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獸荒原西北,一大片冰湖之上,一道身影正在御風飛行,速度之快,無與倫比……遁光之中,是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美婦,髮髻高聳,一身宮裝,可以想見,平日裡一定極其端莊。不過此刻,卻頗爲狼狽,髮髻散亂,衣衫不整,神情十分惶急,一邊極速飛遁,一邊不時回頭張望,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追趕她。
冰湖上空的另一端,原本還空無一人,忽然人影閃爍,顯出了兩道遁光。
這兩道遁光,一黑一白,對比極其鮮明,遁速竟然比中年美婦還要快上幾分,一個閃動,就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頃刻之間,就將彼此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宮裝美婦臉上閃過一抹絕望的神色,一咬牙,臉色驟然一紅,腳下遁光又再加快了三分。這已經是她所能夠達到的極限速度,不惜大耗真元,時間一長,必定會修爲大損。當此之時,卻也顧不得了。
緊隨其後的黑白兩道遁光,包裹着一男一女兩名修士,男的一身黑衣,長相極其醜陋,女的白衣勝雪,長得貌若天仙,正是連元嬰期老怪都忌憚三分的黑魔教黑白雙煞,公認此番最強的參賽者。
三者兩追一逃,片刻間就飛遁出數百里。
忽然間“嚯嗤”一聲,冰湖的冰面猛地碎裂,一條身長數丈的大魚,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滿口獠牙,向着低空的宮裝美婦一口咬了過來。
“畜生!”
宮裝美婦一聲暴喝,手中寒光一閃。一道雪亮的刀光劈出,頓時將這條大魚劈爲兩爿,鮮血四濺。殘軀掉回水中,湖水頓時被染成猩紅一片。
要是擱在平時,這水中的低階妖獸自然不放在宮裝美婦眼中,從身上的靈力波動來看,這宮裝美婦也是金丹後期大成的境界,區區魚怪,不過是五級妖獸罷了。不堪一擊。但就這麼略略一耽擱,後邊一黑一白兩道遁光,又拉近了不少的距離。
最頭痛的是。冰湖的這種魚怪往往是成羣結隊出現的,靈智極其低下,悍不畏死。
果然,還沒等宮裝美婦改變飛遁的方向。下邊冰湖的冰面相繼破裂。一條又一條的怪魚,從冰湖之中跳躍而出,張嘴向宮裝美婦咬來。儘管只是五級妖獸,但牙尖嘴利,宮裝美婦卻也不敢任由其咬上一口,不得不頻頻祭起法寶,將這些前赴後繼完全不顧死活的怪魚一一劈死。雖然每次都只是耽擱一點點的時間,累加到一起。就足夠黑白雙煞追上來了。
宮裝美婦大急,突然臉上厲色一現。猛可裡一聲大喝,一件花籃狀法寶飛射而出,在空中滴溜溜一轉,狂暴之氣大盛,轉眼間花籃法寶通體光華耀眼,下一刻,轟然巨響,法寶凌空爆炸,一股恐怖至極的威能瞬間便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這宮裝美婦情急之下,竟然毫不猶豫地自爆了一件法寶。
所有躍起的怪魚在法寶自爆的威能覆蓋之下,毫無抵抗之力,紛紛爆體而亡,血濺冰湖之上。
宮裝美婦渾身藍光閃閃,護體光罩驟然威力暴漲,將宮裝美婦牢牢保護其中,不被法寶自爆的威力傷害,反倒藉助這一波自爆的威能,猛地加快了幾分遁速,又將距離一下子拉開了。
遁光中的黑白雙煞各自冷哼一聲,忽然往中間一湊,兩道遁光合二爲一,剎那也是光芒大盛,黑白光華交替閃耀,遁速頓時提高了五六成之多,面對法寶自爆的威能不閃不避,徑直從中激射過去,竟然對法寶自爆的威能視若無物。
恰纔略略鬆了口氣的宮裝美婦見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心中叫苦不迭。只是眼下的遁速已經是她所能達到的極限,再也沒有辦法加快分毫,只能眼看着黑白雙煞將距離越拉越近,不由得長嘆一聲,就此按住遁光,不再逃遁,面孔冰寒如水,死死盯住了急追而來的黑白色遁光。
“嗖”的一聲,黑白色遁光在十餘丈外一分爲二,顯出了黑白雙煞的身形,彼此相隔數丈,成掎角之勢,將宮裝美婦圍在了中間。
“張夫人,我們黑魔教和你們地火門,並沒有什麼矛盾衝突,爲何夫人一見到我們夫妻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得這麼快呢?”
白衣美貌女子咯咯一笑,輕言細語地說道,聽不出絲毫的暴戾之意。
宮裝美婦張夫人似乎也是極烈的性子,聞言冷笑一聲,說道:“白道友,這裡是在厲獸荒原,沒必要這麼假惺惺的了。你們夫妻倆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我不知道嗎?”
這宮裝美婦說的也是實在話。
她是代表天台宗寧宗主出賽的,乃是地火門的大長老,地火門一直都是依附於天台宗的中等宗門,這張夫人平日裡在天台宗的勢力範圍之內,也是稱尊稱祖的大人物,門下弟子數百。除了天台宗的幾位元嬰期老怪,她誰的面子都不賣。
天台宗僅次於黑魔教,在嶽西國九大魔宗排名第二,平日裡若是在外間,張夫人見到黑白雙煞,固然不敢隨便得罪,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害怕畏懼。黑白雙煞儘管是公認的嶽西國元嬰修士之下的最強者,亦不會無緣無故向天臺宗保護下的地火門出手。
但這裡是厲獸荒原,所有規則都變了。
一切殺戮,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張夫人是因爲早年欠了寧宗主一份極大的人情,寧宗主又答應從今往後,對他們地火門另眼相看,她才最終承諾代表寧宗主參賽。原本以爲,憑着自己金丹後期大成的修爲,再加上一身罕有的火屬性神通,在厲獸荒原之中不說技壓羣雄,起碼自保不成問題。
歷次賭賽。不也有三四成的修士生還麼?
只要能夠活着回到外邊,寧宗主親口承諾,將不惜一切代價。助她凝結元嬰。真要是成功的話,她就將成爲數百年來,嶽西國第一個出身自中小宗門的元嬰修士。到那時候,地火門就將稱爲九大魔宗之下的第一門派。
但是,誰都沒想到,黑魔教的黑白雙煞也會參加賭賽。
在廣場上見到黑白雙煞的那一刻,張夫人是真的後悔了。早知道這兩個傢伙也要進入厲獸荒原。自己說什麼都不會答應寧宗主。
因爲張夫人很清楚,整個厲獸荒原,真正能夠吸引黑白雙煞的。只有一樣東西——火雲蛟!
雖然說厲獸荒原其他妖獸內丹,靈草靈藥都很珍貴,但都不值得黑白雙煞冒這樣的風險。只要他們想要,黑魔教一定會優先向他們供應這些材料。畢竟讓他們早日進階元嬰期。是黑魔教近期最主要的目標。一旦黑白雙煞進階成功。黑魔教將前所未有的擁有五名元嬰期修士,立馬就會壓倒包括天台宗在內的其他八大宗門,成爲嶽西國的超級強宗。
但火雲蛟內丹這種可以突破瓶頸的奇物,這麼多年來,都從無人帶出過厲獸荒原。不是無人得到過,而是無人帶出來過。曾經得到火雲蛟內丹的那位大能修士,第一時間將內丹吞服下肚,當場煉化。
至於傳送令牌。儘可以用火雲蛟的其他材料來開啓。
想要得到火雲蛟內丹,除了自己親自去火龍洞殺蛟取丹。沒有別的途徑。
“張夫人既然是明白人,那廢話就不多說了,張夫人是自己兵解,還是讓我們夫妻倆動手幫你解脫呢?”
白衣美女繼續笑吟吟地說道。
張夫人臉色一變,怒道:“兩位不要逼人太甚。你們不就是想要我的火蟾蜍麼?我可以借給你們一用。”
黑白雙煞之所以對張夫人窮追不捨,就是爲了她的本命靈寵火蟾蜍。這火蟾蜍是地火之精孕育而成,對一切火屬性的生靈都有着天生的感應能力。火龍洞內錯綜複雜,各種分岔道路多如牛毛,沒有一頭這樣的靈獸領路,一個多月時間,不要說殺蛟取丹,能不能順利找到火雲蛟藏身的洞窟,都是兩說的事情。
火蟾蜍既然是張夫人的本命靈寵,當然不會輕易借給他人,何況她心裡明鏡似的,等找到火雲蛟巢穴之後,黑白雙煞多半會以火蟾蜍爲誘餌,引出火雲蛟來。一旦本命靈寵被滅,張夫人不說馬上會跟着殞命,起碼也會修爲大損,是否還能活着走出厲獸荒原,可就不一定了。
現在被黑白雙煞追上,張夫人情知無路可逃,不得不一咬牙,答應將本命靈寵相借。不管怎麼樣,先活命再說。靈寵是死是活,就要看運氣了。
誰知黑白雙煞壓根就不僅僅是要借火蟾蜍,一開口就要取她性命,怎不叫張夫人驚怒交集。
白衣美女嫣然一笑,還待要說什麼,那邊的黑衣醜陋男子一聲冷哼,手一揚,一面黑色旗幡浮現而出,迎風招展,一團墨綠色的雲彩,向着張夫人徐徐籠罩而下。
這人竟然是個急性子,半分假借也無,說打就打。
“黑魔旗?”
張夫人臉色大變,驚叫出聲,臉上驚慌之色更濃。
再沒想到,黑白雙煞竟然將黑魔教的鎮教之寶都帶進厲獸荒原了,就不怕黑白雙煞一旦失手,連鎮教之寶都會失陷在荒原之中麼?
只不過眼下,張夫人自無暇去思考黑魔教的事情,先得顧着自己如何逃命。
當下一聲暴喝,一個造型奇特的紅色玉瓶飛射而出,也是迎風暴漲,頃刻間化爲數尺大小的巨物,瓶口往前一迎,噴出一股股熾熱的火浪,迎着墨綠色雲彩,滾滾地迎了上去,同時一拍腰間的靈獸環,一頭渾身被烈焰包裹着的尺許大靈獸,也一躍而出。
這靈獸渾身火紅,背上一層層的疙瘩,正是張夫人的本命靈寵火蟾蜍。
從這火蟾蜍身上的靈力波動來看,竟然也有相當於八級妖獸的修爲。從靈獸環裡一躍出來,火蟾蜍便“咕”地一聲,大嘴一張,毫不客氣地朝着黑衣男子噴出一大團烈焰。
面對兇名遠播的黑白雙煞,張夫人絲毫不敢留手,一出手就是最強的招數,將地火門的至寶與本命靈寵都同時祭了出來。
以一敵二,眼見無幸,張夫人也起了拼命之心——縱算打不過,也要噁心你們一下!
到最後實在不行,就和火蟾蜍一起隕落,想要殺人奪寶,可沒那麼容易。
白衣女子咯咯一陣嬌笑,腳下遁光一起,忽然便多出來一個虛影,轉眼之間,兩個虛影變成了四個,四個變成了八個……只見半空之中,重重疊疊,到處都是白色人影,嬌笑之聲也是連綿不絕,將黑衣男子和張夫人都包裹其中。
這一場惡戰,並未持續太長的時間。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湖面之上,一團已經放大到了數十丈大小的黑雲驟然一收,黑衣醜陋男子手持黑色旗幡,站在空中,面無表情。
張夫人和那頭火蟾蜍,卻已不見了蹤跡。
白衣女子一手拿着一個靈獸環,一手捏着一顆金燦燦的黃豆大丹丸,不住打量着,笑吟吟地說道:“沒有你的本命金丹,就很難驅使你的本命靈寵,以爲我真的不知道麼?”
難道這顆黃豆大的金燦燦丹丸,竟然是張夫人的本命金丹?
普通修士只對妖獸纔會做出殺妖取丹的事情,這夫妻兩個,對同類修士也一樣的做出這樣的血腥暴行。
黑白雙煞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虛傳。
打量那顆金丹片刻,白衣女子嘴一張,竟然將金丹吞進了紅豔豔的櫻桃小口之中,“咕嘟”一聲,嚥了下去,隨即滿臉舒坦地長長舒了口氣,似乎極其愜意。隨即將靈獸環往腰間一掛,目光在黑衣男子醜陋至極的面孔上一掃,淡然說道:“走吧,去火龍洞!”
說着,白色遁光一起,徑直往西北方向飛去。
黑衣男子一聲不吭,緊隨其後。
遁光閃耀,幾個晃動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此處除了冰面上的一大片血跡和七零八碎的怪魚血肉雜碎,就再也不剩下什麼了。
誰也不曾想到,曾經在外間風光一時的地火門張夫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隕落在冰湖之上,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