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來說,虛度光陰等於人生的一切。他們的人生一無意義,二無價值。他們也從來不考慮這樣和那樣的哲學問題。走運時,手裡攥滿了鈔票,白天海鮮火鍋美食城,晚上卡拉ok夜總會,玩一點小權術,耍一點小聰明,甚至恣睢驕橫,飛揚跋扈。不走運時,家徒四壁,每天坐困愁城火冒三丈,與黃臉婆相看兩相厭,爲五斗米折腰,灌三兩黃湯變十分混蛋,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等到鑽入了骨灰盒,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活過一生。從這點上看,一個人一輩子有一件執着追求的事情是件幸福的事。即便是爭得頭破血流,打的天昏地暗,總好過渾渾噩噩鑽入骨灰盒,活一生和過一天沒區別。張天鵬的心中李語冰就是他一生的執着所在,葉皓東作爲他最好的朋友當然很希望能成全他的心願。現在李語冰還不那麼好搞定呢,這個格萊塔還要插一槓子添亂,葉皓東自然不會給這廝好臉色。
“我師妹是掌握了大神通的賢能,而那個人只是個凡人,他們的結合,溼婆神是不會同意的。”格萊塔氣勢洶洶企圖接近葉皓東和李語冰。虎子和剛子一起橫身擋在他身前。
葉皓東回頭特乾脆的用國罵回答他一句,去你1媽的。有虎子在身前擋着,格萊塔不敢造次,倒是小丫頭馬春曉跳過來對着葉皓東就是一頓噴:“葉皓東,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勁啊?好心好意請你來開開眼界,你咋罵人呢?人家格萊塔是楚烈大哥的朋友,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該這麼講話吧?”
“我確實不能嫁給他,但我會給他一個交代。”李語冰看一眼對馬春曉的話毫無反應的葉皓東,口氣淡淡的,似乎在刻意壓抑心中的感受。
“全是扯淡,太祖他老人家說的好,革命人不是清教徒,也得食人間煙火,也有七情六慾,到了年紀就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不想結婚,革命事業誰來繼承?這個肯定不是理由,你總得給我哥們個像樣的理由吧?”葉皓東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側目看這邊,這廝肆無忌憚的直接質問起李語冰來。
李語冰微微抿嘴笑而不答,把目光投向臺上,眼中的溫柔不摻半點雜質。張天鵬的演講剛結束,正跟吳振華等人走下臺來。這一刻,葉皓東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閒事。張天鵬的愛是默默等待,李語冰呢?她記得張天鵬的一切細節,記得他喜歡的手錶,記得他的脾氣秉性,很顯然她的心裡有他。彼此相知相愛的兩個人還需要人從中撮合嗎?自己要做的就是幫朋友掃清不相干的人就夠了。至於他們之間會如何,那是他們自己的事,無論如何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至少是張天鵬樂於接受的。
“振華,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生意夥伴葉皓東,也是我最好的哥們兒”又對葉皓東道:“這是吳振華,我撒尿和泥的發小。”受葉皓東站在李語冰身邊低語影響,張天鵬火速結束演講,來到李語冰面前,給葉皓東和吳振華做引薦。
吳振華略不好意思,“葉皓東,好名字,哥們兒剛纔在大門口是真有事兒,兄弟你可別挑我,我是真不知道你跟天鵬的關係,再說你穿的這樣兒,怎麼瞅都像我老婆她們那夥兒的,我主要是膩歪搭理他們這些僞藝術,僞憤青,絕不是針對你有什麼想法。”他說的挺有趣,其他人都以他馬首是瞻,紛紛報以微笑配合他。
葉皓東笑眯眯道:“下回哥們兒再見你面之前,一準弄上下一身的範思哲,把內褲也換成範思哲的,套在外頭,保證不讓你把我歸納到嫂子她們那個陣營去。”衆人齊聲歡笑。
張天鵬拉住李語冰的手,李語冰微笑掙脫。張天鵬正失望呢,李語冰卻一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難得跟你最好的朋友相聚,你們好好聊聊,我陪着你。”
吳振華等幾個老同學聞聽李語冰說出如此溫柔解意的話來,一起起鬨鼓掌。
葉皓東注意到跟吳振華等人一起的威爾金森一直在看他。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道:“這麼巧,回家了還能看到你,上次你跟我耍了一手借刀殺人,耍的不漂亮,我讓李衛東找了你很多次麻煩,把你逼夠嗆,別太介意,其實你早告訴我背後罩着你的人是蓋特將軍,我早幫你把失去的拿回來了,聽衛東說你最近在北美混的有點壓抑,跟我說說你到華夏來打算做什麼?”
威爾金森?蓋蒂還不知道楊長興也好,李衛東也罷其實全是葉皓東的人,他只知道葉皓東是個敢跟道森家族背後的巨無霸抗衡的大人物。他在李衛東和楊長興的幫助下拿回了家族大部分財產。這是有條件的幫助,他爲此付出了巨大代價,但所得財富足以使他一步跨入億萬富豪的行列。表面上風光無限,事實上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巨大壓力。首先是道森家族並沒因爲他贖回家族財產而垮掉,很顯然道森家族背後的人還沒徹底拋棄他們。威爾金森由此斷定自己已經得罪了更大的人物,確認此事後,他就一直生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裡。彷彿新聞裡那些橫屍街頭不了了之的慘案隨時會降臨到他頭上。最近他開始琢磨把自己北美的產業套現,然後在其他地方找個合適的項目從新做起。幾天前,他在溫哥華偶遇吳振華,得知吳振華有意在華夏搞一個陽光電子產業孵化園計劃,這是個集太陽能電池,電子通信,芯片技術於一體的超大項目,所需的資金龐大,他得知吳振華有華夏政府背景之後,突然來了靈感,認定這是個機會,既可以結束對楊長興和李衛東的依賴,又可以徹底在北美那些巨無霸們眼前消失。於是他便跟着吳振華一起來到了華夏。
在這兒遇上葉皓東是威爾金森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楊長興和李衛東之所以會幫助他卻是葉皓東的意思。這讓他不免在心中猜測葉皓東究竟想要他幹什麼?從蓋特將軍那裡他知道了一些關於葉皓東的事情。他自知自己拿回來的這筆錢雖然數目不小,但還不足以讓葉皓東爲之而對道森的主子宣戰。葉皓東扶持自己一定另有目的,自己這番從北美跑到華夏,他會不會因此不滿而要對付自己?一想到這些事,他就倍感緊張。“葉先生,是啊,真巧啊,想不到會在這兒碰到您。”威爾金森用同樣的低聲對葉皓東說道。“我只是想跟吳做一筆生意,我來華夏這件事,李衛東先生是知道的。”
葉皓東:“來了就來了吧,正好有件小事兒用得上你,回頭你給李衛東打個電話,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吳振華注意到葉皓東和威爾金森不用介紹就聊上了,覺得挺奇怪的,湊過來一問,葉皓東笑稱跟威爾金森在北美時就認識,屬於不錯的朋友關係。吳振華爲此對葉皓東更加刮目相看,他想到自己今晚請的最重要的兩個客人居然都認識葉皓東,想來這個叫葉皓東的年輕人也不是簡單人物,或者自己的生意也可以跟他詳談一番。
馬春暖一直全程跟在吳振華等人身邊,此刻她也注意到葉皓東居然跟姐夫請的兩位最主要的貴賓全是舊識。這讓她多少有些意外。上一次在崑崙酒店,葉皓東給她留下的印象並不算好。甚至她覺得這個男人根本配不上謝撫雲。爲這她專門問了楚烈關於葉皓東的事。楚烈給她講了葉皓東一年多以前在申城幹過的事,至於那以後的事楚烈也不甚了了。通過自己所掌握的資料看,馬春暖覺得葉皓東這個人就是個狂妄無知魯莽暴力的傻大膽兒,如果不是趙總理寬宏大量,估計他早死多時了。
這個男人有洪門背景,篤信黑社會的力量,妄想揭開連自己身爲紀委書記的老爸都不敢碰的蓋子,狂言要替付偉平父女伸冤。在馬春暖看來,這個葉皓東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兒。所以她認定葉皓東得在京城官場面前吃個大虧,弄不好連命都得丟了。卻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到現在什麼也沒做,甚至都沒找過付偉平父女。這讓她更加鄙視葉皓東的爲人了。沒腦子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血性和信義也丟了,真替謝撫雲感到不值。可通過今晚的事情再看葉皓東,這個男人還真挺神秘的,通過細心留意威爾金森和張天鵬看葉皓東時的神態表情,馬春暖似乎覺得這兩個人都挺敬重這個葉皓東的,準確的說是張天鵬挺敬重他,威爾金森那根本就是敬畏。這可就有點意思了,一個是華人第三的富豪,一個是北美地區財富榜上的新貴,這麼兩個傳奇人物都對這狂人如此禮敬,那他背後隱藏的身份會是什麼級別的呢?難道說這傢伙真的能做到‘他’都做不到的事情?
“葉先生的交際面很廣啊,天鵬哥在俄羅斯,威爾金森先生則在北美,您能同時認識他們兩位,而且關係不淺,還真是難得呢,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們講講您都是怎麼認識這兩位的,好嗎?”馬春暖中性的女中音,標準的吐字發音聽起來很舒服,尤其是最後那兩個字好嗎,口氣中更添幾分女性嬌柔,配合她不輸謝撫雲的容顏,一般男人還真禁不住她問。
葉皓東注意到那個印度人格萊塔還要往這邊湊合,揮手示意虎子讓他告訴楚烈,把這個人拉出去。然後才衝着馬春暖呲牙一樂,“我這人沒別的喜好,最愛交朋友,在我看來,人從出生到死,就是無休無止的一場場戰鬥,先是戰勝了無數只跟自己一樣的小蝌蚪,然後再戰勝計劃生育的時間,從小到大還得跟疾病,跟災難戰鬥,就算沒病沒災,緊接着就是幼兒園,小學,中學,最終是社會,這個過程中還要跟殘酷的競爭戰鬥,沒過沒三兩好友相互扶持,形單影隻的戰鬥,沒個不失敗的,要是朋友多了,有事兒的時候哥們兄弟相互幫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成事兒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
馬春暖對葉皓東這番粗白卻富哲理的話說的一愣,蝌蚪?她很快反應過來,倒也不覺得蝌蚪什麼的有什麼不好聽的,反而被逗得咯咯嬌笑,又問:“葉先生,你說的很精彩,可實際上您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啊,您還是說點具體的吧,你知道我是個記者,幹我這行的好奇心總是特別強,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還不行嗎?。”
葉皓東打個哈哈,“張天鵬是我在四方店蹲監獄時認識的,威爾金森是我在溫哥華認識的,我一個好兄弟幫了他一點兒小忙,從那起就認識了。”這是一句比上一句還沒營養的廢話。
張天鵬挎着李語冰湊過來,“說什麼呢?這麼熱鬧,這是二丫頭吧,女大十八變,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八八年我去俄羅斯做生意,你跟你姐和老薩一起送我,那會兒你才十四吧,一臉小疙瘩,還梳倆大辮兒,一跑一揚的特逗,哎~要說起來當時你姐的主要追求者是老薩來着,末了咋便宜了老吳這保底生了呢?”
吳振華正好走到他們這邊,聞聽此言笑道:“又在這兒宣傳反動材料呢?我保底,我保底也是你感冒發燒拉肚子上不了學,我才保的底。”
張天鵬嘿嘿一笑:“你就欺負二丫頭當時小,不知道你那點老底,誰不知道我當時是軍委大院裡的神童,你拿我做底子,這牛吹的忒沒六兒。”
正說笑呢,馬春曉突然跑過來,急火火大喊一聲:“葉皓東,你快出去吧,你兄弟瘋了,跟楚烈和那個印度人打起來了。”
外面的停車場內。三個人打成了一團,虎子拳勁縱橫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剛子率先到達,也不打招呼擡手就是一飛刀,正劃在楚烈的大腿上。楚烈腿上吃疼,身子慢了半拍,被虎子一把抓住胸口,整個人被狠狠的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張天鵬那輛老手工版幻影的車頂上。整輛車的玻璃當場全碎!這一下用的是巧勁兒,看着聲勢驚人,其實大部分力道都被車吸收了。楚烈從車上一翻身跳了下來,還想再上去幫忙。剛子冷哼一聲道:“你再上去,下一刀就不是劃破你的腿了,這印度人挺滑溜,一時半會兒沒什麼大事兒,你不如跟我們說說你們爲什麼打起來?”
葉皓東和其他人這時也跑到門口,這廝跑在最前面,一看場中情形立即軍心大定。“虎子,打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先別急着打死這孫子,哥這兒先問問咋回事。”一言出口,衆人齊暗想,只有如此狂人才會有這等狂徒做兄弟。京華之地當着公安部特委高官,張嘴就要把人打殘,這不是狂妄的狂徒和狂人是什麼?
“我和楊師傅把格萊塔勸出來之後,格萊塔就跟我說起他這次來華夏的目的,一來是爲追求李語冰,最主要的目的卻是來抓一個人,國際刑警組織收到線報說,多年前犯下許多大案的殺手‘虎翼’出現在燕京附近了,據說身上還受了傷,他擔心自己一個人力量不夠,就跟我借人幫忙,正說着呢,楊師傅突然就提出來說剛纔搭手不過癮,要跟格萊塔比劃比劃,結果一動手我發現楊師傅下手非常重,我想阻止他,但他根本不聽我的,我怕他打死格萊塔只好幫着格萊塔一起打他。”楚烈躲開馬春曉的攙扶,來到葉皓東面前講述了一遍事情經過。“葉先生,事到如今只有你能阻止楊師傅做傻事,格萊塔身份很特殊,如果真有什麼意外,肯定會引起外交糾紛。”
葉皓東聽完心中暗笑,你們想抓這混小子的老爹,他還不跟你們急纔怪。能跟你們說一聲切磋就已經是巨大進步了。
場中虎子步步緊逼,格萊塔已經沒有招架還手之力,被逼的滿場轉圈。虎子一記崩掛袖底錘打他的前胸,他使了招類似金絲纏腕的招數,用泄字訣拖着虎子的胳膊往後退,妄想用這樣的辦法延緩虎子進攻的勢頭。虎子腳下突然發力,同時手上使個崩字訣,格萊塔纏住虎子手腕的手臂被這一下崩起多高,胸前露出大片空門,虎子近身跟步,一肘子捅在他的胸口上。人羣中有眼光的人見此情景嚇得一閉眼,都道格萊塔必死無疑。睜眼看時,卻見虎子收招定式,一推驚魂初定的格萊塔,輕蔑的一笑,暗道:“就這傢伙這點本事,打不打死他都沒什麼區別,看着境界挺高的,實戰啥也不是。”
場邊楚烈長出一口氣,暗道好險,剛纔幸虧有馬春曉跟出來了,沒她報信把葉皓東弄出來,以剛纔楊軍虎的架勢,很明顯是真想打死格萊塔。
葉皓東走到楚烈身邊,“比武切磋而已,你們兩個太緊張了,這孫子剛纔自負會兩下子,說我哥們是凡人,把自己說的跟神仙似的,我尋思必是有絕技在身,就讓虎子出去跟他試吧試吧,就這麼點事兒,本來跟開個玩笑差不多,你這一上倒弄誤會了,你的腿沒什麼吧?”
楚烈點點頭,“皮裡肉外而已,葉先生,這樣的玩笑我希望您今後還是少開的好,格萊塔有追求任何自己喜歡的未婚女人的權利,你不能因爲他追的是你哥們的心上人,就派人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葉皓東環顧四周諸人臉色,張天鵬在衝他使眼色,意思是夠哥們,所有人都對他報以心照不宣的笑容。看樣子這些人都認定這件事的真相就是葉皓東不忿格萊塔追求李語冰,派虎子給他個教訓,虎子下手沒輕重險些造成嚴重後果。
“好了,誤會解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兄弟就跟各位告辭了,最後問老吳你一個問題,那匹白馬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