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在籌謀如何執掌更多道法之時,卻是收得盈空、象名二人傳意,二人皆言,可以通過觀摩紫衣道人,見得造化之靈本名的方式辨別誰人是其借托之身,爲防萬一,屆時還可由他來做見證。
他沒有經過多少考慮就否定了此議。
這事並不好做,象名之道,由於執掌道法不同,外人無法確定他所言是真是假,就算他也是一樣,再是造化之靈本就有侵染大德之能,其人便是無有問題,此事之上若一不小心,反而還可能把自己陷進去。
現在的局面,需要儘量消弭一切變數,所以不合這般做。
不過他也知道,這兩人也應該猜到了這等結果,明知如此還這般做應該就是爲了向他證明自身並無私心,望他不要特意針對其等。
他本也沒有這等打算,之前他已是推算過了,此次本該一同歸來的兩位大德現在雖被阻在劫力之內,可也擋不了多久。
這兩位一旦歸來,那麼剩餘劫力很有可能再也纏不住造化之靈了,這個時候他需得儘可能完善自身道法,而不是去節外生枝。
山海界,南羅百洲,一片毫無生機的荒漠之中,底下千百丈所在,卻有一座修葺嚴謹,結構森嚴,規模廣大的宮殿羣。
當年這裡不見生靈蹤跡,洪佑在此傳法之後,才漸漸有了生機。
由於多數弟子只是凡人,修行之人又不可能去過問俗世,其等也需人照拂,飲水食用,因此這裡除了修士,更多的便是奴僕。
現下這裡共有兩百餘名弟子,負責伺候的奴僕侍從已有萬數之多。
對於洪佑這等修爲之人來說,哪怕億萬徒衆亦可分神教授,但無此必要,唯有真正資質上乘的弟子方可在他所傳法門之上有所建樹。
如此等到此輩成長起來,他才能藉此看到自己所立法門之上的諸多變化,若能找出此中缺失,便能使得這法門更爲完滿。
此刻洪佑正在接待冉秀書,後者也是洪佑立下這傳法之地後的第一位外來訪客。
自從上回一同周遊諸派之後,冉秀書便覺得洪佑很合自己脾氣,隨便你說什麼其人都不會不耐煩,你想什麼與他切磋一番,其也是無不應從。
最重要的是,這還是一個極好的對手,尤其是現在洪佑法力已然回至巔峰,那更是讓他滿意了。
似這等好對手哪裡去找?他決定門中誰也不告訴。
這時兩人恰好說到元玉之事,冉秀書道:“此回元玉之爭,已然有了歸屬,最後是被演教取去了。”
洪佑沉聲道:“不奇怪,那兩界通路就是演教把持,而玄鏡天中演教勢力不小,其奪取元玉的可能最大。”
冉秀書好奇道:“道友此次爲何不去爭奪元玉?”
洪佑道:“道友不是亦未去?”
冉秀書搖頭道:“那不同,少清已是有一枚元玉了,而我自認修爲尚需磨礪,又何必去費這個心思。”
少清派掌門嶽軒霄現在正修持之中,在沒有結果之前,他們是不會去爭搶第二枚元玉的。不過他們這些上境修士雖未前往,但弟子卻是派去歷練了一番的,
洪佑道:“道友說得不錯,近來我回思當日在元蜃門前所遭敗局,雖不敢說看清了什麼,但卻是略略有所收穫,愈發覺得自身打磨仍是不夠,這般就是得了元玉,又有何用?十有八九也是不可能邁入上境的。”
他這時已是明白過來,這其實就是先天功法缺陷的緣故。
大派功法,你便是一開始弄不明白,可路就在那裡,你只要照着走就是了。
而他則不同,元陽派功法自有限礙所在,是他自己披荊斬棘,另行開闢出來的,並且行道之中,還不知方向何在,除非是如沈崇那等人物,否則當真無可與大派上層人物比較。
好在三重境後,他有無數時間可以浸淫打磨功法,現在他已是慶幸自己沒有耽擱在追逐元玉之事上。
他這時言道:“我欲待這些弟子稍有成就,便帶其等去往山海界各派造訪,而貴派劍法高明,屆時還望貴派門下弟子能不吝賜教。”
冉秀書笑一聲,道:“道友之言,甚合吾心,自是求之不得!”
布須天外一處造化之地內,某座界天之中,一幢廬舍倏忽間自天穹之中冒了出來。
廬舍內部,寬敞廣大,姜崢正盤膝坐於蒲團之上,他聽得廬舍檐下金鈴晃動,就從定中醒來,看去外間,心下忖道:“卻不知這回又是到了何處。”
他自得了這廬舍後,就在諸天萬界之內遊逛,不過很少造訪同道,多數時候都是遊歷山川,坐看滄海桑田,世事變化,偶爾若是見得資質出衆之人,他也會入得凡世點撥一下,留下一脈傳法。
他覺得凡世遠比許多修道人的刻板沉悶來得精彩許多,在不同人世的體驗之中,他心境也是逐漸圓融,沒有去刻意修持,但功行增長反而比閉門苦修所獲更多。
這非是說遊歷比苦修更好,而是此等修行方式更是適合他,實際多數修道人往往只會因循守舊,許多時候便錯失了諸多機緣。
他以往也是如此,實則他心中崇慕逍遙,以往爲還因果,一直系於蓬遠派之上,後來此緣一了,順心而行,反而神意暢達,自身氣機更爲融洽。
他往下方看去,見這裡是一顆地星所在,汪洋山陸半分,洲嶼星羅散佈,自天穹望來,海藍氣白,赤土玄巖,可謂色彩斑斕,分明是一處孕育生靈之地,不過此間靈機微弱,且只聚集在某些特殊地界。
看到這裡,他不禁點了點頭,意念一動,便有一道分身投到地陸之上,在此遊歷起來,不過他沒有刻意以法力去感應整個地星的生靈,那樣便少了許多樂趣。
數載之內,他穿山越洋,走了不少地界,發現這裡亦有生人,不過多數尚未開化,大部分都是身披獸皮,持拿木矛石斧之輩,
本來以爲此世都是這般模樣,直到有一日他走到一處高原之上,方纔發現並非如此。
此間有一大國,口有千萬,耕種良田,放牧牛馬,能冶金築城,營造水利,遠不同其他地界那些茹毛飲血的同類。
再是一看,發現國都正中供奉着一處法壇,居然有不少修道人在此修持,觀看片刻,便就知其來歷了。
“演教麼?”
對於演教,他以往在遊歷之中,也着實遇到過好幾回,只是此前並沒有正經接觸過。
他想到此教似是與自家老師有些牽連,心轉之間,就已是來到了法壇之上,旁處守壇弟子卻是對他到來毫無所覺。
此間壇主卻是察覺到了什麼,吃驚之下,忙是自裡出來,問道:“不知哪位上真在此?”
姜崢打一個稽首,道:“貧道姜崢,自山海界遊歷到此,見有同道在此立有法壇,故來造訪。”
那壇主露出驚訝之色,忙再是一揖,道:“原來是山海界的上真,在下糜谷,忝爲此間分壇壇主。”
姜崢與他說道幾句,約略瞭解了一些這裡情況後,便又問道:“我觀貴教,每到一地,都要設立法壇,並傳播道法,貴教爲何要如此做呢?”
糜穀道:“當然是爲教化人道了。”他頓了下,往上一拱手,又言:“我演教認爲,先天化人,人同一體,這諸天萬界人種,原本是同出一源的,然則這世上妖魔異類,虛空生靈也是不少,生而爲人,不通道法,那便無從抵抗,而我輩既是先行,那自當扶持後來之人!而這世上不獨靈機豐沛之地有我人道之民,那些靈機荒蕪之地,亦有無數生民,我演教既有無需靈機便可修持之法,那又爲何不伸手相幫呢?”
姜崢點了點頭,這些年來,他也是見過不少德教、羅教之人,與演教一樣,都是以傳播自身道法爲主,只是這兩派不在意信衆是誰,也不在意治下生靈安危,比較起來,演教倒是顯得更有規序一些。
他頜首言道:“人道困苦,若無教化,無能與異類抗衡,更無法與自然造化之力相爭,貴教此法,不管初衷如何,至少我所見之地,皆是人道受益,此舉甚好。”
糜谷聽他如此說,態度也是變得積極起來,道:“不想道友認同此念,那在下冒昧一言,何不做我演教供奉呢?”
姜崢笑問道:“若我應下,需做何事?”
糜穀神色一正,道:“希望我教分壇面臨大敵之時道友能來幫襯,當然此非強令,道友若無暇,不來也無妨,若有分壇所在生靈遇得虛空生靈或者大妖侵襲,還望道友能出手相助,我演教也不會讓道友平白出手,每回都會有供奉獻上。”
頓了一下,他又道:“身爲我演教供奉,任何一處界門都可使用,我演教之中,有許多界門唯有教中之人方可穿渡,上真若未爲奉,可以藉此去得任意一處。”
姜崢點了點頭,爲了減少與諸多宗派的矛盾,演教那些界門穿渡起來,已不似以前那般容易了,若是成爲供奉,來去倒是方便許多,最重要的是,演教對所有事情並不強制,且他對於此教所做事情也並不反感。
他考慮一會兒,便笑道:“此先不急,此間所見,不過貴派一隅,來日我當去貴派總壇一行,再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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