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恆德品着熟悉的花茶,打量着陶南芳的面色。
她沒有因爲療養一段時間,狀態變好,儘管臉上帶了一些妝容,但還是看得出她的氣色不好。
從小道消息得出,陶南芳的病情惡化了。
宋恆德渴求權力,但面對陶南芳時,那些所謂的權力,都可以棄之不顧。
在很多人眼中,宋恆德是陶南芳最忠誠的一條狗。
那又如何?
與陶南芳共事多年,她不僅是自己的老闆,也是自己的老師,還是自己珍惜的親人,甚至還有一種悸動,一直隱藏在心間。
陶南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兩人默契地將那份美好收斂起來。
男人和女人除了愛情,還有其他的感情。
從某個角度來看,陶南芳利用了自己的感情,但宋恆德覺得無所謂。
任何人和陶南芳共事多年,都會被她的魅力折服。
在宋恆德眼中,這種魅力是超越外表,直指靈魂深處的。
“老宋,最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如果不是你壓着那批大區負責人,恐怕現在淮香集團要崩盤了。”
陶南芳微笑,還是一如既往地風輕雲淡,很穩健的氣度。
“那些人都是你一手培養提拔,之前大小姐……茹雪雖然動作很大,但她也是站在業績的角度上解決了不合理的部分,從長遠來看,她的這種大刀闊斧的改革,對淮香集團是有利的。”宋恆德中肯地評價陶茹雪的表現。
淮香集團發展多年,員工數萬,難以避免地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弊端,很多人涉及到情面,陶南芳不好狠辣處理,但陶茹雪跟他們沒有一起奮鬥的交情,所以處理起來反而更爲合適。
陶茹雪掌權沒有多久,但展現出不錯的管理才華和戰略視野。
“茹雪的離開,對淮香集團絕對是一個損失。我沒想到家事牽扯到了公司的發展。我的身體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老宋,我喊你過來,是想跟你洽談下一步公司的戰略。我打算建立職業經理人團隊,你和譚震擔任團隊的核心,當然,肯定是以你爲主,譚震爲輔。”陶南芳很自然地說出了對宋恆德意義重大的決定。
“決定實在太突然!”宋恆德咬牙,“難道外界傳聞,你的病情屬實?”
陶南芳平靜如水地笑了笑,“沒錯,我的病情不是太理想。我現在的樣子,全靠化妝,如果你看到我真正的面容,一定會嚇一跳,需要我卸妝嗎……”
陶南芳這幽默的方式,讓宋恆德反而難以接受。
宋恆德的眼角有熱淚滾落,“你……我……唉!”
三個字包含了宋恆德的所有情緒。
他有種衝動,爲什麼得病的人不是自己!
“這是第幾次看你哭鼻子來着?”陶南芳故作輕鬆,“老宋,在我的眼中,你一開始就是我的跟班,後來變成了好用的工具,緊接着變成缺一不可的夥伴原諒我有點私心,其實將淮香集團完全交給你,是最好的決定!”
“其實茹霜也是一個選擇。”宋恆德試探道。
“她?我是控制不了的。”陶南芳輕嘆一聲,“淮香集團想要繼續發展下去,必須要進行第二次創業。我們要沉澱下來,將自己當成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初創企業,破釜沉舟才行!”
分析喬智的網紅餐飲產業鏈,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就完成了財富的積累。
喬智的成功不僅是商業模式的成功,還是管理、經營的成功。
外面有那麼多餐飲在自己身上貼上了網紅標籤,爲什麼就喬智做了起來?
而且他不僅將食堂炒成了網紅,自己也變成了流量和品牌。
爲什麼淮香集團沒法模仿?
陶南芳覺得,很重要的原因是,淮香集團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太高了。
真正受到網民追捧的,不僅親民,而且還接地氣。
宋恆德用紙巾擦拭淚水,眼神凝重、堅韌,“姐,我肯定會幫你守好淮香集團,萬死不辭。”
宋恆德的態度是陶南芳所需要的,但淮南集團接下來,將要去除自己的痕跡,變成一個真正的職業經理人所掌控的現代企業。
這一步存在很多風險,但陶南芳別無選擇。
陶南芳白了宋恆德一眼,“說什麼死不死的!詛咒我嗎?接下來肯定會有很多人要挖我們的人才,另外債務情況要注意,除了已經動工的連鎖門店之外,近兩個月內要暫停擴張計劃……”
宋恆德仔細回想這麼多年,陶南芳還是第一次這麼悲觀。
“明白,淮香集團的根基紮實,不會有大變化。”宋恆德信心十足。
陶南芳搖頭道:“大廈將傾,可能毀於一磚一瓦。將一些項目以合適的價格轉手出去吧,手裡握有足夠的現金流,才能抵禦風險。”
陶南芳雖然病了,但她的嗅覺依然靈敏。
只覺得有一雙手在暗中操控一切。
絕對不是陶新晨那麼簡單,陶新晨只是棋盤上的棋子,對方潛伏得很深,暫時還沒露出獠牙。
難道是方鎮南?
陶南芳深吸一口氣,與他的恩怨,沒想到在這一刻突然爆發。
她知道方鎮南迴來找自己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病重,是怕自己死了之後,沒有辦法報仇吧?
男人那幼稚的虛榮心還真是可笑,爲什麼不放下呢?
等宋恆德離開之後,譚震被陶南芳喊入辦公室。
對待宋恆德和譚震打出的牌不一樣,前者是功臣,要打感情牌,後者是新臣,要許以重利。
“老譚,我決定組建集團內閣,你的級別再升一級,工資上調一檔,職位爲首席執行官,和宋總共同管理內閣。內閣的位置共有九人,我給你三個名額,你挑選合適的人選擔任職務。”陶南芳沉聲道。
三個名額,包含自己就是四票,而宋恆德那邊不出意外也是四票,至於那單獨出來的一票,應該是代表陶南芳的立場。
將自己的權力削弱、分散至九分之一,足以看出陶南芳的魄力。
譚震眼中露出感激之色,“董事長,謝謝你的信任,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希望!”
陶南芳將話題迴歸現實,“近期外界有很多不實言論,我們要保持沉默低調的方式來應對,但也不能任由歪風邪氣影響到集團的士氣。”
譚震眼睛一亮,出謀劃策道:“我已經讓法務部門介入,對那些造謠生事之徒,以法律手段進行處理。”
陶南芳暗忖譚震在這方面處理問題還是極有經驗,“財務的問題,你也要重點關注,近期要保持財務收縮,超過一千萬以上的大額資金可以不通過我,但必須要經過內閣審議。”
譚震從陶南芳的語氣中聽出了問題的嚴峻和態度的堅決。
“我明白了!”
與譚震交代完畢,當他走出辦公室的瞬間,陶南芳想要起身,竟然一陣眩暈,跌坐在沙發裡。
這是化療與服藥的副作用。
她平復了足有半個小時,才逐步恢復元氣,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我們見一面吧!”
常嶺安排好車輛在樓下等待,陶南芳上車的瞬間,一向沉默的常嶺,輕聲道:“您沒事吧?”
他對陶南芳很熟悉,從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的狀態如何。
陶南芳道:“只是有點疲憊,並無大礙。”
車輛駛入瓊金老城區曼賀路,一條翻新過的古街,裡面的商鋪都是老住戶,在一家老茶樓的門口停下,陶南芳下車,望着青磚綠瓦,回憶翩然。
來到牡丹包廂,方鎮南坐在其內,身穿短袖唐裝,手上戴着名貴的手錶、手串,看上去卻沒有暴發戶的氣質,一股威嚴隱藏在眉宇之間。
“沒想到你會主動約我見面。”方鎮南唏噓道。
“我是特地來跟你做個總結的。”陶南芳道,“當年的事情,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但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我們沒有必要繼續糾結過往。”
方鎮南失聲笑道,“得知茹雪的身世,我心裡釋然不少。原來你當初沒有騙我。我也確定,你當初對我動了心。但你不要覺得我因此會罷手,淮香集團是我的目標,你應該知道這是我多年來奮鬥的根本原因!”
“我爸已經去世多年,你跟個死人較勁,值得嗎?”陶南芳苦笑道。
“你搞錯了!我的目標不是爲了復仇,而是希望讓你徹底放下淮香集團,如果沒有淮香集團這個心結,你就可以安心去養病了。”方鎮南眼中露出堅定之色。
“隨便你怎麼做吧!但我要提醒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茹雪、茹霜、喬智還有老史,他們是我的家人,如果你感動他們一根汗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陶南芳眼神突然變得冰冷。
方鎮南錯愕地笑了笑,“你的變化還真大啊,看來我錯估了你。只要你現在放下一切,與史家城離婚,與我離開華夏,聽從我的安排去治病,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你是個瘋子!”陶南芳面無表情,站起身,拿起挎包,離開包廂。
方鎮南端着茶杯,眼神混沌,他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對陶南芳的心態。
想要徹底地毀掉她,又想要保護她,更多地是想征服她,以平復當年被拒絕、辜負的痛心、失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