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葉瀾所計劃的一樣,在兩天之後,經過初步審覈,華夏對外公佈了第一版太上項目投標保函方案。
方案選擇了沙特某大型商業銀行作爲開證行,與其他國際大行相比,這家銀行的獨立性更高,同時所依附的官方體制又不算強,在各方勢力制衡下,沙特官方不可能做出侵佔資金的行爲。
可以說,這個方案是利用各個項目參與國的力量,硬生生造出了一箇中立組織,而這個組織還要定期接受各國審覈,相比起債權方案,要更加安全。
大部分國家對此都表示了認同,畢竟他們也沒有更好的方案,退一萬步來講,華夏所要求的項目投標價10%的保證金也不算太多,大不了就稍稍降低溢價好了。
然而,真正想參與項目的國家沒有意見,那些本身就在搖擺中、甚至乾脆不打算參加、也不想讓別人參加的國家卻跳了出來。
方案發佈會的當天,帝都某會場內。
“我們仍然認爲,這樣一個足以改變人類歷史的重要技術,不應該採取像現在這樣的專利限制措施。”
“人類正面臨着重大的危機,要應對這樣的危機,這個星球上的所有國家都必須聯合起來,都必須竭盡所能地貢獻自己的力量-——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們對華夏採用合作的方式開發技術深表贊同。”
“這是所有國家都應該去學習的方式。”
“比如,我們就已經在國內成立了大量公益性質的科研機構,用於研發應對現實中已經出現的相鄰維通道的策略。”
“目前,客觀地來說,我們取得的成果還比較有限,但我們也已經把所有成果公開發表了。”
“除此之外,我們還向世界衛生組織、世界糧食署捐贈了大量物資,用於援助因受相鄰維衝擊而導致糧食減產、瀕臨饑荒的第三世界國家。”
“根據統計,我們所捐贈的物資總價值已經達到了600億美元,我想,哪怕僅僅以這600億美元來計算,我們也已經達到了參與項目的標準吧?”
發言的是意呆利方面的代表,他的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先是以退爲進,肯定了聚變技術的重要性以及華夏的技術合作,但很快,在吹噓了一番自己的所謂“貢獻”之後,他們立刻就圖窮匕見了。
什麼公益科研機構,什麼物資捐贈,說到底,其實都是一個目的:想要白嫖。
臺上的發言人耐心地聽完了他的話,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他很想直接對着意呆利代表說一句“不要臉”,但很顯然,在這種重大的外交場合裡,他必須保持自己的儀態和風度。
略微思索片刻後,他開口說道:
“您所闡述的有關國際合作的理念非常正確,我們也感謝你方爲對抗人類的共同危機所付出的努力,但是,這跟我們今天所討論的議題,似乎沒有關係吧?”
“爲什麼會沒有關係?”
意呆利代表用一種極度自信的姿態站起身,隨後又優雅地撣了撣衣服上那並不存在的灰塵,才繼續開口問道:
“我想知道,華夏方面之所以要開發這項技術,目的就是爲了在大規模的熵增跳變之前,給人類創造充足的能源,對吧?”
還沒等發言人迴應,他便擡了擡手示意自己還沒說完。
“那麼,從根本上來說,這是一種爲人類謀福的項目。”
“在這裡,我想舉一個簡單的例子。”
“在一場戰爭中,有人會上戰場衝鋒陷陣,有人會留在後方從事生產-——我們不討論衝鋒陷陣的那些戰士,而僅僅討論生產者。”
“戰爭時期,生產麪包的工人,和生產步槍、大炮的工人,他們所貢獻的價值,是相等的嗎?”
會場中一片譁然,幾乎所有參會的人員都被他這番偷換概念的發言驚呆了。
“這人是腦子壞了嗎?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坐在最前面的毛熊國代表皺着眉頭湊向一旁的塞方代表問道。
相比起毛熊,塞方代表倒是表現得更加沉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笑着回答道:
“還不是想投機取巧.他們來參加這次會議,其實根本就不是爲了真正參與討論,而是藉助這個公開平臺爲他們自己的聯盟製造聲勢。”
“畢竟,來這裡參會的大部分國家都是想要參與項目的,他們這點伎倆根本不可能改變一個國家的策略,可現場畫面一旦被直播出去,那就不一樣了。”
“你看,那邊那個記者,鏡頭就沒有離開過他們自己的代表一次,估計也是溝通好的.”
“不止是這樣。”
一旁的島國代表聽到他們的話,也湊了上來,但毛熊代表顯然有些不待見他,只是語氣冷淡地問道:
“哦?爲什麼不止?”
島國代表咳嗽了一聲,開口回答道:
“其實這是個典型的陷阱式提問,無論華夏方面回答‘價值一樣’或者‘價值不一樣’,那都證明,他們所舉的例子裡,那些生產者的行爲是可以進行價值量化的。”
“那麼,推而廣之,在應對相鄰維入侵時,不同的工作也可以進行價值量化。”
“這不就是他們的目的嗎?證明自己已經爲對抗相鄰維入侵做了貢獻,從而要求華夏拿出技術來彌補這些貢獻。”
“說不定,他們還會要求補償呢反正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不如更過分一點,反而能更精準地篩選出他們的盟友來。”
聽到這裡,毛熊代表微微點頭,看向臺上的發言人,神情有些擔憂。
他當然不是在擔心發言人會落入陷阱,實際上,如果論發言的謹慎程度,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也沒法跟華夏相比。
他所擔心的是這個意呆利人的表現背後潛藏的危機。
如果對方真的掀起反對同盟,華夏人要怎麼處理?
這可不是像上次那樣,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武力威懾的場景。
一旦處理不好,項目很可能會從整體上陷入僵局。
正在他陷入思索時,臺上的發言人已經作出了他的回答:
“這位先生,我不清楚你所舉的這個例子所代表的意思。”
“但是我覺得,如果談到糧食問題,那麼我們必須要澄清一個點。”
“那就是說,目前世界上40%以上的糧食,都是華夏、或者由華夏提供技術生產的。”
“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糧食生產國,我們所生產的糧食不僅養活了我們自己,還養活了華夏之外數以十億計的人口。”
“而伱所謂的‘捐贈糧食’,只不過是拿着我們生產的低價糧食,去展示你們虛僞的人道精神罷了。”
“在中文中,有一個詞叫做‘借花獻佛’。”
“那麼,我想請你也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願意再把花送給你們了呢?”
發言人的口吻中帶着嚴重的威脅意味,所有人都能明白他最後一句話所暗示的意思。
如果華夏人掐斷糧食和糧食生產技術出口的話,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
答案,似乎很明顯。
意呆利代表同樣沉默下來,他恍惚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鋪墊都落在了空處。
華夏人根本不屑於與他爭辯,自然也不會落入他的陷阱。
對方只是直截了當地擺出了他們手中的籌碼,而僅僅是“糧食”這一個籌碼,就足以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了。
看來,這次的會議上,自己不能再有更多的進展了。
想到這裡,意方代表嘆了口氣,直接動身離開了會場。
但在走出會場大門之後,他又重新整肅了自己的表情。
對他來說,這是一次小小的挫敗,但好在,他還有其他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