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種,爲了這個詞,李雲道兄弟三人沒少跟流水村裡的牲口們幹架。三兄弟從小沒爹沒孃,只有一個不知道年齡的喇嘛師父。一開始,村裡的維族孩子人數衆多,三兄弟年幼外加人少,吃了不少虧,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回了廟裡就要泡好些日子的藥澡,泡好又接着開打。漸漸的,弓角和徽猷跟着老喇嘛學武初成,挨的拳頭越來越少,泡藥澡的日子也越來越短,倒是李雲道跟着兩位兄長練就了一身敲悶棍和童子偷桃的本事。然後就碰到了狼羣夜襲事件,那晚村裡那些只曉得下了工就回屋拱娘們兒的牲口們終於知道平日裡打打鬧鬧只是李家哥倆兒在耍着他們逗樂,否則那時弓角和徽猷的身手,幾個喘息放倒一村子人估計都沒有太大的懸念。
時隔多年,李雲道又聽到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李雲道一直覺得二哥李徽猷是男人當中的另類,如果不是從小一起光腚長大,他一定會懷疑越長越妖媚的徽猷是不是個婆娘。下山這麼些年,碰到的資色能超越徽猷那傢伙的,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但此時此刻,李雲道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不遠處稱他爲“野種”的那個男子就能算在十個指頭中間。來者約莫二十來歲,臉蛋無可挑剔,比一般的女人看上去還要好看數倍,配着一身純白的西服,整個人看上去一塵不染。
“嘖嘖嘖,早就聽說老王家找回了那個生在外面的野種,但據消息稱,你一直挺低調啊,今兒怎麼也學着咱們四九城裡頭的公子哥,開始玩踩人的歡樂遊戲了?”那青年微笑打量着李雲道,臉上是笑意,但眼神中卻是諸多不屑。
看到來者,顧小西下意識揉了揉腦袋:“沒聽說這瘋子回京城啊!”說完,悄悄拉了拉李雲道的袖子,“哥,小心點,邱無衣這小子出了名的瘋狗,逮誰咬誰,六親不認。”
李雲道先是愣了愣,隨後恍然:“哦,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傳說中邱家的那條狗啊!”
邱無衣的腳步猛地一滯,隨後居然哈哈大笑:“看來小西妹妹還沒忘了你的無衣哥哥!”
顧小西皺眉道:“邱無衣,你不是被邱伯伯調到中東去了嗎?”。
聽到中東兩個字,邱無衣突然有些失神,喃喃道:“是啊,我不是應該在中東嗎,中東啊,死了好多人啊……”
李雲道也微微皺眉,輕輕側頭問顧小西:“這小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顧小西小聲道:“據說他小時候生了一場病,不知道爲什麼,病好了以後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大院裡頭以前管阮姐姐叫瘋妞兒,那是誇姐姐膽大包大,可大夥兒喊他邱瘋子,那是真瘋。”
李雲道突然想起有一次跟王小北閒聊的時候,王小北提過,小時候有個玩伴,大病一場後整個人性情大變,做了很多讓普通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邱無衣看了顧小西一眼,又看了看李雲道:“聽說你想娶阮鈺?”
李雲道還沒回答,顧小西就搶先道:“邱無衣,阮姐姐去瑞士了,你可去瑞士找她。”顧小西給李雲道使了個眼色,後者不明其意,想不通這邱瘋子跟阮鈺又有什麼關係,但聽邱無衣的口氣,似乎自己又多了一個所謂的情敵。
邱無衣卻不理顧小西,只看着李雲道,一步一步走上前:“你想娶瘋妞兒的話,就得先過了我邱瘋子這一關。”
李雲道皺眉,三刃刀再次悄然滑落於手心。
邱無衣停住腳步,盯着李雲道暗執怪異小刀的手,不屑笑道:“又是你那隻什麼三刃刀?我勸你最好別在我面前玩刀,否則下場會很慘。”
說話的功夫,邱無衣已經緩緩越過徐遍和周青。
剛剛被嚇破膽的周青連忙提醒:“無衣哥,小心這小子有槍。”
邱無衣身子猛地一滯,緩緩轉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周青:“你又是誰?”
周青連忙道:“我是周家的周青啊。”
邱無衣搖頭:“不認識。”
周青又道:“周宏是我大哥。”
邱無衣想了想,道:“哦,你就是周家的那個敗類?”
周青的表情有些尷尬,他自己也有些想不通,搬救兵怎麼搬來了這麼一尊大佛。
邱無衣轉過頭,正要邁出一步,又緩緩收回腳步。
“啪!”一聲脆響,滿大堂的人均目瞪口呆。
就連李雲道也有些納悶,這傢伙到底是哪一邊的?
周青臉上捱了一記耳光,抽得他整個人都旋轉了起來,晃了半圈才頹然坐到地上,顯然被這一記耳光打懵了。
邱無衣慢慢地從西服側袋裡掏出潔白的手絹,緩緩地擦着那隻細長而白嫩的手,彷彿剛剛那一記耳光沾染到了世上最骯髒的事物一般。
擦完手,他又緩慢地將手絹折回原樣,輕輕地插進西服的左側的上袋,又拿出手機,對着反拍的鏡頭整理了一番後,再次看向李雲道。
“你,想娶阮鈺?”邱無衣再次問了同樣的問題。
李雲道說:“是。”
邱無衣終於皺了皺眉,又問:“那我怎麼辦?”
李雲道說:“那是你的事。”
“那蔡桃夭呢?”邱無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接着問道。
李雲道說:“那是我的事。”
邱無衣失笑:“別人都叫我邱瘋狗,我怎麼覺得你比我更像瘋子?”
李雲道說:“我和你不一樣,頂多是個瘋子,你卻是一條狗,瘋狗。”
邱無衣卻不生氣,自顧自地道:“是啊,我是條瘋狗,見誰咬誰的瘋狗。你不害怕嗎?”。
李雲道笑道:“我應該害怕嗎?”。
下一秒,邱無衣的拳頭毫無徵兆地來到了李雲道的面前,拳風呼嘯。
現實生活不是武俠小說,拳頭能擊出破空之聲,李雲道便已經知道這條瘋狗不單單是條瘋狗,而且還是一條頗有能耐的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