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山中,自元陽派師氏夫婦敗走後,便由門中大弟子喬正道前來此處坐鎮,他繼續命弟子在山外修築法壇,用以迫壓魔宗。
只是纔過去半月,原先那處被疑爲靈穴之地,卻是向西北方向偏去了千餘里,看那情勢,似接下來還有變化。
喬正道心下明白,靈穴未曾徹底凝化之前,氣機遊走不定,只能窺看其大致方位,其最後究竟會現在何處,誰也不知。
只是如此一來,先前所做功夫便有大半白費,但眼下就停了動作,他仔細思考下來,不再往前肆意加築法壇,只是在有靈機鬱積之所添了幾座。
如此又過數日,他忽然接到門中一封書信,卻是神色一變,立刻就將手邊之事交由弟子薄白嵩,又仔細關照一番,便孤身一人以最快速度回返山門。
元陽派山門所在之地,位在東華正中,名爲明璧山,其山形若大盤,中開一孔,涵蓄一片萬頃大湖,水色空明,流光淨洗,外有羣峰拱抱,自天望去,好似一塊無暇玉璧。
喬正道身爲元陽大弟子,遁術雖非其所長,但在同輩之中無人能及,全力施爲之下,不過用了小半日,就回了此處。
入山之後,並未行往自家洞府,而是直奔寶嶽濯光洞天而去。
遁行有半刻,到得洞府門前,他降下身形,大聲報上姓名,請求拜見。
未有多時,就有一名明秀少女出來。向是對他萬福一禮,隨後水袖一揮,平地起了一座寶光隱隱的陣門,衝他笑言道:“師兄,師父喚你進去。”
“有勞師妹了。”
喬正道打個稽首,跨過一處陣門,入到洞府深處,見其上趺坐有一名麻衣罩身,頭束高髻的女子,望有三十許。眉宇間英氣逼人。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一禮,道:“弟子拜見聞真人。”
聞真人神情恬淡,道:“正道。我給你的書信可是收到了?”
喬正道言道:“正是爲此事而來。”
聞真人嗯了一聲。和藹言道:“此事決定時。有幾分倉促,你爲人穩重,想是別有所見。”
如今元陽派中。並不依靠道侶,純靠自身修持而到得元嬰三重境的,此輩弟子中,也不過三人而已,而喬正道便是其中之一,因而上下對他極是看重。
喬正道沉聲道:“此議既是諸位真人所定,弟子並無異議,只是溟滄派自張真人主持以來,迄今爲止滴水不漏,事先必會做好完全準備,魔穴一出,想必就會立刻殺至,弟子恐難搶在其之前動手。”
若給魔宗充分準備時間,那麼一定在魔穴前佈置下重重陣法,以阻擋玄門,要是當真做成了,玄門就算能夠拿下此處,也要付出數倍慘烈代價。
在他看來,以張衍手段,絕不可能留給魔宗半絲喘息之機,可如是這樣,根本就容不得他們插手入內了。
聞真人並不否認,反而贊同道:“正道你所言不差,張衍此人行事看似大膽,但從來是謀定而後動,少有破綻可尋,若按常理,的確無有機會,不過諸位真人定下此策,豈會沒有辦法應對?你走上前來,且觀此物。”
喬正道依言走了上去。
聞真人手掌攤開,露出一疊法符來,道:“此是太昊派史真人所煉地行神符,共是五枚,可助你等避開魔宗禁制,由地底直入魔穴。”
喬正道訝道:“哦,竟有此等寶物?”
正如玄門在地表修築法壇,魔宗早在地下靈機鬱結之處設有法符,以防備玄門自地下突入。
先前張衍命各家小宗修築法壇時,血魄宗之所以如此緊張,也有怕他破除禁制的緣故在內。
三家弟子若能不經由地表,由地底穿行,便可避開大部攔截,那的確能搶在溟滄派之前成事。
聞真人笑道:“你且拿去吧。”
喬正道伸手接過,卻見只有五張,不由皺了下眉,道:“這數目未免少了些,可否再問史真人再討要幾張?”
聞真人笑道:“你休要多想了,便是這幾枚,也是史真人不惜耗損精血,費勁心力才煉得出來,且此物非是無有破綻,若是洞天真人特意查看,仍也瞞不過去,故而人數多了也是無用。”
喬正道心下一凜,玄門不好說,但魔宗一方是有極大可能發現他們行蹤,若是不能及時殺到魔穴深處,那必是前功盡棄。
他沉默片刻,才言道:“那成與不成,皆看天數了。”
聞真人並不否認,道:“確是如此,但三重大劫之下,無人可超脫在外,我輩皆依附山門而存,眼下有強盛之機,那必得牢牢抓住,你說是也不是?”
喬正道沉沉點頭,千年內三重大劫,似溟滄、玉霄、少清這三個萬載大派,或許能夠安然度過,但他元陽派卻是未必了,哪怕有一線之機也要去爭去搶,不能放過,他身爲門中大弟子,得遇此事,自然是責無旁貸。
他躬身一揖,道:“敢問真人,隨弟子同行者爲誰人?”
聞真人道:“太昊史慕華、南華袁子嶸,至於門中,師寒山與蕭月前次敗在楊破玉手中,待養好傷勢後,也隨你同往,將功折罪。”
聽了這二人名字,喬正道登時放下心來。
史、嶽二人太昊、南華雖非門中大弟子,可入得三重境皆有百餘載,道行神通俱是不弱,他們三人聯手,不是尋常對手可敵,便是遇上宇文洪陽,也有信心一斗。
而師氏夫婦是自家人,有其相助,顯然此行就是以元陽派爲主了。
聞真人又叮囑道:“雖已知真穴爲何處,但鳳來山法壇也不可佈置,若是突然收手,難免會惹人生疑。”
喬正道言道:“弟子這就趕了回去,督促門下加設法壇,不會叫魔宗看出破綻。”
再說了幾句之後,他自洞中告退出來,半刻不停,就轉回鳳來山中主持大局。
與此同時,太昊、南華兩派也是不停往東位魔穴附近調遣人手,似是也欲如同元陽派一般,逼迫魔宗出來一戰。
不過這只是表面上做做樣子罷了,他們兩家並未想着再與魔宗在此動手,只待時機一至,便就會派出弟子往北去圖謀真穴。
還真觀,降魔山七星宮。
此地爲大弟子樑鳳觥修道之所在,然而此刻,門中弟子金瓊娘卻與一名蒼髯老道在大殿內爭執不停,
金瓊娘道:“平長老,韓真人已是來了十日了,此事絕不可再拖延下去了,總要給個說法纔是。”
蒼髯老者嘆道:“金師妹,爲兄早已跟你說過,大師兄爲應對魔宗,已是閉關修持多日,這時哪有可能這時出來。”
金瓊娘上前一步,拽住他衣袖,嗔道:“小妹又不是非要找大師兄,蒲師兄把《降魔要典》第一部拿了出來,借給韓真人一覽,師妹也不來糾纏你了。”
蒼髯老者甩了兩下衣袖,卻是甩不脫,無奈道:“要典第一部不過記載些魔宗秘傳神通,既是玄門同道索求,照爲兄的意思,其實給了也是無妨。”
金瓊娘欣喜道:“那師兄還不快些拿出來?”
蒼髯老者又嘆了一口氣,道:“可師妹你也知曉,這畢竟是門中重典,兩位真人久已不問外事,一切皆需大師兄裁定,爲兄哪裡敢自作主張?到時大師兄責罰下來,是你擔着還是我擔着?”
金瓊娘不免氣苦,這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於是又道:“韓真人也非是空手前來,願拿數門神通與我交換,莫非如此還不可以麼?”
蒼髯老道聞得此言,卻是面露不悅,道:“我還真觀自有神通**,何須他人道法?金師妹,你所習法門不是我門中正傳,自然不曉得山門道法的厲害,我也不來怪你,這話以後休提。”
他把手中拂塵一掃,金瓊娘只覺身軀一震,就被一陣罡風吹動,身不由主往山下飛去,她連連拿動法訣,想要定住身形,可總是難以做到,直到宮門之外,這才停住。
她柳眉一豎,還想往裡去,卻發覺宮門起了一道禁制,
她無奈之下,只得轉了出來,走到牌樓之外,卻見韓王客還在小亭之外等候,走上前去,萬福一禮,語帶歉然道:“韓真人,今次卻是叫你白跑了。”
韓王客知曉這等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無做主之人,確實難爲,只是金瓊娘太過熱心,卻不好拂了她的意思,是以不以爲意,反而安慰她道:“金道友,此事不用太過急切,貧道左右無事,再等幾日,等樑真人出觀就是。”
金瓊娘聞聽,更是歉疚,當年他同門四人得了張衍之助。煉得寶幡,得以入一處仙府探訪,後來有兩人接連入得元嬰境,皆是得此之助,她一直想還了這個天大人情。
而今韓王客前來拜訪,不過只爲翻看門中記述魔宗神通**的典籍而已,要不是此書後幾冊記述了一門威能極大的神通,便連尋弟子也能查閱的,連這點小事也不幫上忙,卻是太也說不過去。
她咬着下脣,反覆思量,忽然美目一亮,暗忖道:“我怎得忘了,本門道冊,張師妹大多讀過,不若去問一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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