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念頭連轉之下,忽然想到,因爲一體雙意之故,神常道人所知之事,神常童子或許也是知曉,有些事前者會有所諱言,可面前這一位卻就無所顧忌了,他倒是可以藉機問一些事。想到這裡,他便道:“我與簪元道友與言談之中,察覺他暗懷憂懼,似是危劫隨時可至,不知道友可知緣由何在?”
神常童子好奇道:“兄長沒有與你說過這些麼?”
張衍笑道:“神常道友結識未久,所談論者,俱是道法妙理,卻不曾說及這些事。”
神常童子得意道:“我知道,我知道。”
張衍見他昂着頭,一副快來問我的模樣,不由有些失笑,的確是心性純真,可也是因爲這樣,若任其出去,方纔是最可怕的。他道:“卻要請教了。”
神常童子小臉認真道:“那是因爲虛寂之中有一位還不曾存在之人,其人若出,便會危及諸有同道,我輩若無與之相抗之人,那麼就會被他侵害滅去,墜入永寂之中,只虛寂之中若無變數,那麼這一位就未必會顯身,簪元道友之所以憂慮,那是因爲變數已顯,此人出現的可能大大增加了。”
張衍若有所思,所謂還不曾存在之人,其實說得並非是未來,而是這一位是必然出現的,並且其已然爲諸多同道所知曉,只是未到機緣,故還不曾出現在人前,至於那變數,很有可能就是指他背後的布須天,因爲這方造化精蘊所在很是獨特,便連當年太冥祖師都曾留下手筆。
當然這只是他的推斷,或許還有一些他不曾知曉的東西,這便無需去多問了,是這樣也好,不是這樣也罷,只要其人還未出現,就是仍有足夠餘地去做準備。
他又問:“若道友道行有成之後,將會如何對待你那兄長呢?”
神常童子露出疑惑之色,道:“若我功成,兄長自將和我一同行步正道,還需如何麼?”
張衍登時瞭然,對方雖然意識有了自我和兄弟之分,可對兩者合同一體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或許在其看來,吞掉神常道人便就使得其與自身行在一處就行了,而對方是否有獨立意識其實並不重要。
他不由考慮起來,要是任由神常童子脫困那絕然不可行的,但是徹底壓過神常童子也不見得定是好事。
可以看得出來,此事神常道人自身也無多少把握,所以兩個意識混融合一之後,也未必見得定然其主馭身軀,要到最後反而是神常童子的意識佔據了上風,那便很是不妥了。
目前唯有維持現狀,兩者之間達成平衡,方纔是最好的。
神常童子見他久久不言,往前挪了一點,仰着頭,睜大雙眼好奇瞪着他。
張衍見他如此,笑了一笑,道:“不知道友召喚的那一位是何等樣人。”
神常童子又是咬起了手指,唔了一聲,道:“長得有點像長兄。”
張衍心念一轉,這話之意,應該非是指那人長得像神常道人,而是說雙方都是造化寶靈所化,所以本質上相近,甚至也有可能和神常道人一樣本爲順從本來,一樣行得是求己只道。他再是問道:“那不知這位何時到來?”
神常童子搖頭道:“我亦不知,我只是呼喚,他來與不來,卻無法左右。”
張衍道:“既然這位遲遲不來,道友莫非未曾想過換得一人麼?”
神常童子小臉皺了起來,露出苦惱之色,道:“尋不到合適之人。”
張衍再是問過幾句,纔是明白,神常童子所能找尋到的,只是是法力道行抵於自己之人,這樣也方便自己吞奪,可換個角度看,能被喚來之人天然是最爲合適的,若是道行過高,想來也難以應付。
神常童子這時忽然一撇嘴,道:“兄長要出來了。”說着,他乖乖坐了下來,兩隻小手抱住了膝蓋。
過得片刻,其身上氣機又發生了些許變動,隨着一道氣光閃過,頃刻間再度化回了原先的神常道人的模樣,只是其卻是露出疲憊之色,他擡首看向張衍道:“道友可是見過那位了?”
張衍頜首道:“已然見了,道友可還好?”
他能看得出來,神常道人能夠這麼快取代了神常童子,應該是強行調用了事先佈置好的封鎮之力,這其實是自己對抗自己,不然以其無盡法力,絕不致這般。
神常道人把氣機理順,站了起來,稽首道:“有勞道友掛礙,只是一些小手段,稍許動用,並無大礙。”隨後他擡起頭,帶着些許期切道:“道友既是見過那一位,當知在下所言無虛,不知此刻可願意相助在下麼?”
張衍沉吟一下,才道:“貧道以爲,尊駕原先所想,卻並不是一個上好選擇。”
神常道人一怔,但卻沒有着惱,而是擡手一禮,認真請教道:“敢問道友,這是爲何?”
他之前論道時,便就發現,張衍雖然道行不及他,可因爲一身本事是自身修煉得來,而非得了天授,所以對於道法的理解在某些方面比他更爲深刻透徹,故是對其意見不敢不重視。
張衍將自身考慮的些許關節說了出來,並且表明,除了意識不明這個最大問題外,還有就是難以確定神常道人蔘悟布須天時,會否帶動神常童子一併提升道行。
神常道人長長嘆了一聲,這些他之前其實也有過考慮,只是他與簪元道人商量下來,認爲神常童子道行增長極快,而隨着優勢積累擴大,他終有一日是會鎮壓不住的,這威脅近在眼前,所以他不得不冒險一試,不過在聽張衍之言後,好像另有解決辦法。
他試着問道:“那麼道友以爲該是如何?”
張衍道:“貧道以爲,道友該當維持眼下,以兩邊都不壓過爲好。”
神常道人神情沉重道:“非在下不想如此,只是那一位已然道行高於我,我若不及時想些辦法,再這麼下去,恐將無力相抗。”
張衍微微一笑,道:“貧道以爲,道友其實是過慮了,那一位道行絕然不會無緣無故擡升,貧道與之接觸下來,認爲其此前當是吞奪了一個先天寶靈,才致如此。現下仍在提升之中,應該是這一次餘澤未盡罷了,等到耗盡,再不給其吞奪機會,當不會再有這等情形出現。”
神常道人似有些意外,隨後他似想到什麼,拿決推算了起來,過去片刻,他嘆道:“原來如此,這裡卻是我疏忽了。”
他解釋了一下,張衍才知,造化之精破碎後,也不是所有寶靈都能顯化出來,事實上大部分都未成孕生出來,只是一個寶胎,其便成了那些顯化寶靈食糧。
神常道人早年前也曾得了一個,只是他不走此道,所以只是之封鎮在了某處,想來就是這一個被神常童子吞掉了,之所以其沒有未曾往那處去想,那是因爲他另行道途之後,唯恐自己不自覺走上老路,所以自行掩蓋去了關於這等事的識憶。可現在得了張衍提醒,這些卻又自本心之中浮現了上來。
他嘆道:“也是在下大意了,方纔給了其機會,若其真是由此脫困,卻是罪莫大焉。”
張衍道:“道友爲阻得那一位出來,不惜自困正身,又何罪之有?現下道友只需待得那一位道行不再增進,便可渡過此關了。”
神常道人苦笑道:“只是在下卻怕無法捱到那時。”
張衍道:“道友一人鎮壓不住,那爲何不找人相助?”
神常道人爲難道:“這卻極難做到,我輩求己,只能自求,外人相助,法力便是過來,也可能會互相沖撞,便如簪元道友,也無法在我定世之中久留,不然也不會讓那一位有吞奪寶胎的機會。”
張衍微微一笑,道:“既然貧道說得此言,自然有解決之法。“他把手掌打開,於心中一喚,須臾,一枚金光燦燦的寶珠虛影已是憑空浮現了出來。
“此是太一金珠,乃是自造化精蘊之地孕生而出,說來與道友同出一源,但卻俱無邊偉力,更能承載外來之力,貧道可將此物借於道友一用,無論道友用於鎮壓還是借力施爲,都是可以。”
神常道人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道:“這寶物我亦見道友鬥戰之時使過,竟不知也是造化蘊生。”
張衍笑了笑,太一金珠意識早被他抹去了,又爲他氣機所染,除非是與他對面交戰之人,不然很難辨認其中路數,只會以爲是尋常造化殘片所煉。
他一振袖,將金珠虛影撤了去,此只是一個照影而已,不得神常道人允准,他此刻一個虛影,還無法將此寶喚入進來。
神常道人此刻輕鬆了許多,若有此物協助自己鎮壓,那的確又可堅持許久了。尋常造化殘片所煉之寶便給了他也無用,而太一金珠不同,從根本上說,與他其實並無不同,卻是能給他添得極大助力。
張衍道:“現下唯一一個變數,就是那一位所呼喚的同道了,此刻還難知是敵是友,也不知其是否會一人到來,爲穩妥起見,道友還需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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