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華物院。
葉舟已經收到了多卡村工程問題的最新進展,上級給予總技辦和通天河項目組的處分也同時到達。
對面的陳昊滿臉無奈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隨後開口說道:
“我說,你們是真的狠啊,說是不會臨陣換帥,凍結晉升三年也夠可以的了。”
“我還以爲就是內部警告檢討再加扣點工資呢。”
葉舟搖了搖頭,回答道:
“哪有那麼簡單.這次沒給組織內警告處分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真的給到警告,別說三年,未來十年他都別想升了。”
“這種大面積出現的問題畢竟是要追究領導責任的,不可能罰酒三杯就過去。”
聽到這裡,陳昊也只好嘆了口氣。
相比起通天河項目的負責人,他受到的處分算是很輕了,畢竟他不是項目的直接領導,也不存在明顯失職。
但是,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仍然覺得有那麼一點.困惑。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開口問道:
“你說,我們這次給這麼一個處分,會不會導致以後大家都不敢做事了?”
“基層工作是很複雜的,雖然從上層出發,我們覺得應該要跟民衆站在一起,可是,如果事情真的進行不下去呢?”
“難道就拖着?”
“沒有雷厲風行的手段的話,問題會越拖越大、越拖越久的。”
“我擔心,下面一線的兄弟會心寒。”
“那就是項目組的問題了。”
“監察職能之所以要和管理職能分開,目的就是相互制約。這次的事情,我們作爲監察方吹了哨子,踩了剎車,那麼項目組作爲管理方就要相應的制定策略,避免這一腳剎車直接把車子踩停。”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職責,你不應該、也沒辦法包辦一切。”
葉舟神情嚴肅,實際上,他也是最近才領悟到這個道理的,哪怕是在前一天的晚上,他心裡也還是跟陳昊一樣疑惑。
“好吧.現在輪到伱來教我做事了-——真快啊。”
葉舟有些好笑地看着故作感慨的陳昊,佯作怒容地罵道:
“你也跟我來這套是吧?總技辦的事情不夠你忙,還有精力跑來擠兌我?”
“哪有擠兌你,我這都是真心實意,這不是變相表揚你嗎?”
“別了,你還是正經跟我說事兒吧-——目前太上裝置的進展怎麼樣?”
陳昊打開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一份長長的清單,他把屏幕轉向葉舟說道:
“現在涉及的部門有接近兩百個,涉及從材料到冶煉到精密控制的數十個行業領域,其中需要研發和技術突破的部門有接近60個。”
“在有完備技術文檔的情況下,技術理論研發的難度是不存在的,難的是實操-——從理論進入實物這個過程。”
“主要的問題是,工具製備、材料製備、軟件開發、人員準備,這些事情不難,但繁瑣,程序鏈條冗長,如果要提速,我們會面臨邊際效用斷崖式下跌的風險。”
“所以,目前基本的策略是,順其自然地去做,不提加速要求,只要保證在6到8年內完成全部準備工作,就算成功。”
“6到8年?”
葉舟的眉頭皺了起來,思索片刻後,他開口說道:
“太久了,我們拖不起那麼久。”
“5年是極限,邊際效用遞減這種困難,在生存的困難面前,應該先往後靠靠。”
“說到底,不就是資源投入嗎?我們現在缺錢嗎?”
看着一臉理所當然的葉舟,陳昊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開口解釋道:
“你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
“是,我們現在的資金來源是很充裕,但支撐起幾個大型項目,已經可以說是捉襟見肘了,而擴張過程中鋪開的那些新源頭,短時間內又沒辦法提供足夠的資金流入。”
“你別看我,這是市場規律決定的,你總不可能要求我們剛在海外站穩腳跟,就立刻開始像母雞一樣下蛋吧?”
“別的不說,我們的國際航線目前還處於虧損運營的狀態,要扭虧爲盈,至少要等歐洲的幾個大型貨運機場建起來再說——這就需要四五年的時間。”
“哪怕是變現最快的科技消費品行業,也需要一段時間去培養用戶習慣和穩定新市場,形成大量盈利,還是需要時間的。”
“所以,我們現在其實是在透支未來——好在這還算是個相對穩固的未來。”
聽完陳昊的解釋,葉舟沉默下來,他雖然不是財經專業人員,但常年的工作下來,對資金也開始具有一定的敏感性。
初步統計了所有部門和工作之後,他給自己的計劃評估了一個大致的資金佔用值,而這個數值,高達一萬四千億軟妹幣。
相當於,佔全國生產總值不到2%的行業,在未來五年的時間裡,每年要吃掉10%的資金。
“能不能用其他的手段?比如發債融資?”
“當然可以,但那樣的話,我們就必須要承受大規模放水的陣痛。”
“你知道,本質上來說,如果搞高通脹政策,就是從普通人手裡掠奪資源,然後集中到標定領域——高通脹對大資本的影響是很有限的,受苦的只有百姓。”
“我們可能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因爲.”
陳昊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葉舟已經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在相鄰維入侵的大背景下,整個社會秩序體系已經變得極度脆弱,任何一點新增的擾動都可能導致崩潰性的後果,他們必須步步爲營、如履薄冰地去制定策略。
想到這裡,葉舟開口道:
“那問題已經很明顯了:這就不是一個我們能夠獨立完成的項目,我們應該尋求國際合作,把困難分攤到所有人的頭上。”
“核聚變是個確定且絕對光明的未來,我相信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合作的。”
陳昊微微點頭,但又立刻搖頭。
“不一定。”
“越是這種時候,合作達成的難度就越大。”
“要實現最優化配置的話,我們需要引入的合作國恐怕會超過20個。”
“怎麼處理好這20個國家的關係,是一個大問題。”
“但我們沒有選擇。”
葉舟打斷了陳昊的話,堅決地說道:
“如果他們不願意合作,那麼就想辦法讓他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