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如今算是江東客卿,馬謖只是荊襄使者,二人皆不與孫權一心,所以也無須擔心彼此將這番狂悖言辭泄露與孫權知曉,馬謖雖與郭嘉各爲其主,卻不得不佩服此人深入險地的勇氣,郭嘉雖說的輕巧,然而馬謖能夠想象一外臣於江東朝堂掙扎,何其艱難。提供最好的體驗
辭別郭嘉,馬謖便往襄陽覆命,一路上馬謖也不禁感慨郭嘉命途多舛,荊襄與江東兩家實力差距過大,縱使郭嘉奇智相輔孫權拼死抵抗荊襄攻勢,然而兩軍交戰之結果,卻顯而易見
大勢所趨,就算強入郭奉孝者,面對這般局勢怕是也無力迴天。
馬謖歸返襄陽後,便將此去江東一應所見盡數回報龐山民,與此同時,荊襄又有細作遠赴江東,結好江東世家,爲來年荊襄大軍征伐,以作內應。
數年來荊襄與江東少有交鋒,兩地世家間關係倒也不錯,特別是江東陸家,自陸遜於荊襄飛黃騰達後,已有漸漸歸附荊襄之心,陸績雖爲家主,對於陸遜地位日漸提高,唯有心中豔羨,卻無能爲力。
陸家如今也算開枝散葉,只是陸遜這旁支遠比陸績這支嫡出更有前途,況且陸遜已與呂綺玲之間已有婚約,龐山民視呂綺玲如己出一般,寵溺非常,陸家子弟皆以爲假以時日,陸遜定能於荊襄朝堂,謀得高位。
近些時日,陸家亦與陸遜恢復交往,並隱隱有歸附荊襄之意。陸遜察覺陸家這般意圖,也覺得陸家若入荊襄,遠比侍奉孫權要好,所以此番陸遜得知荊襄欲結好江東世家一事,便主動請纓,欲使江東陸家爲荊襄眼線,如此一來,待江東平定,陸家也可記首功。
陸遜既然有這般考慮,龐山民自然從善如流。一應細作潛入江東之後。便密會陸績,欲使陸績串聯江東世家,使郭嘉於朝堂之上,難有立足之地。
江東世家本就不待見郭嘉這河北之人。又得陸績攛掇之後。朝堂之上。時常有人對郭嘉出言詰難,原本還算平靜的江東朝堂,連日來如水入油鍋。爭執連連,擾得孫權不勝其煩,孫權心中也開始有些懷疑,使郭嘉於江東位高權重,到底對是不對。
對於江東朝臣的連連挑釁,郭嘉強忍怒火,並不與之口頭爭鬥。
在郭嘉看來,各江東世家家主的這般行徑尤爲可笑,來年荊襄與江東早晚必有大戰,事到如今尚不知萬衆一心,同心協力,莫非這些人真的想眼睜睜的看荊襄軍馬肆虐江東不成
除去紛亂的朝堂,軍中之事也難令郭嘉安心。太史慈雖較爲聽從郭嘉調遣,然而將帥之間卻少有溝通,郭嘉之前於太史慈攻伐青州之時狠狠算計了此人一回,太史慈縱使接受郭嘉已爲江東主帥的現實,心中卻也難將過往之事,盡數忘懷。
太史慈尚且如此,軍中如程普,黃蓋,淩統,朱桓等,更是與郭嘉格格不入,程普每每與郭嘉相見,總會以他乃水軍都督爲藉口,不與郭嘉配合,還常言郭嘉不通水戰,好好的統轄步軍即可
而其餘步軍將校,對郭嘉敕令只大營的痛快,訓練操演之時,卻時常陽奉陰違,郭嘉將江東將士這般作態看在眼中,急在心裡。
郭嘉每每想到指揮這等軍馬與荊襄交戰,豈不是自尋死路
荊襄乃百戰之師,數年來攻城略地,其戰鬥經驗何其豐富,這些江東將士反而絲毫沒有知恥後勇的覺悟,事到如今郭嘉才驟然發現,那龐山民小覷江東,不無道理,這等軍馬縱使姜尚重生,孫臏再世,與荊襄交鋒怕是也難取一勝。
時近年關,建鄴城張燈結綵,繁華一如往日,而郭嘉心中卻無絲毫歡喜。
如今的江東朝堂,已令郭嘉對來年戰事喪失信心,孫權得吳王尊位,洋洋自得,以爲江東麾下水陸兵馬十餘萬,可堪與荊襄一戰,一衆世家目光皆盯着自己,往往一極小紕漏,便要被其無限放大,而郭嘉本是隨性灑脫之人,言辭間如何不會被這些雞蛋裡挑骨頭的各世家家主捉到漏洞軍中將士更不必多言,直至如今,除太史慈可堪一用外,其餘諸將皆與郭嘉面和神離,看着整日渾渾噩噩江東朝堂,郭嘉心中也有些後悔,此番獨自一人遠來江東了,若是賈詡至此,以雷霆之勢斬殺幾員江東武將,或許比他這般忍辱負重效果更好。
與曹操的書信並未斷絕,郭嘉也能夠從丞相信箋之中時刻了解河北變化。
河北新敗,然而其朝堂之上的氣象與江東大不相同,數日來曹操已命劉曄廣造器械,應對來年荊襄異動,雖兗州已失,然而青,徐二州卻有司馬懿,程昱二人坐鎮,固若金湯。
荀彧,荀攸努力發展生產,年末便已備妥來年春耕,大軍軍屯一事,賈詡亦不負衆望,歸鄴城後不久,便往襄平,連敗烏桓數陣,使本欲趁火打劫的草原異族再不敢輕易寇邊。
兩項對比,郭嘉一臉苦澀,暗道此番長途跋涉,遠來江東,究竟做了些什麼
除了江東朝堂雞犬不寧外,再無一所得,然而現在正是曹操欲借江東,分散荊襄精力之時,江東這般狀態,使郭嘉心灰意冷
又想起之前與馬謖相見,那荊襄年少英傑所言。
或許江東只有遭荊襄迎頭痛擊之後纔會醒悟,雖然這般代價難以承受
想到此處,郭嘉慘然一笑,當下便上表一封,告知吳王,其長途跋涉至建業,連日操勞,又水土不服,欲使太史慈暫代其統御大軍。
郭嘉稱病不出,不少江東世家家主卻歡欣鼓舞,在其看來。鬥敗郭嘉,總是大勝。能讓聞名天下的鬼謀偃旗息鼓,看來郭嘉也是盛名之下,難符其實
江東朝堂這般動向,自然一事不落的傳入龐山民耳中,得悉郭嘉於江東處境艱難,龐山民心情也頗爲複雜。
郭嘉一身本領,卻遭荊襄算計,難以於江東施展,龐山民作爲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當欣喜。然而龐山民一直以來,對郭嘉能耐,人品頗爲敬服,見郭嘉落得如此下場。龐山民亦心中內疚。
不過這種內疚於龐山民心中也只是轉瞬即逝。江東這般局勢令龐山民也大爲滿意。郭嘉此番遠赴江東,如今看來卻是幫了倒忙,孫權多疑且嫉賢妒能。雖命郭嘉掌控全局,卻並未予郭嘉絲毫支持。
如此一來便相當於郭嘉一人鬥江東滿朝文武,且其還要留出心思,算計荊襄來年攻伐,郭嘉縱使有萬千本領,亦無暇施展。
龐山民得悉郭嘉稱病不出,便召諸葛亮,龐統二人入府一敘。
二人看過細作回報之後,相視一笑。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結網而退”諸葛亮口中喃喃,半晌之後回過神來,對龐山民道:“郭嘉這步走得不錯,江東軍中若無此人,日後難與我大軍抗衡,郭嘉稱病,明顯想要待江東吃了苦頭,再重用於他”
龐統聞言微微點頭,思索片刻卻道:“所以來年首戰,必要讓江東吃個大虧,屆時便是郭嘉重掌大軍,亦要叫江東無力迴天”
龐山民聞龐統所言,連連點頭,對龐統道:“士元已有算計”
“太史慈雖勇冠三軍,然而智計平平,況且江東欲防我荊襄大舉攻伐,作爲軍中主帥,又如何能任先鋒一職”龐統說罷,微微一笑道:“江東世家如今被我荊襄收買不少,屆時使其建言孫權,令蔣欽,周泰這等無謀之人,統先鋒大軍,抗衡荊襄即可如此一來,其水軍少兩上將,然而與我荊襄步戰,又可算計於他”
諸葛亮聞言眼前一亮,連稱大善,孫權本就倚重周泰,蔣欽二人,若世家勸其使二將爲大軍先鋒,當是不難。
思索片刻,諸葛亮笑道:“士元也當將心中謀劃,盡數道來”
龐統聞言笑道:“龐某算計,想必孔明已盡數知曉。若蔣欽,周泰爲大軍先鋒,我等便可以激將之策,誘敵深入,如此一來,江東戰線必然狹長,沿途補給便頗爲困難。”
“士元是欲將江東軍馬引入荊南”龐山民聞言微微皺眉,敵軍入荊襄土地,非龐山民所欲,龐山民向來主張在別家諸侯的土地上解決戰鬥。
龐統聞言卻道:“總要讓江東得些便宜,龐某此番謀劃,另有所圖,兄長勿急,且聽龐某細細道來。”
龐統說罷,諸葛亮亦笑,對龐山民道:“亮亦以爲,士元這般謀劃,對我荊襄,益處更大。”
龐山民聞言索性靜下心來,便聽龐統侃侃而談:“我荊襄對江東所忌憚者,唯郭嘉一人,若此番江東與我大軍相峙,卻可入我荊南一戰,以那孫權好大喜功,必認定江東與荊襄可堪一戰,郭嘉可有可無”
見龐山民微微點頭,龐統又道:“敵入我荊南,卻擔心荊襄兵威,必然屯集重兵,以作應對,江東水陸兵馬統共十餘萬,且其水軍遠超步軍,若其可至三萬軍馬入我荊南,待我等將其盡數殲滅,孫權再想要倚重郭嘉,爲時已晚,郭嘉縱使有萬般能耐,至無人可用之時,亦無可奈何”
龐統說罷,諸葛亮亦笑,對龐山民道:“若同等軍力,亮與士元皆無把握穩勝郭嘉,所以亮與士元早早便想過如何再坑那奉孝先生一回,幼常之前去往江東,僅僅是個開始,亮與士元早就打算令郭奉孝於江東寸步難行,也好讓那他知曉,此番遠道而來襄助江東,根本就是個巨大錯誤”
龐山民聞言不禁失笑。
郭嘉於江東無人可用,而諸葛亮與龐統二人卻可調集荊襄巨大的人力物力,遭這二人一同算計,龐山民也不看好郭嘉此番遠去江東,能有什麼太大作爲了。
既然二人已有臨敵之策,龐山民也不好多說。只是囑咐二人,勿要讓江東軍馬太過深入荊南重地,荊南乃龐山民起家之地,如今已是異常繁華,若遭江東軍馬肆虐,太過可惜。
諸葛亮與龐統二人自然知曉龐山民這般顧慮,龐統聞言,對龐山民笑道:“兄長勿要忘記費好大力氣說降的曹營五子良將徐公明坐守長沙,扼要衝之地,便是放江東軍馬長驅直入。荊南亦不會有失”
龐山民聞言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又道:“說起公明,龐某倒是想起一人,龐某聽聞于禁被文長所俘,不知如今可肯歸降”
“此人尚在襄陽大牢之中”龐統聞言笑道:“之前大軍得勝歸來。接連慶賀。反而將此人忘卻。若兄長不提,龐某也險些忘記,曹營又一五子良將。被我荊襄所俘。”
“于禁雖武藝不比我荊襄五虎,然而排兵佈陣,頗有手段,亮以爲若有可能,主公亦當勸此人歸降”諸葛亮說罷,龐山民點了點頭,當下與二人一道,往襄陽大牢而去。
三人至大牢之中,便發現牢房之內,獄卒並未對於禁多加爲難,詢問之後便知于禁入牢之後,亦不吵鬧,該吃就吃,該睡就睡,一應動作,皆如同認命一般。
龐山民聞言笑道:“倒是有些骨氣。”
說罷,龐山民徑自入牢房之中,卻發現偌大牢房,只囚于禁一人,且於禁所處房中甚是寬敞,與于禁遙遙對視,見其面上滄桑之色,龐山民輕嘆一聲,對於禁道:“文則將軍可肯降我荊襄”
于禁聞言,冷哼一聲,背過身子側臥於茅草之中,對龐山民言辭不理不睬。
龐山民見狀不禁莞爾,對於禁道:“莫非將軍是怪罪龐某來得太晚對於此事,龐某實在抱歉,主要是我荊襄大勝連連,龐某分身無暇”
龐山民這番話說得促狹之極,令諸葛亮與龐統二人皆搖頭失笑,于禁聞言卻心中惱怒,冷哼一聲道:“唐侯莫非欲於末將面前耀武揚威不成”
“非是耀武揚威,而是欲讓將軍知曉,識時務者爲俊傑的道理,如今徐公明已是我荊襄上將,若文則亦降,也可與昔日同僚,再度共事”龐山民侃侃而談,于禁卻不爲所動,龐山民見狀卻是心道,史上皆言于禁乃背主之人,如今看來,倒也有謬,于禁這般態度,明顯是不願投降荊襄。
之前勸降徐晃,倒也有荀氏族人逼迫,後又費了好些力氣,才令徐晃歸心,而如今于禁意志堅決,倒也激起了龐山民心底興致。
想到此處,龐山民嗟嘆一聲,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對於禁道:“將軍武藝稀鬆平常,用兵佈陣也不及我荊襄上將,龐某欲勸將軍歸降,也僅僅是想將曹營五子,收個周全,既然將軍不降,龐某亦不會着急,屆時將張遼,張郃,樂進悉數捉了,再慢慢與爾等議議這歸降一事”
于禁聞龐山民挑釁,不禁大怒,對龐山民道:“你這是做夢文遠,文謙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儁乂更是昔日河北四庭之一,豈是你相捉就捉況且丞相才華,豈是爾等能夠揣度雖讓你荊襄於兗州佔些便宜,然而以丞相本領,不日便可復仇荊襄”
“曹操還敢與龐某爭鋒”龐山民聞言,故作驚詫,對於禁道:“莫非丞相欲自虐不成況且如今丞相身邊,已無人可用,賈文和遠在襄平,抵抗烏桓,郭奉孝南下江東,代孫權保其基業文則以爲丞相只靠二荀,便可擋我荊襄大軍”
龐山民一番話說得於禁啞口無言,且於禁心中暗驚,沒想到賈詡與郭嘉二人,皆迫不得已離了丞相身邊,如此一來,丞相想要復仇荊襄,怕是還須不少時日。
況且之前與荊襄交鋒,于禁心中仍後怕不已,荊襄兵馬之盛遠非當年,即便丞相與荊襄再戰,又如何輕易能勝
想到此處,于禁面如死灰,長嘆一聲,對龐山民道:“末將乃是武人,自然說不過唐侯,敗軍之將只請唐侯早離牢房,還末將一個清淨末將心意已決,於牢中靜待丞相揮軍南下荊襄之時,待其解救末將於牢籠之中。”
龐山民聞言,頗爲感慨,對於禁道:“文則何須如此固執若龐某告知文則,丞相怕是此生難入荊襄,文則又當如何”
“牢房寬闊,足夠於某苟活於世,若丞相如唐侯所言,難成霸業,於某便終老於牢獄之中,也是無妨”于禁說罷,一臉堅毅的看着龐山民,龐山民與其對視許久,輕嘆一聲,命人將牢門打開,對於禁道:“時至年關,龐某邀將軍一觀我荊襄盛世,若將軍看過之後,還欲歸返牢房之中,龐某亦不再阻攔”
于禁聞言,微微一愕,繼而點了點頭,隨龐山民一道出了牢房。
至牢房之外,龐山民對龐統道:“來年開春纔有戰事,士元可召公明歸來,也好與文則將軍說說,我荊襄比他曹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