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推進,周圍酒吧裡的人越來越多,但是艾琳小姐的這間酒吧卻一直不溫不火.畢竟這裡的價格實在是不夠親民。
又過了幾分鐘,夏洛克終於消滅了盤中的最後一點食物。
其實在他看來,這裡的食物的確美味,用料也十分講究,但卻太在意品味了,而食物最重要的還是填飽肚子,所以從某種角度上來講,這裡價格驚人的牛排,是不如哈德森太太熬的牛肉湯的,而且作爲一間酒吧,這裡竟然沒有最便宜的黑麥芽啤酒,就總覺得缺點什麼。
短暫的休息後,夏洛克便與凱瑟琳一同離開了酒吧,夜裡的冷風和周圍的喧鬧重新將其包裹,他有些遺憾的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適應那種貴族階級的生活了。
而就在這時.
一輛蒸汽機車緩緩的從街角駛來,正好停在了酒吧不遠處。
幾名腰身過於筆直的人走下了車。
他們看似很隨意的站在了車門的兩側,卻隱隱呈現出某種簇擁和保護的的架勢,緊接着,一個面容十分乾淨的中年人走下了車。
他很高,也很瘦,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細邊眼鏡,穿着最普通的冬衣,五官溫和柔順,眼神平靜,就像一個很好相處的詩人或者畫家,安安靜靜地站在在夜風裡,任憑自己的髮絲被吹亂。
夏洛克距離這輛車只有幾步的距離,所以他側目望向了那邊,順勢的,目光也越過幾個人的肩膀,看到了那個剛剛走下車的人。
而就在這一刻,那個人看似很巧合的也轉過了頭,與夏洛克無聲的對望了一下。
沒有人知道這一瞬間的對望意味着什麼,但是兩道目光的主人似乎都下意識的讓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一道火花在二人之間擦亮,有些耀眼,晃的人不太舒服。
當然,沒有人看的道那一瞬間的火花,兩個人之間只有風,以及風中的一片葉子,幾粒塵埃。
下一秒,那位中年男人毫無預兆的轉過了身子,溫和笑着,走向了夏洛克這邊。
站在一旁的幾個人趕緊讓開,不知道是因爲過於尊敬,怕擋了此人的路,還是過於畏懼,生怕觸碰到對方。
而隨着那人走了過來,凱瑟琳也注意到了他,緩緩側目,視線在其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後猛的想到了什麼,全身驟然繃緊,那條被夏洛克身子擋住的手臂猛地伸向前方,抓住了他的衣襬。
“你好,凱瑟琳小姐。”
那人走過來的這段路上,眼神一直都在盯着夏洛克,不過到了近前,卻突然的望向了凱瑟琳,並且極爲禮貌的鞠了一躬,雙腿併攏,身子微含,就如同社交禮儀教科書上畫的一樣,標準的挑不出一丁點的毛病。
但是凱瑟琳被擋在夏洛克身後的那隻手攥的更緊了,好在臉上還能保持應有的鎮定:
“您是.巴斯克維爾先生?”
“正是!沒想到凱瑟琳小姐竟然認識我。”巴斯克維爾直起身道:“你父親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我對此深表遺憾,他是人類歷史上足以稱之爲瑰寶的學者,聖光會庇佑他的靈魂。”
他溫和的臉上流露出一些悲傷的情緒:
“至於我這次來的原因,是因爲當時的簽訂的徵調文件上寫了,在實驗結束後,我就可以來拿回我的契約惡魔,其實我幾個月前早應該來的,但是因爲軍務耽擱,一個星期前才我坐上了來往此地的運輸飛艇,而由於我本人在前線的身份特殊,所以沒有提前向您打招呼,真是抱歉。”
說到這,凱瑟琳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的確,徵調文件上寫了,在實驗結束後對方就可以將自己的契約生物接回去,而自己的父親的死,自然也就預示着實驗的結束。
但是現在案情似乎剛剛有些苗頭,這個時候巴斯克維爾就突然的出現,並且要把那隻惡魔接走,這必然會對案件的偵破造成影響。
而且!
夏洛克似乎是覺得,眼前的這位前線的指揮官就是殺死父親的兇手。
雖然這個想法是那麼的荒謬,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那肯定總有些關聯。
所以下意識的,凱瑟琳望向了一旁的夏洛克。
而與此同時,巴斯克維爾也望了過去,然後微笑着開口道:“能與凱瑟琳小姐共進晚餐的人必定不凡,那可否介紹一下這位先生?”
還沒等凱瑟琳開口.
“夏洛克.福爾摩斯,私家偵探,很高興認識你。”
夏洛克主動開口回答道,同時友好的伸出手,巴斯克維爾也友好的伸手與其握了握,可二人的手掌一觸既分,空氣中莫名的,多了些緊張的味道。
“偵探?”巴斯克維爾略顯疑惑:“不會是在調查關於達爾文老院長的死亡事件吧。”
“正是.”
“雖然我一直不在帝國境內,但是據我所致,老院長的死,只是一場意外。”
“我並不這樣認爲,其實在我的感官裡,這件事情已經可以認定爲謀殺了。”夏洛克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一樣,淡淡的說着:“雖然現在還沒有證據,但是不能所有的案件都需要證據纔開始展開調查,那樣直接就順着證據去抓捕罪犯就好了,還要偵探做什麼?”
“有些道理,所以,閣下現在有眉目了麼?”
“有!”夏洛克笑着:“在我的推論中,暫時可能性最大的兇手,就是您巴斯克維爾先生。”
這一瞬間的沉默,讓凱瑟琳的心臟噗通的劇烈跳動了一下,而面前的巴斯克維爾也不由的有些愕然,他真的是沒有想到,這位從來沒有聽過名字的私家偵探竟然當着自己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他身後站在車旁的那幾個人,幾乎都怔了一下,然後往這邊靠了靠。
不過他們的站位很奇怪,似乎並不是因爲夏洛克剛纔詆譭了自己的長官,要將其圍起來胖揍一頓。
而是站在了巴斯克維爾的旁邊,就好像是要提防着自己的長官突然做出某種不可挽回的事情一樣。
“哈哈哈”
終於,在沉默了兩三秒鐘之後,最先發出聲音的,是巴斯克維爾指揮官。
他很欣賞的看着夏洛克:“真沒想到,我竟然會被列爲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我知道,自己並不是殺害老院長的兇手,而且聽伱的意思,你也只是對我有懷疑,並沒有辦法真正的指控我。
所以.你爲什麼現在要跟我說這些?”
夏洛克苦笑着:“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你剛纔說要把你的契約生物接走,這可不行,所以我總得想點辦法把它留下。”
“可你的辦法是不是有些太激進了一點?”巴斯克維爾的語氣似乎是在爲對方擔心一樣。
“沒辦法你千里迢迢的趕過來,肯定不可能空手而歸,而我身爲一個偵探,肯定不可能讓你帶着那隻惡魔走,這是沒辦法調節的事情,而且,我是真的懷疑你就是兇手,所以我現在還在想辦法,試着能不能把你也留下。”
“.”
此番話說的風輕雲淡,但是落在周圍人的耳朵裡,幾乎就像是一雙扼住了咽喉的大手,讓人連呼吸都覺得艱難起來。
巴斯克維爾笑了,這一次他的笑容是真誠的:“我有軍務在身,怎麼可能因爲一個案子就耽擱?”
“所以我纔要想辦法.”夏洛克一邊說,一邊點上一根菸。
刺鼻的煙味鑽進了巴斯克維爾的鼻子,他感受着那股子足以讓人氣管都痙攣起來的辛辣,一瞬間眼中光芒驟起,鏡片下飄出了一絲血腥的味道。
他聞出了這煙的牌子.藍調。
當年但丁大人在軍隊之中,就抽這種煙,一直到老了也沒有戒掉。他得知這一點之後,也嘗試了許多次,但是一直無法適應這種嗆的人眼睛發酸的勁,最終不得不放棄。
可眼前的這個傢伙,怎麼會抽的這麼自然,這麼暢快?
莫名其妙的,空氣中的壓力開始攀升,剛剛還有些喧囂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那些枯黃的葉子落在長街上,一些路人離得老遠,看不清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都下意識的紛紛駐足,不再敢往前一步,而身旁餐廳裡的人則有些注意到了這邊極具壓迫感的氣氛,不由透過窗子望了過來。
“一個偵探,當然要以案子爲重,但是隨隨便便就誣陷一位聖教軍的軍官,這可不行啊。”巴斯克維爾語重心長的突然開口:“而且,我此番離開前線,就是爲了要取回我的契約惡魔,這也算是一種軍事調動,你一個偵探出手阻攔,也是不行的;更不行的是,你竟然不單單是不讓我帶走契約惡魔,甚至還想要讓我本人也留下,你知道我在前線的身份麼,雖然近一段時間裡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行動,但是我遠離戰場,這本身從理論上來講,就是延誤戰機。
這些事情都是不行的啊如果你在前線說出這些話,可我可能會直接把你殺了。
不過這裡終究是在帝國腹地”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
“可你要是剛剛說了那樣一番話,緊接着又和一位聖教軍軍官發生衝突,那被失手殺死,好像也並不算是太難解釋的事情吧。”
說到這裡,周圍的那些聖教軍士兵臉上的神情終於是緊張到了一個頂點,有幾個人趕緊上前一步,想要阻止。
就像是夏洛克想的那樣,這些人之所以跟在這位中年指揮官的身旁,並不是爲了保護他。
而是爲了限制他!
在前線還好,起碼還有軍隊,有武器,有紀律,還有巴頓將軍。
可現在是在帝國的腹地!就那讓人膽寒的行事作風,以及隱藏在那溫和外表下嗜血的秉性,誰敢讓他自己在城區裡亂晃,自然身邊跟隨着的都是最強悍的軍人。
然而,這些聖教軍士兵的動作還是慢了。
或者說是那中年指揮官太快了!!!
就在這一瞬間,他已經毫無預兆的來到了夏洛克的身前,不算粗壯的手臂輕描淡寫的朝着夏洛克的頸部揮去,就像是一把燒得通紅的刀,想要去切開一塊軟綿綿的豆腐!
快到幾乎超越了所有人的反應極限。
而唯一反應過來的,似乎只有那一截在半空中旋轉的香菸,可也在接近巴斯克維爾的過程中,也被推開的風壓頃刻撕碎,變成一縷縷紛飛的菸絲和碎屑。
下一秒.
砰!的一聲。
空氣因爲兩個人的瞬間接觸,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被壓縮到了極致,繼而猛地炸開,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