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玄幻的場面。
雷雲之中，幾道粗壯如水缸的天雷，停在雷雲裡怎麼都不動，那種感覺就像是天上掛了幾根日光燈管子一樣，特別的突兀。
而就在我驚訝的同時，這幾道雷電齊刷刷的往外延伸了出去。
沒錯，是延伸，不是劈。
就像是老天爺用手把天雷給拽長了似的，那種場面很詭異，但奇怪的是，看見那畫面，我有點莫名的想笑。
可能是我的心理活動觸碰到老天爺的心靈深處了，讓它覺得有點傷自尊。
正當我琢磨着這是個什麼情況的時候，第一道天雷，毫無預兆的從天空中劈了下來，直接落在了距離我們不過十來米遠的位置。
“我操！”我當時都嚇得蹦了起來，看着地上被雷劈出來的凹坑，說話都在哆嗦：“老爺子！！要不咱們先撤吧？！！你把陣局留在這兒就行！！”
“撤個屁。”董老爺子笑罵道：“這就是陣局的一部分，怎麼的？你怕了？”
我心說這不是廢話麼，要是沒讓山河脈眼弄死，先一步讓雷給劈死了，那得多冤啊？！
人長眼睛，天雷可沒長眼睛，哪怕它是存心想留一手，沒打算弄死我們，但這也.......
見我表情難看得不行，董老爺子擺了擺手。
“這陣局不會出錯的，你放心好了。”董老爺子說道，自信滿滿的衝我招了招手：“來，在我旁邊乖乖待着，免得一會兒老天爺誤傷你。”
聽董老爺子這麼說，我也不敢墨跡，揹着包拿着裝備就跑了過去，小心翼翼的蹲在董老爺子身邊，問他：“這些天雷是在劈什麼玩意兒呢？不劈人不劈脈眼，它這算是在虛張聲勢啊？”
“狗屁。”董老爺子白了我一眼：“它這是在攪亂山河脈眼裡的氣，儘可能的讓脈眼陷入混沌，這樣才能達到拖住脈眼爆發的目的。”
“這不會一道雷劈下來把脈眼給劈炸了吧？”我試探着問道。
“我說你小子屁話咋這麼多呢？！”董老爺子瞪着我，沒好氣的說：“去，給老子把傘撿起來，幫我打打傘。”
聽見這話，我也沒說什麼，點點頭就跑過去幫他撿傘了。
當時我也挺納悶的，心說這老爺子可夠講究啊，都溼成這模樣了，還有啥必要打傘？
再說了，現在打雷打得這麼猛，要是這把傘的避雷針之魂覺醒了，我們可就真扯淡了，老天爺再手下留情，也抵不住雨傘的強力嘲諷啊，直接就能把天雷給“拽”過來。
在過去撿傘的時候，我也沒敢大大咧咧的跑過去就撿，而是一路都在細心觀察雷雲中閃電的動向，生怕老天爺看我不順眼，一道雷就給我劈下來。
等我提心吊膽的把雨傘撿回來的時候，董老爺子都快忍不住催我了。
“來，老爺子，我幫你打着，你好好歇會兒。”
我幫董老爺子打着傘，蹲在他身邊，沒有看他，目光一直都放在天空中的雷雲上。
“老爺子，這個脈眼已經被你拖住了吧？”我問道。
“現在還說不準。”董老爺子嘆了口氣：“還差八道雷，要等到劈完九道雷，結果才能出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沉默了下去。
董老爺子似乎也沒有說話的興致，默不作聲的望着天空，眼神裡滿是擔憂。
“它們幾個怎麼了？”我隨嘴問了一句，覺得氣氛太過於凝重，還是活躍活躍比較好。
“被我當成陣眼了，不管陣局是成是敗，等到結果出來，它們才能醒過來。”董老爺子說道，然後問我：“小袁，有煙嗎？”
我愣了愣，正準備跟他說煙都讓雨給淋溼了，但在我的目光掃過揹包的時候，忽然想起我這個防水包裡還墊着兩包煙。
不一會，我就幫董老爺子把煙點上了，順帶着也給自己點了一支。
都到了這時候，第二道天雷還是沒劈下來，我都不由得有些緊張了，但董老爺子顯得倒是挺淡定，抽着煙看着天空，權當是看風景了。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天空中的第二根“日光燈管子”，總算是劈下來了。
“轟！！！！”
這一道天雷劈中的位置，是距離我們大概三十米遠的密林入口處，聲勢着實嚇人，但卻沒能嚇着我們，反而讓我們鬆了口氣。
“總算下來了。”我笑道。
董老爺子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時候對於這些天雷，我是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的是結果，害怕的也是結果。
“小袁，天還有多久亮啊？”董老爺子忽然問我。
“剛看的表，快六點了。”我說道，隨後眯着眼睛掃了一眼天空，說：“如果這場雨不停，那這片天估計也是陰着的，至少得等到七八點纔會徹底亮起來。”
“嗯，這倒也是。”董老爺子點點頭。
“問您個事兒。”我說道，不敢去看董老爺子，表情複雜的盯着雷雲，問他：“您是折了三年的壽數才起的陣吧？”
“是啊。”董老爺子很坦然的說道，笑聲有些無奈：“要是沒下雨，也沒仙家跟着我，那恐怕折的就不止三年了。”
我聽見這話，只感覺鼻子有些泛酸，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也許董老爺子知道我在想什麼，所以在那個時候，他擡起手，輕輕拍了拍我肩膀。
“小袁，你別想太多。”董老爺子笑道：“我都這把歲數了，活久了也累，早死早投胎啊。”
董老爺子所說的這番話，我似乎也聽我爺爺說過。
到了他們這個歲數，生死這兩個字，貌似已經讓他們看淡了。
“您還有多少壽數？”我紅着眼睛看着天空，沒敢看他。
“不出意外的話.......”董老爺子咧開嘴笑了笑，說道：“明年的三月，我就得走了。”
我聽見這個答案，沒說什麼，像是什麼都沒聽見那般，表情呆滯的看着天空。
人能裝傻，但眼淚裝不了傻。
在得到答案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眼睛難受得不行，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幸好那時候正在下雨，有雨水的掩飾，我纔看起來沒那麼狼狽。
“鄭哥知道這事的話........”
沒等我把話說完，董老爺子就打斷了我的話：“等過了這關再說，如果這關都過不去，其他的都是虛的。”
“老爺子.......我........”我咬着牙，沒敢哭出聲來，顫抖着問他：“我怎麼感覺......我有點沒用啊........就這麼來晃了一圈.......您折壽了......我啥事也沒........”
“想什麼呢？”董老爺子笑罵道：“說不準一會兒還得讓你小子救場，你哭個屁啊，怎麼像個娘們似的.........”
一邊罵我，董老爺子一邊用手揉我的頭髮，像是在逗小孩。
“男人都得學會承擔責任，如果我這個陣局失敗了，那你就得把剩下的事做完。”董老爺子一字一句的說道，表情很複雜：“別他孃的給我掉鏈子，知道嗎？”
“我明白。”我紅着眼睛點點頭。
“明白就好。”董老爺子滿意的笑着，說道：“你小子跟老袁一樣，心軟不說，感情還他孃的挺豐富，但人還是不錯的........”
“轟！！！！”
就在董老爺子說話的時候，第三道天雷，猛然落下，直接落在了我們左前方的密林裡，距離我們也不過二十米的樣子。
董老爺子看着這道天雷，笑了笑，拍着我肩膀說。
“這個世界，其實還是有希望的。”
聞言，我愣了愣，沒明白董老爺子怎麼會忽然說這個。
“其實這世道沒我們想象的那麼壞，你看，咱不就是個例子麼？跟個傻狍子似的，爲了那些無辜人的命，都快把咱自己的命搭上了。”董老爺子笑得很開心。
我嗯了一聲，沒說話。
“小瞎子說得對。”董老爺子擡起頭，眯着眼睛，向着天邊看去，笑容越發燦爛：“這世界冷，但也有溫暖的時候。”
溫暖？
我一愣，不知道該怎麼接茬了。
“小袁，你走的道跟你爺爺的道是一樣的。”董老爺子抽了口煙，笑道：“別隨便讓外人影響自己的道心，好好的往下走吧，你不適合走偏激那條路。”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明白了.......”
在這瞬間。
第四道天雷，忽然從雷雲之中落了下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