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力量有時候比拳頭好用,起碼單單是‘怕輸’這個單詞,就足以讓面前的老將駐足。
明天的任務流程簡單明瞭,就是尤利西斯少將的整編突擊營,和一撮臨時組建起來的野生惡魔掌控士兵們之間的比拼。
而且比的也是最直接粗暴的‘看誰殺的快’。
所以.這一批在戰場上廝殺了幾十年的不死兵團,會怕輸?
他們當然不怕輸,也沒有人覺得他們會輸,但是夏洛克這個從來就沒在前線待過的平民,提出這樣的疑問之後,就顯得殺傷力十足。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懵懂的小姑娘,瞪着充滿質疑但卻無比單純的雙眼,問道:‘叔叔,你不會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吧’一樣。
所以這一瞬間!
額.
尤利西斯少將還好,畢竟率領着一批強悍之際的部下,性格肯定算得上沉穩,所以只是皺了皺眉,但是旁邊的那位矮壯老兵可沒有什麼城府,他幾乎瞬間停下腳步!
而在其回頭的那一刻,身上的酒意近乎完全轉化成了最濃烈的憤怒和殺意,順着周身的毛孔騰騰的往出涌,在嚴寒之下蒸騰起了大片的白霧,那雙因爲酒精作用而血絲盡顯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夏洛克,指關節嘎嘣作響,就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將夏洛克渾身的骨頭都捏碎,揉成一坨肉一般。
同樣的,就站在夏洛克身旁的那一批人也有些驚了。
沒有人能想象到,夏洛克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他一個平民,剛纔因爲不習慣帝國軍營中上下級之間的對話方式,所以下意識的嘴上逞強,這能理解。
但是現在,他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面前老兵的脾氣一看就不好,性格也極爲的暴躁,被氣的幾乎要炸毛,但是身爲軍人肯定不能隨隨便便的對一個平民動手,便只能渾身的肌肉鼓脹又繃緊,除了怒視夏洛克之外,別無他法。
這一幕足以稱得上兇險!
但是落在米爾薩普少尉的眼裡,莫名的讓他心理的怨氣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窗口,而且剛纔,夏洛克明確說了【我們】這個詞兒,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種並不明顯的用詞,似乎讓這羣軍令至上的前線戰士,下意識的將彼此視爲了一個整體。
“你說什麼?我們怕輸?”
夏洛克繼續用鞋尖劃拉着腳下凍得堅硬如石頭的雪:“明天就要執行任務了,今天利用軍職之便給士兵增加無意義的消耗,並將我們長期以來的努力扁的一文不值。
我是個偵探,所以起碼從邏輯上看來,你們這是在消減我們的戰意和體力,那說伱們怕輸,難道不是合情合理麼?”
聽起來,確實合情合理,所以.
“哈哈哈。”一聲突如其來的笑聲打斷了這場如孩子鬥氣般的對峙,尤利西斯少將慢悠悠的轉過身,較有興致的看着夏洛克:“所以,你是那個被請過來編寫野生惡魔掌控教材的傢伙?”
教材的編寫不算是小事,以對方少將的軍職應該是知道此事的,那麼夏洛克的身份也不難猜。
“我不喜歡你”他用一種強調式的口吻沉聲道:“事實上,我不喜歡你們搞出來的那一整套實驗。這場仗已經打了三百年了,帝國戰士的血延伸至裡這片凍土冰層之下百米之深,而用這些鮮血和生命所換來的戰爭成果,竟然要被一羣沒有上過戰場的人,突然研究出來的某個試驗所替代。
我可能是年紀大了,有些迂腐,不願意接受新鮮事物。
但是我要明確表明我的態度我不喜歡這一切。
我不知道軍方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可他們既然敢把這場比試下發到我帶領的營隊頭上.那麼我就不會讓你們贏。
不單單不會讓你們贏,而且要讓你們輸的很慘,慘不忍睹。”
尤利西斯少將的語氣格外的平緩,如果只聽聲音,真的就彷彿一位老者正在與一名晚輩在心平氣和的交談着,只不過那內容,卻透着一股鋼筋混凝土般的堅硬。
不需要歇斯底里,不需要據理力爭。
面前的老兵拄着大槍,勉強的越過了那羣士兵,最終走到了夏洛克的身前,然後主動的伸出了一隻滿是老繭的手,因爲常年在乾燥寒冷的空氣裡暴露着,讓其青黑色的厚實皮膚之下,能清晰的看到那些正在裂開着的紅肉。
他在邀請夏洛克的握手.
夏洛克不是一個紳士,但是一名倔強的老兵向他伸出手,即使這次握手並不代表友好,他也絕對不會拒絕,所以,寒風中,兩人的手結結實實的握在了一起,風停雪落,天上那顆近乎於靜止不動的燦爛烈焰似乎終於懶洋洋的朝着天邊偏斜了一點點,讓兩人在雪中的影子拉長了幾寸。
“明日,戰場上……”
“不見不散。”
兩人簡短至極的說着,繼而分開,冷風再起,那年邁佝僂着的身影轉身朝着營房走去,花白乾枯的亂髮像是叢生的枯枝,那把大槍敲擊着地面,發出一聲聲有節律的輕響,直到那微微佝僂着的輪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周圍的士兵們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站在最前面的米爾薩普少尉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臉,筆挺的身姿總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繼而朝着夏洛克走去:
“兄弟,你是我見過最他媽敢挑事的人,不過這場仗終歸是輸,咱起碼今天不憋屈!”
他儘量朝着好的方向去想着。
不過偶一低頭,看到了夏洛克的腳下,以及其身前二十釐米左右的雪地上,有着兩道再清晰不過的龜裂紋路,就像是在剛纔,有着兩塊重量極其恐怖的鐵托從天而降,結結實實的砸在了這凍層之上一般。
他知道.這是剛纔那幾秒鐘的握手造成的.
“這位尤利西斯少將.是契約者?”夏洛克突然的,問出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
“不,他是普通人。”米爾薩普搖了搖頭,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