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那些混蛋矮人不想再浪費一兵一卒,就打算這麼餓死我們。”伊爾坎德恨聲道。
“沒準兒他們還想看我們因爲糧食跟水而內訌,欣賞我們自相殘殺的醜態。”尤迪特也道。
“或許吧。”庫倫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都不是那些矮人讓我們一直活到現在的原因。他們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動手是爲了把我們當誘餌。”
“誘餌?”
“沒錯,我們和外面失去聯繫這麼久,赫爾斯他們肯定會再召集人手,進山來救援我們的,那些矮人的胃口很大,不只是想困死我們,還想把那支援軍也吃掉。
“之後他們再越過龍脊山脈進入西境的時候,就沒有人能阻攔他們了。”
伊爾坎德跟尤迪特對望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驚懼之色。
他們原本以爲那些貪婪的傢伙最多就是趁着新皇帝上位,帝國動盪的時候來薅點羊毛,佔點便宜就走的。
都沒想到那些矮人膽子這麼大,居然真的敢打吞併西境的主意。
那麼如今這一戰還有接下來會發生的戰鬥,就事關存亡了,投降自然也就變得不再可能。
畢竟他們死了不要緊,可要是把家族的土地給丟了,他們就是永遠的罪人。
身爲貴族他們從小就被教導要以家族的利益爲重,哪怕是求和意願最強烈的尤迪特,這時候也閉上了嘴巴。
伊爾坎德更是直接道,“您想要我們做什麼?”
“你們手頭上還有多少人?”庫倫問道。
“我還有七百左右吧。”尤迪特道,“不過勉強能戰鬥的應該只有不到五百人了,而且再拖下去的話,人會變得更少。”
“我還有一千手下。”伊爾坎德道“另外我還留了十二匹戰馬。”
“你的人爲什麼還剩這麼多?”尤迪特驚了。
而伊爾坎德的回答也很簡單。
“因爲我有錢。”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雖然這次出征我沒帶多少錢,但伊曼紐爾這個姓氏本身就是保證,而且家族還讓鐵匠在精銳戰士的左臂甲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黃金。”
“在被圍困的頭兩天我就讓手下的衛兵將那些黃金刮下來換吃的了。”
“伱這個奸詐的小混蛋我說我的人怎麼餓死了那麼多!你還有多餘的糧食餵馬!”
馬利爾家族的家主再次暴跳如雷。
伊爾坎德則同樣也是寸步不讓,瞪着尤迪特冷笑道。
“你這個只知道投降的老東西懂什麼,那些馬比人重要,沒有馬在這片山脈裡你根本沒有一點可能從那些野人手裡逃出去。”
“好了,都別吵了。”庫倫道,“我需要你們中的一人離開這座山谷,給山外的人,特別是來救援我們的人報信,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事情,勸說他們立刻返回。”
“怎麼做?您剛纔也說了,那些矮人的目標是整片西境,他們這次出動了有多少人,兩萬,還是三萬大軍?
“而且費了這麼大力氣設下這個陷阱,不就是爲了不放我們一人離開嗎?”伊爾坎德沉聲道。
“他們如果真的想要征服西境,就一定離不開當地人的幫助。”庫倫答道。
“新秩序的建立和維護從來都不是一件易事,我的家族統治這片土地已經有近千年的時間了,想要消除我們留下的印記,可不是光憑盔甲與武器就能做到的。”
“您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去假裝投敵?然後再找機會逃走。”尤迪特有些意動。
“那些矮人不是傻子,他們不會想不到這種可能的。”伊爾坎德並不看好庫倫侯爵的計劃,直言道。
“就算真的要找幫手,他們也可以殺完我們後出去慢慢再挑,沒必要冒這樣的風險。”
“你說得對,所以你們必須要讓那些矮人相信你們是真心實意的去投靠他們。”庫倫點頭,神色平靜道。
於是這又回到了伊爾坎德最初的那個問題——怎麼做。
無論是伊爾坎德還是尤迪特,都找不到答案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籌莫展。
而庫倫也沒再賣關子,“殺了我。我需要你們之中任意一人殺了我,帶上我的腦袋,去投靠那些矮人。
“而另外那個則要爲我報仇,帶人跟殺掉我的那人拼命,是真的拼命,最終兇手只能帶走不到一百名手下,剩下的全都要死在這裡,嗯,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受點傷,這樣那些矮人才會相信你們。”
伊爾坎德跟尤迪特聽完全都愣住了。
馬利爾家族的家主甚至都被嚇傻了,哆嗦着道,“您,您在說什麼?”
“我說殺了我。”庫倫淡淡道,“你沒有聽錯,反正那些矮人也不可能讓我活着,不過是早死幾天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是,可是……”尤迪特能聽到自己的牙齒在打顫的聲音。
他活了一百六十多歲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恐懼過。
而庫倫只是望着他的眼睛道,“挑一個吧,尤迪特,是活下去,還是跟我一起死在這裡。”
尤迪特張開嘴巴,可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伊爾坎德看不慣他這幅膿包的樣子,主動開口道,“那就我來吧,我來活下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明明分到了去死的職責,可尤迪特卻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也終於能再次開口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這可是弒君啊,不管什麼原因,只要動了手你永世都會揹負着這個罪名,那些矮人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傳遍整片布拉提斯大陸的。
“不,不只是你……你的子孫後代都會被世人所唾棄,沒有任何榮譽,那會比死掉更加可怕。”
“我知道,但是總要有人去做這事兒的不是嗎?”伊爾坎德雖然說的輕鬆,可他那微微發抖的聲線還是出賣了他,“誰讓只有這樣才能保住西境呢。”
“沒錯。”庫倫神色嚴肅道,“那是我們的土地,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它,守衛它是我們的職責,我們不可逃避。”
這位西境之主彷彿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下午,面對對面那羣氣勢洶洶的強盜們,他再次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