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生命憑空有
窮水復、柳暗花明，葉楓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似乎眼明，心頭狂喜，抓住稽祿脫的肩膀，像搖撥浪鼓一樣猛烈地晃搖晃着這個可憐的男人。
“嘶！”稽祿脫被葉楓晃得頭暈腦脹，齜着牙道：“老闆，你知道怎麼拍彩色底片了嗎？可是殺菌、消毒，這都是什麼啊？”
“啊！”葉楓這才發現眼前的稽祿脫，哈哈大笑：“拍什麼彩色底片啊，用濾鏡不就可以了，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濾鏡只有一種顏色，其他的部分怎麼辦？”稽祿脫掙開葉楓的魔掌，可憐兮兮地揉着自己的肩膀：“不是這個，那又是什麼？”
“這有什麼難的，不同顏色的濾鏡各拍一張好了，這不就是天然的分色製版了嗎？”葉楓不以爲然地說道：“你看，分色也自動化了，我真是個天才，哈哈。”
稽祿脫想想葉楓說的也對，剛想問問他對研究情況的意見，卻發現葉楓邁着急匆匆的步伐，揚長而去，一頭鑽進了旁邊的光學實驗室。過了一會，又衝出來大聲怒吼，兩個小工慌忙跑出來，將一桶一桶的啤酒扛進了房間。
老闆要喝這麼多酒？真是海量啊，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興奮呢！稽祿脫不解地搖了搖頭，想起葉楓說的濾鏡，又埋頭忙碌起來。
光學實驗室是用蔡司帶到巴黎展覽的幾臺顯微鏡組成的，目前沒有研究項目，連蔡司也已經回耶拿了。
科隆南堡非常慷慨，不僅有大麥、酵母等原料，還有從剛煮好的麥汁，到發酵期間的發酵液，再到剛剛灌裝的新酒和儲存了不同時長的陳酒，一共送來了足足五十多桶。
葉楓從其他研究室拉了幾個人過來充當試驗助手，用滴管吸取酒液，擠一小滴到玻璃片上，再用子攤薄，然後放到顯微鏡下面觀察。
看到這個情形，葉楓想起夢裡有一次驗收一家所謂的新型保健飲料公司的產品，由食品檢驗檢疫部門的人負責檢測菌落指數，結果相當好，沒有任何活動的有害菌。
葉楓當時很少接觸顯微鏡，湊上去看了一下，不小心手指沾了點飲料，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放到嘴裡嚐了一下，那個公司的人臉色刷地全變了。
葉楓嚐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馬上覺得不對，最後查出結果，這家工廠爲了應付檢查，直接在飲料裡混入消毒水，殺滅所有細菌病毒的同時，這飲料也不能喝了。
這是葉楓夢裡爲數不多接觸飲品顯微觀測的經歷，這一次他首先選了一滴發酸變味的酒液進行觀察。
在高倍顯微鏡下，酒液中衆多懸浮物都露出了它們的本來面目，但菌類的特點比較明顯，葉楓很快分辨並發現了它們，有兩種之多。
一種圓球形，一種杆形，數量都非常多，然後他又觀測了釀出不久的新鮮啤酒，結果發現裡面同樣含有球形菌類，但杆形菌幾乎看不到。
經過仔細的對比，又觀測了不同階段啤酒的酒液，發現啤酒存放一段時間以後，酒液中的杆形菌就會增加，然後會越來越多。球形菌在放置後，也會有所增加，但增加很少。
應該是桿菌的問題吧，葉楓想到食品檢驗中經常提到的菌落指數，似乎指的就是這種能夠吃壞肚子的大腸桿菌，下意識地覺得，這種桿狀小東西，就是罪魁禍首。
“埃爾文教授，還有這些你看不看？”一個年輕的研究員打斷了葉楓的沉思：“如果看完了，我想回去繼續做試驗了。”
“哦。”葉楓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微笑道：“可能還要看一下，我要看發酵液，還有麥汁。”
“對了，你是哪個實驗室的，在研究什麼？”葉楓一邊湊到鏡頭前，一邊說着話：“難道你對這神奇的微觀世界不感興趣嗎？還有，不要叫我教授，我沒上過學。”
“沒上過學？埃爾文教授真是天才。”年輕人很崇拜地望着葉楓：“可是我不一樣，我沒有教授您的才華和精力，只能專心於一項研究。雖然我對鏡片下的世界也很感興趣，可是我更喜歡神奇的電。”
葉楓發現發酵液中含有一模一樣的球形菌，如果猜的沒錯，應該就是^.
葉楓把眼睛從顯微鏡上挪開，好奇地看了身旁一臉崇拜的年輕一眼，道：“噢，該死的，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請叫我普朗泰好了，埃爾文教授。”年輕人很開心地說道：“我是您的崇拜者，我希望有一天您能嚐嚐我做的
我們喝鮮榨啤酒，埃爾文教授一定喜歡喝酒，對不對
“恰恰相反，我很不喜歡這種味道奇怪的液體，我喜歡喝茶，清香的中國茶。”葉楓比劃了一下，笑道：“不過有機會，我一定要嚐嚐你做的牛排，好吧，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研究什麼，研究得怎麼樣了？”
普朗泰是照明研究小組的研究員，他們正在按照葉楓的要求，進行白熾燈的研究，所面臨的第一個困難就是無法得到真空，金屬絲在通電後很快便會燒燬。
“我覺得要生產教授說的那種白熾燈，目前技術還辦不到。”普朗泰道：“所以，我目前在做電池方面的研究。”
葉楓皺了皺眉頭，沒想到眼下真空技術還不過關，他拍了拍普朗泰的肩膀道：“好吧，普朗泰研究員，你現在可以回去研究電池了，白熾燈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雖然白熾燈的研究看上去有點麻煩，葉楓現在卻沒有精力過問，他要一鼓作氣，將該死的啤酒問題解決。
他安排了五個看上去不錯，觀察細緻的研究員，在顯微鏡前繼續觀測，並記錄變化的情況，自己跑到巴黎大學查找這方面的資料，結果少得可憐。
對於細菌的研究非常非常少，這種奇怪的小東西十七世紀便由荷蘭人虎克發現了，但沒有人知道它們是什麼，有什麼作用或者會造成什麼後果，研究的人也很少。
雖然虎克證明了細菌也是一種生命，基魯拉、包亨利等人也提出了病菌致病說，但這些理論，似乎從來沒有被人重視過。
克里米亞戰爭期間，英法聯軍很多人感染疾病死去，其中包括軍隊高級將領。從症狀上來看，葉楓覺得很像傳說中的霍亂。但從報紙上的資料來看，英法對此束手無策，任由瘟疫流行，在戰區集中大量部隊，每天都有很多人感染，或者死去。
至於對發酵、腐爛等現象的認識，更是充滿了奇怪的論調，最流行的莫過於“自然發生說”，他們認爲生命是從無生命物質自然發生的，所以纔有細菌。
他們甚至做了一個試驗，來證明“自然發生說”，將穀粒、布頭塞入瓶中，放在暗處，一段時間後，瓶子裡多了一隻老鼠。於是他們宣稱，這隻老鼠就是“自然發生”的，讓他們的驚訝的是，這種“自然”發生的老鼠，竟和常見的老鼠完全相同。
這樣奇怪的論調很多，葉楓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整個閱覽室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我很抱歉，可是這太好笑了。”葉楓聳了聳肩膀，向周圍的人解釋道。
“是嗎？能不能說出來分享一下？”斜對面一位三十出頭的大鬍子男人，目光深邃地看着葉楓道。
見周圍的人也好奇地看着自己，似乎很希望分享他的快樂，葉楓將這個老鼠的試驗大聲說了出來，說完後忍不住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狂笑。
等了一會，他發現又不對了，大家愣愣地看着他，像看傻子一樣，有人問：“完了？”
“完了啊，難道這不好笑麼？”葉楓也奇怪了。
“切。”大家對不屑地嗤笑一聲，搖搖頭幹各自的事情去了。
“真的不好笑嗎？”葉楓鬱悶地看着斜對面的大鬍子，只有他還一臉沉思地望着自己。
大鬍子笑了，不過是苦笑，他看着葉楓道：“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那麼這位先生，請問你覺得哪裡好笑呢？”
“呃……”葉楓噎住了，他還想解釋：“這隻老鼠明明是被穀粒誘引進去的，怎麼能說是自然發生的呢？老鼠怎麼能憑空產生？”
“可是，小的細菌能自然產生，爲什麼大一點的老鼠就不能呢？”大鬍子認真道：“至少，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不是嗎？”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哦，不，不是這樣的，”葉楓突然眼前一亮，道：“你居然知道細菌？天哪，請問您是做這方面研究的嗎，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葉楓見大鬍子說出細菌這個詞，頓時大喜，可是想到對方居然認爲老鼠有可能自然產生，一下子又覺得很失望，但還是很期盼地看着對方。
“我是研究光學的。”大鬍子道：“你可以叫我巴斯德。”
“巴斯德？”葉楓迷糊了：“你是研究光學的巴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