。
九魁妖王嘴角微微泛出冷笑,大喝了一聲,也不取出兵刃,只是舉拳左右撥打,轟轟響動聲中,將一塊塊磨盤大的堅石打得粉碎。
他打得痛快,不由大笑道:“單娘子,今日若是你師傅申屠符來此,本王倒也忌憚三分,可你區區一個玄光一重修士,開了第三重天宮已是極限,又豈能傷我?美人兒,還不乖乖認輸,隨本王回去快活逍遙?”
單娘子不去管他胡說八道,她鳳目含威,趁那妖王被無窮山嶽煞纏住,暗暗催動一件法寶。
此物名爲“盤月吞靈陣”,乃是元蓬派的鎮派三陣圖之一,能將她這次帶來的五十名弟子法力匯聚一處,藉此拔高自身修爲,這纔是她真正的殺手鐗。
她原本只是玄光一重,此刻受了陣圖一催,功力節節攀升,眨眼間就到了玄光第三重之上,氣,精,神無不完滿,無需琴音相助,一個念頭便溝通到了第四重天宮之上,這一層中的“定影煞”立時化作一道耀目青光灑下。
九魁妖王正自打得興起,根本沒有料到會有此一招,被那定影青光一照,頓時動憚不得。
此煞雖然能定人,但至多隻能定住這妖王幾息時間,但對單娘子來說卻已足夠,她取出一根灰綠色的老藤,正要往要空中祭出時,卻突覺身軀一麻,渾身力道一失,然後被一隻大手攬在懷中,耳邊有人哈哈大笑道:“老三,你好狼狽。”
沒人驅使了那定影煞,不過一會兒,那九魁妖王便脫出身來,衝着這人惱怒道:“老二,說什麼風涼話,此女有太昊派借來的捆鳳藤護身,若沒有我做誘餌,你哪裡有機會得手?”
單娘子此時若能擡頭,便能發現,這說話的兩人竟然長得一般無二,似是同一個模子裡出來。
九魁妖王冷笑道:“我們兩人還需早點分開,被那鄭老魔知道,非將你我捉了去不可。”
那人道:“我豈能不知道?等吸了此女,我等便到了元嬰境界,等老六一出來,便不懼鄭老魔了。”
九魁妖王嘿嘿一笑,道:“老二,你先走,待我將這裡料理乾淨就趕來。”
他擡手一扔,一隻金紅色澤的銅爐被他祭在空中,只見爐蓋一翻,內中就有一團慘綠色的火焰要倒翻出來。
單娘子雖然無力,但眼見此物,也是目露絕望之色,此火名爲“碧陰幽火”,一旦放出,這滿船弟子卻是無一人能夠活下來,可就在此時,一點青光飛起,往這銅爐上一附,居然將這寶物定在空中,那爐口火焰也被生生逼了回去,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道:“你門殺人劫道我不管,如要毀船,可曾問過我了麼?”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