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嘗試到瀕臨死亡是什麼感覺。
在那種時候,人的真會像是電影裡演的那樣,腦海裡不斷的閃現出生前的記憶,哪怕是小時候模模糊糊的景象,在此刻也變得格外清晰。
我只感覺脖子跟喉嚨,傳來了一陣讓人難以忍受的劇痛。
王萍就是這樣被冤孽活活掐死的吧?!
媽的.......可我還不想死啊........左老頭你個老傢伙真他孃的不靠譜........趕緊回來救我啊.......
被附身的村支書並沒有急着殺我,只是慢慢在加大手裡的力度,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在那時候,我感覺他的手掌就跟鉗子一樣,給人一種無法掙脫的感覺,連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來。
“嘻嘻.......”
聽見這笑聲,我是氣不打一處來,雖說已經沒心思反抗了,但我的嘴可沒老實,硬是拼着命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了一句話。
“老子是來幫你的你還掐我........我操你祖宗三千六百遍.........”
“陳玲!!把人給老子放下!!!”
就在這時,只聽院子裡傳來了一聲怒吼,沒等我反應過來,被衝身的村支書就怒了,一把將我從手裡甩了出去,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落地之後,我是疼得半天沒緩過勁兒來,喘口氣都有些困難。
疼點也就疼點吧,總比死了強,他大爺的。
當我視覺開始慢慢恢復正常了,院子裡的景象也映入了我的眼中。
被衝身的村支書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似乎是沒氣了。
左老頭則站在大門邊上,表情複雜的看着村支書,默不作聲的抽着煙。
“你總算是回來了......我.......”我說到一半,忍不住乾嘔了起來,只感覺嗓子裡難受得不行,跟慢性咽炎犯了似的。
“都死光了。”左老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等警察來吧,這次的事啊,麻煩了。”
話音一落,左老頭從兜裡拿出來手機,按了幾下按鍵,便放在了耳邊。
看他那樣應該是在打電話,難道他是給瞎老闆打電話?!
“喂?小吳啊?”左老頭開口了,無奈的說:“我這邊出了點事,恐怕得你來幫幫忙了,你幫我安排輛車過來。”
說完這句話,左老頭聽了一會電話那邊的聲音,嗯了一聲。
“行啊,你看着來吧,我們是在撫順這邊,具體位置是.......不是接我,是接我徒弟,小瞎子應該跟你說過啊。”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的樣子,左老頭把電話掛了,叼着煙走到我身邊,把我扶了起來。
“一會兒就有人來接你。”左老頭一本正經的對我說道:“你先去撫順避避風頭,我晚點就過去找你匯合,剩下的事咱到時候再商量。”
“啥意思?你不跟我一起?”我一愣。
“我得去公安局喝杯茶,現在脫不開身啊。”左老頭苦笑道:“那幾家全都被滅門了,沒想到這家我也沒能保下來,王萍死了,王東也死了,他也沒能活下來。”
說着,左老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村支書,搖了搖頭。
我沉默了一陣,認真的看着左老頭,問他:“剛纔你去幹什麼了?”
“追王東啊,他孃的,這小子被衝身之後,跑得比狗還快。”左老頭無奈的說:“掐死自己老媽就往外跑,到了最後也沒能趕上他,等我再看見他的時候,這小子已經死了,自個兒拿路邊撿的樹枝把眼珠子挑了出來.......”
“他老爸是怎麼回事?”我不解的問道:“他是怎麼被衝身的?!”
“我下來的時候,他老爸已經失蹤了,我還以爲是出去了........”左老頭苦笑道:“調虎離山啊,這冤孽夠精的,把我調走了,爲的就是要滅了你。”
“一個都沒能救下來.......”我嘆了口氣,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總而言之,真的感覺很失落:“你這麼厲害,怎麼就沒能救下來呢?!”
左老頭皮笑肉不笑的說:“人力有窮時,老子又不是神仙,哪兒能說救就救啊。”
“你是不想救吧?”我狐疑的看着他。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人都死光了,還能咋的?!要老頭子賠命啊?!”左老頭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剛開始還口口聲聲的說要給陳玲報仇,現在呢?沒出息的東西!”
我沒說話了,就那麼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着地板發呆。
“人的劣根性很多,其中有一條,就是同情弱者。”左老頭語氣複雜的對我說道:“同情那些該被同情的弱者,這個沒錯,但大多數人是不會選擇對象的,就像是你這樣,誰強了,你就會同情弱的那一方,你現在就是覺得陳玲把事做絕了,對不對?”
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你覺得陳玲錯了嗎?”左老頭又問我。
我苦笑着說,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了。
“長山,你記住,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對錯。”左老頭走到我身邊,陪着我坐了下來,用枯瘦的手掌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在這個世界裡真實存在的,是因果。”
也不知道這老頭子是想起了什麼,渾濁的老眼,隱隱約約的泛了紅。
雖然他在目不轉睛的看着我,但我能肯定,他已經出神了。
“想啥呢?”我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跟你爺爺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左老頭苦笑道:“剛纔的那一番話,我也跟他講過,而且給他講這話的時候,我們也遇見了跟現在差不多的情況.......”
“感情你們倆當初還是搭夥做生意啊?”我問道。
“算是搭夥做生意吧。”左老頭笑着點點頭。
我從兜裡掏出來了一盒煙,自己點上了一支,然後把煙盒遞給了左老頭。
“你是故意不想救他們,是吧?”我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
這次,左老頭沒有再回避什麼,滿不在乎的點了點頭,雖然他沒說話,可我也明白了這一切。
說真的,此時此刻,左老頭臉上平靜得讓我有些害怕。
“上去收拾收拾行李吧,接你的車馬上就來了。”
“好。”我點點頭,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默不作聲的上了樓。
左老頭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我是越來越難想明白了。
但那時候,我還是選擇相信黑子的話,而且.......我是真覺得左老頭這人不壞。
當然了,這麼說是沒憑沒據的,完全是第六感在作怪。
“車已經來了,就停在後門那兒。”
見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左老頭衝着我點點頭,催促了一句:“趕緊的啊,愣着幹嘛?”
我沒搭理他,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萍,還有院子裡躺着的村支書,只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的場面,比驚悚電影還得玄幻一千八百多倍。
就是這麼驚悚的場景,左老頭卻穿着一雙人字拖,坐在大門坎子上抽菸,一點都不擔心會有公安把他當殺人犯抓起來。
在院子外面的小道上,已經聚集來了不少人,一眼望過去,少說也有二十幾號。
“走的時候注意點,從院子右邊繞過去,別讓外面的人看見。”左老頭很認真的對我說道,抽了口煙,表情冷靜得很。
這老傢伙到了這時候還能這麼冷靜?心也忒大了吧?這他孃的可是死人了啊!!
我現在臉上的表情就只有內疚,在從王萍跟村支書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我都在心裡給他們道了個歉,雖然說起來感覺這事辦得有點虛僞,但是.......
人本來就是一種矛盾的動物,這都說不明白。
從後門出去之後,我看見了一輛市價絕對不超過三千的金盃麪包車。
這不是我在開玩笑。
看那車的“樣貌”,用二手車這詞兒都是誇它,那最少都是五手車了,舊得古董差不多。
“你就是小袁吧?”司機探出頭來看了我一眼,衝我招了招手:“上車。”
“您是?”我走過去,遞了支菸給他。
“我叫大牙。”司機咧開嘴笑了笑:“趕緊的吧,把你送去撫順我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