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端着一碟新鮮的櫻桃進了大殿,看到涴兒站在內殿門外,便向裡面望了望,涴兒衝着蘇月微微搖頭,蘇月心裡有些納悶。從早上起身,因沒去上書房,原想着讓永鈺好好歇歇,沒想到,永鈺一早起來,就總是一個人發呆,衆人也不敢亂問,搞得上下都小心翼翼的。
眼看着就該午膳了,這個樣子,就怕沒心思吃東西,這要是讓皇后或者皇上知道了,啓祥宮上下的奴才們絕對討不了好!蘇月按捺着心裡的焦急,端着櫻桃進了內殿,小心地放在桌上,向永鈺望去。
永鈺坐在南炕上,上午的陽光灑在身上,讓她的臉顯得格外的具有了說不出的神采,似乎很神聖,蘇月有點想要行禮的衝動。正想着,永鈺回過頭,望着蘇月低聲道:“將來我下嫁了,有了自己的兒女,是不是就要和皇阿瑪和皇額娘生分了?”
蘇月被永鈺的問題嚇得半死,想了想,才幹笑着,安慰道:“主子,您可不能這麼想,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骨肉,怎麼會生分呢!”
永鈺皺眉道:“將來我若有了兒女,兒女和皇阿瑪……”
蘇月驚恐地打斷永鈺:“主子,您的兒女,自然也是皇上的嫡親外孫,這可都是親骨肉啊!”
永鈺苦笑着,看着蘇月,搖頭道:“我知道,但是……”
蘇月這時候已經能平靜了一點,開始明白過來永鈺的意思,想了想,看了一眼殿外,看沒有其她人,這才放低聲音,緩緩地道:“主子,您別急。常言說得好,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秉性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想法不一樣了,自然會有爭執。就算是小門小戶的,有個二分田產也會想着爭一爭。您說的這些,可不要出去再說了!”
永鈺看着臉色蒼白,還沒有恢復血色的蘇月,知道是被自己的問題嚇着了。心裡有些愧疚,便笑道:“是我想多了!”
蘇月到底年紀大些,明年也就要出宮了,出宮自然也是要面臨嫁人的事實,考慮問題自然比永鈺成熟些。聞言,望着永鈺,輕輕地笑道:“主子,想想倒是沒錯,可是事情總是事在人爲。主子擔心和皇上、皇后生分其實也是好事。這樣想明白了,將來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永鈺這時已經想通了,便覺心情舒暢了不少。扭頭看到桌上的櫻桃,笑道:“這怎麼就有櫻桃了?”
蘇月笑道:“是山東巡撫進上來的,據說只是幾畝提前了一個月早熟的,因是稀罕,特地快馬送到京師來給皇上嚐鮮的!”
永鈺點頭道:“給皇太后和皇額娘送去了?”
蘇月笑道:“這個,奴婢倒是沒問,不過估計是都送到了。”
永鈺捻了一顆,嚐了。笑道:“倒是挺甜的!”
蘇月笑道:“皇上說,這東西並非應季之物,未能吸收了天地之氣,嚐個新鮮就好,多了可就不好了!”
永鈺點點頭:“有道理!那就把這櫻
桃端下去吧。應季的上來,再吃也不遲!”
說畢,扭頭問蘇月:“先傳膳吧,用完了膳,小憩一會子,再去御花園。如今於姑娘走了,你把去園子裡的東西收拾了,給永玥捎個信,看她身子怎麼樣了。若是好了就一同園子裡住些日子。”
蘇月笑着點頭道:“奴婢這就吩咐下去,純貴妃那邊的賀禮單子都已經備好了,只要吩咐丫頭們按照單子上的拿過去就是了。其餘也沒什麼大事了。左右四公主剛出生也不能過去打擾,等純貴妃出了滿月,主子再回宮看望也不遲!”
永鈺早就想去園子裡了,只是皇后事情多,加上要她陪伴於姑娘,也就拖到這裡這時候。聽蘇月這麼說,永鈺滿意地點頭道:“那也好,那就等着皇阿瑪起駕的時間定了,就妥當了!”
蘇月笑笑。轉身去傳膳。永鈺想着要給永玥捎信,便叫涴兒進來去了筆墨給永玥寫信。
挺着大肚子的純貴妃,靠在迎枕上,一邊翻看着手裡的物品單子,一邊向新接替茉莉升爲貼身宮女的白芷問道:“怎麼上次送來的素緞才三匹?我怎麼記得是六匹?皇上不是另外賞了一些衣料嗎?那些裡面還有多少?”
白芷小心地輕聲道:“的確是六匹,因娘娘嫌針線上人們做的不好,吩咐另做,便廢了一匹,後來又多做了一些,素緞就用掉了一半!”
純貴妃皺眉看了白芷一眼,心裡總是時不時的想起之前的茉莉,白芷的性子要沉穩些,膽子也大。有時候用着,倒是比翠竹還稱心,因此很多事便漸漸多讓白芷去做。使得接替茉莉沒半年的白芷漸漸有了超越翠竹的架勢。這也引起了景陽宮上下,不小的猜測。
因爲皇帝特別下旨,多傳了兩名接生嬤嬤進來,景陽宮地方雖然足夠,但是這麼多人住在一處,雖然並不擁擠,卻總是比之前要熱鬧了幾分。
純貴妃因上次的事情,還在禁足中,不過她身子日漸笨重,原本也不能出門,這禁足也就顯得有些不那麼具有懲戒力了。景陽宮上下,也因此沒什麼緊張氣氛,反倒是多了幾分壓抑不住的蠢蠢欲動的喜氣。
白芷望着純貴妃,小心地笑道:“娘娘不用擔心,奴婢前幾日已經吩咐了內務府,再多補一些素緞,以備娘娘生產時用。大約也就這兩日應該可以送到了。之前的三匹,加上送來的必然的足夠了!”
純貴妃沒想到白芷不用自己吩咐就把事情辦了,心裡很是滿意,只是還有些芥蒂她沒和自己稟明就擅自做主,不覺立刻便沉了臉:“大膽的丫頭!本宮讓你吩咐內務府了?!”
白芷嚇得立刻跪在地上,叩頭道:“奴婢糊塗,只顧着擔心娘娘素緞不夠,忘記先稟明娘娘了!娘娘開恩!”
純貴妃沉着臉,掃了白芷一眼,向外面揚聲道:“來人把這丫頭帶出去,賞二十手板!”
白芷有些冤枉,卻不敢再多話,只是叩頭謝恩道:“奴婢謝娘娘……”
隨着純貴妃的話音,進來兩名太監,將跪在地上的白芷帶了出去。聽到動靜的翠竹,端着茶輕輕進來,向純貴妃小心地勸道:“娘娘如今不能生氣,把她拖出去就罷了。也不要氣到自個兒。”
說畢,將備好的溫茶,換了上去,純貴妃打量着瘦了幾分的翠竹,忽然想起之前的茉莉,心情也頓時陰沉了些,之前的火氣也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翠竹這段日子,時不時的做夢夢見茉莉,還是和往日一樣。推門進屋,笑語盈盈的,一同說話,醒來時才知道是做夢。因心裡害怕,悄悄的燒了兩回香,夢的少了,這才恢復了一些精神。
白芷現在更多的在純貴妃面前伺候,翠竹便有意無意地不再向往日那樣往前湊。外人都以爲是她已經在純貴妃跟前失寵了,私下的議論不少,翠竹也都聽了不少。只是心裡雖然不怨純貴妃,但是因受噩夢困擾,總是不再像從前那樣積極了。
因爲聽到內殿的動靜,擔心純貴妃的身子,這才端着茶進來看看,沒想到是純貴妃在發火。看着白芷被帶下去,純貴妃打量着清瘦了不少的翠竹,心情多少有些複雜,畢竟茉莉在她身邊服侍五年,想到這裡,也不覺有些尷尬。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翠竹將溫茶放在純貴妃手邊,低聲道:“娘娘如今,身子貴重,犯不着和這些奴才們生氣,有個閃失就不好了。”
純貴妃點點頭,低聲道:“怎麼幾日沒進來,瘦了這麼多?可叫太醫看過了?”
翠竹勉強笑道:“沒事。只是晚上睡得不踏實,奴婢已經叫太醫開了方子。”
純貴妃嘆了一口氣:“茉莉的事情都處置了吧?”
翠竹低聲道:“娘娘另外賞的那些東西,還有茉莉積攢的體己,都給茉莉的母親帶了回去。”
純貴妃皺眉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麼睡不安穩的?若是有什麼流言出去,現在我可護不住你!”
翠竹忍不住紅了眼圈,低聲道:“奴婢知道。只是這幾日總是夢到她。想着求娘娘讓奴婢在佛堂給茉莉燒點東西……”
純貴妃吃了一驚,顫聲道:“胡鬧!若是被人發覺了。你可連小命都保不住!”
翠竹含淚道:“求娘娘了……”
純貴妃看着翠竹,思索着片刻,皺眉道:“罷了, 你去吧,我明日去佛堂祈福,出來在佛堂略等你一刻。你燒了,處置乾淨就出來!”
翠竹驚喜地望着純貴妃,連連叩頭,含淚道:“奴婢謝過娘娘大恩……”
純貴妃皺眉道:“起來吧,茉莉也不值得你這樣,她險些把景陽宮的人都牽連了!”
翠竹飛快地擦掉眼淚,笑道:“這倒不是茉莉如何,而是娘娘對奴婢這番包容。奴婢感恩不盡!”
純貴妃嘆了一口氣,低聲道:“茉莉的事,我也是沒辦法,完全沒有料到她竟忽然有了那麼大的膽子,真是叫人想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