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活着

大婚晚辰 268 活着

聽說陳母來,辦公室裡的人全部一絲繃緊。君爺接着對那報告的人說:“請她進來吧。”

陳母走進辦公室時,看見不止君爺在,裡面,姚爺和趙文生,都站在沙發前面,像是等着她似的。

“請坐吧,伯母。”君爺說。

陳母沒有地方選,只能在待客的沙發裡頭擇了個位子。她剛坐下,勤務兵馬上給她上了杯茶。對她十分殷勤和客氣。

君爺繞過自己辦公的辦公桌,走了過來,是在她對面搬了張椅子坐下。姚爺也是坐在她對面,只有趙文生躲到比較遠的地方。

“我沒想到姚科也在。”陳母勉強地笑了笑說。

“陳阿姨你客氣了。”姚爺答道,“陳阿姨,你也是在院子裡看着我們長大的長輩之一。叫我子業就行了。”

陳母看看他們兩個,姚爺笑的模樣總是那麼高深莫測,君爺不笑的樣子自小到大沒有變總是鐵打不動,她這心裡發怵,卻毫無辦法,不然不會硬着頭皮走到這裡來。爲此,陳父在家裡都和她說了,要來她自己來,他是絕對不會來的。

“既然你們仍尊敬我是長輩,我厚着臉皮說了。”陳母道。

君爺端起屬於自己的那杯茶。

姚爺稍稍收起笑臉:“阿姨請說。”

陳母說:“前幾天,孝義說他要出差,我想着他是執行任務,義不容辭,我就讓他去了。結果,這次回來,他說可能要調離京城。我就想來問問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會調離京城,他是哪裡做錯了事?”

陳母這種人說話當然不可能單刀直入,頗有藝術感,拐着彎兒逼迫人回答。

姚爺在心裡輕輕拉長口氣,有關陳孝義的去處他即使知道沒法說明,這都是君爺安排的,不和他關係。

君爺將辦公杯茶蓋輕輕掀了掀,說:“陳中校是不可能調離我們單位的。即使離開京城,只是外派而已。”

“這樣啊——”陳母摸摸胸口,若是鬆了口氣,“陸科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這是道聽途說,心裡面替兒子慌張,只能到這裡求證。”

“陳阿姨到這裡求證的,不止是這點吧。”君爺鋒芒的視線掃到陳母。

陳母的頭皮繃緊,不敢對上他的眼,然口齒十分流利地說道:“實不相瞞,陸科,我是有事來求你的。”

“說吧。”君爺大刀闊斧道。

陳母一面戰戰兢兢,一面認爲自己沒有錯,所以說起話來特別的沒有顧忌:“陸科,姚科,你們和孝義,是同學,是一個院長大,孝義現在變成這模樣,你們不能見死不救。是戰友,你們如果不阻止他,是說不過去的。”

“我們,見死不救?”姚爺感覺這頂自己頭上突然被扣下來的帽子挺稀奇的,有趣地等着陳母說。

“是,你們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能默許他外派呢?”

“什麼情況?”君爺的嗓音冰冷了三分。

獨獨陳母沒聽出來,或是徑直顧着自己感情激情地說道:“難道你們兩位領導不知道嗎?我不認爲你們會不知道。一是,本來這種事情就不該允許的。讓我兒子和一個學生談戀愛,這放到社會上被人議論是玷污了我們這裡所有人的名聲。二是,既然事情都這樣了,我家孝義一蹶不振,是不是你們該勸他忘掉這事兒,而不是慫恿他繼續抱着個死人,連婚都不打算結了。”

陳母說到“死人”兩個字時,趙文生咳了一聲,不得不提醒她。他表妹一天遺體沒找到,都不算死。

陳母接到他這提醒,明顯有不滿的情緒,覺得趙家對子女管教不嚴。本來她是要把這事都鬧到趙家彭家那裡去的,後想想,由於不知道自己兒子有沒有錯,才作罷。

“說完了嗎?”君爺冷冰冰道。

陳母這時方是覺察他的情緒,不明地擡起頭看了看他,觸到他鷹般的眸子,她嗓子眼裡冒緊,君爺的杯子磕砸在桌上時,她驚得是差點兒整個人從沙發裡跳起來。

對君爺來說,首先敬重不敬重你是長輩,需要看你是不是會做人。

“說完了,我說幾句。”君爺道,“首先,我對你作爲一名軍人的母親卻保持如此狹隘的心腸感到十分失望和痛心。在從你剛纔的話裡面,我只能聽出,你認爲你兒子的婚事高於一切,甚至高於一條鮮活的十八九歲的年輕生命。在所有人爲這個不幸發生意外的女孩祈福希望她活下來的時候,你只關心你兒子能不能找到老婆。”

陳母的臉騰地紅了,紅成像被火炭燒的鐵塊,囁嚅着說:“我這,不是說希望她死——”

“你心裡面已經認定她死了,心裡面認定她無論她是不是死了都是很討厭的一件事情,因爲阻礙了你兒子的婚事。”君爺說,“如果你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我不會說你。可你不是,你自己本人也是國家單位人員,身爲軍人的母親和妻子,你的思想,卻比一個心地淳樸善良的老百姓還骯髒自私。”

陳母是被君爺這句句芒刺刺得體無完膚,奮起辯解起來:“可我同時是個母親,我爲我自己的孩子着想有什麼錯!我總不能讓他一輩子抱光棍。”

陳母這話剛吼完,君爺“嘭”,那巴掌打在桌上是震得上面的東西全部哐啷啷響,陳母剛囂張起來的氣焰被這巴掌打到心頭上,渾身發顫。

君爺站起來,從高到低俯視着她:“你別忘了,你兒子是名軍人,也是名醫生,救死扶傷,犧牲奉獻,身負着將老百姓的性命時時刻刻放到至高位置上的職責。結果,你讓他要自私地想着他自己。你是在玷污他作爲一名軍人的榮譽!”

陳母在他如高山一般的影子下,吭都不敢吭聲。

“再說了。”君爺淡淡地說完,“陳中校如果作爲一名軍人,因爲挫折就一蹶不振,他也愧爲軍人。我作爲領導,尊重敬佩他,他現在爲了忘卻悲傷重新振作,努力將自己投入工作之中,這樣的精神無可厚非。至於你將他的努力看成罪過,進而把全部責任歸咎在一個無辜的少女身上,你——”

陳母大氣不敢出。

“出去吧,不要再踏進我辦公室一步。”君爺道完這句,瞧都不會再瞧她一眼。

陳母傻了會兒,然後在意識到自己是被驅逐了,是踢中君爺這塊鐵板了。她求助地望向姚爺。姚爺低頭看着杯子,好像也沒有瞧見她。陳母鐵青着臉咬了咬脣,的確是心裡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吃了鐵板,想好歹自己算是親人的家屬,卻受到如此待遇。這兩名爺,確實是行事風格十分強悍的人。她提起包,匆忙地自己拉開門走了出去,或是說,是狼狽地撤了出去。

姚爺擡眼,瞟向她離去的最後一抹背影,開始與坐回辦公桌前辦公的君爺說:“你這頓脾氣說發就發,可有想到後面怎麼收拾。”

“如果你不贊同我罵人,剛剛怎麼不出聲?”君爺反問他。

那是因爲他罵得很爽,他不罵可能自己也會罵。姚爺搖着腦袋:“行吧,只能說,咱們不怕她會怎樣。”

“她能怎樣?”君爺冷哼,“她再傻,沒能傻過我妹妹那個婆婆吧。”

君爺這句形象的比喻,將姚爺和趙文生都逗樂了。

蔣母那是極品中的極品,說真的,想再找到個能和蔣母抗衡的,恐怕在世上找不到第二個。

話說回來,陳母話裡有一點,姚爺是贊成的,那就是陳孝義是不是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了。姚爺問:“孝義究竟怎麼說?”

“他不是想再請假嗎?我沒同意,把他外派出去了。讓他去工作,比胡思亂想要好的多。他自己本人也這麼認爲,二話不說接了任務。”

可能就因爲這樣,將陳母一心想趕緊把兒子推銷出去的計劃耽誤了,陳母這心急如火,加上不知從哪裡得到的道聽途說,直找到了這裡算賬。

問題的癥結終究在陳孝義自己身上,好比羊毛出在羊身上。

君爺輕輕地將筆頭在紙面上點了點,他故意讓趙文生在旁邊聽,明顯是有用意的,對趙文生說:“文生,你找個時間和孝義談談。雖然我有想過,由我或是子業來和他談,但是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畢竟,她是你表妹。”

趙文生扶了下鏡架,清楚這是當仁不讓的任務,不爲陳孝義,也爲自己的表妹,問道:“他在哪?”

“他在車站。”

……

暮色降臨,傍晚的餘陽,將車站裡忙碌的身影拉成一道道重疊的斜線,看起來十分壯觀。趙文生尋到這裡時,由於站臺的溫度明顯比外界溫度更高,他不僅脫掉外衣,將襯衫最上面的扣子都解掉了兩顆。

火車輪子壓過的鐵軌,在太陽的餘溫下,煙塵滾滾,好比剛燙完的鐵。趙文生走出站臺,沿着鐵軌走,是尋到了一羣作業的工兵。在這羣人裡面打聽:“知道陳孝義中校在哪裡嗎?”

有人給他指了方向。

他看到了陳孝義。不過短短几日沒見而已,陳孝義的皮膚不止黑了一層,臉曬得像紅彤的鐵餅一樣,不僅紅,是紅得硬朗。

陳孝義一隻腳跪在砂礫上面,在給一個剛剛扭到腳的工人更正錯位的骨頭。趙文生走近時,聽見那工人悶悶地發出一聲,接着骨頭嘎吱,是錯位的關節被扭了回來。兩個旁邊協助的人,在傷員做好緊急處理後,將人擡了起來,摻扶着往回走。只留陳孝義,仍一隻腳跪在地上,清點着急救箱裡面的用品。

等到趙文生走到面前,陳孝義才發現,擡起臉,眯着眼看着他,眸裡閃過一絲微訝。

趙文生從口袋裡掏出包紙巾,遞到他面前,說:“擦擦汗吧。”

“我有毛巾。”陳孝義很快恢復如常的鎮定,站起來時,從一旁的掛包里拉出條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那流到衣襟內的汗是擦不到了,說,“這裡氣溫高,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你能到這裡出任務,我就不能到這裡來?”

陳孝義對他這話是不贊同的。因爲他這個任務比較另類,有意避開其他人,是想一個人清靜地想想。

“我們兩個走走吧。”趙文生知道誆不了他,直接闡明來意,“陸科讓我來找你。因爲你媽找到單位去了。”

“我媽到單位?”陳孝義眉頭立馬鎖了起來。

“咱們能不能找個地方喝口水或是吃個飯。”趙文生摸着肚皮說,“我這下班馬上過來找你了。還和我媳婦說了,說今晚不回家吃。你這不會是要讓我餓肚子吧。”

陳孝義聽這話連忙說:“行吧,我請你去吃肯德基。”

“爲什麼吃肯德基,沒米飯吃嗎?”

“肯德基現在也有供應米飯,那裡近,在車站裡頭。”陳孝義說。

趙文生聽了這話沒意見,兩人相伴朝肯德基走去,這一路走一路說。

“我媽到單位做什麼?”

“你說能做什麼?”

“她不會是傻到——”陳孝義皺着的眉頭沒解開。

“做母親的緊張孩子的婚姻大事,這很正常。”趙文生這話算安慰他,“好在你爸是明理的,沒跟着伯母一塊鬧。”

“這事是我做得不到位,我會打電話回家和她溝通的。”陳孝義說。

“你準備和她怎麼說?”趙文生扶了扶眼鏡架。

陳孝義被問到了,猶豫了會兒,道:“告訴她,我只是出來工作執行任務,沒有其它的意思。”

“你媽會信嗎?”趙文生不費吹灰之力,又把他問倒了。

陳孝義悶着:“陸科讓你找我說什麼。”

“他自己不和你說,讓我來找你,其實用意已經很顯然了。”趙文生壓低了聲音,“你究竟怎麼想的?以前我表妹活着,我知道你對我表妹很剋制感情。現在,阿芳變成這樣了,你現在又是這種態度,能不讓我們這些人擔心嗎?雖然陸科駁斥了你媽,但是,終究作爲你的戰友你的同學,沒有一個願意看到你爲此愧疚一輩子。更別說阿芳了。阿芳肯定更不願意你這樣。如果她真的喜歡你的話,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不會捨得你受半點委屈的。”

提到她,陳孝義的眼神暗了下來:“她是個好姑娘,從我第一次碰到她,就知道。正因爲知道,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可在不知不覺中,我又好像總是傷害到了她。歡兒後來和我說,她是聽說我的事趕着回來,不然不會冒着大雨冒着危險坐車。”

趙文生看了看他垂下去的側臉,說:“這世上說是民主了,其實世俗好比枷鎖,比律法更殘酷。我和我媳婦呢,也是經歷了很多風波纔到了一起。說句實話,如果之前你明着和我說明你要和她在一起,我也是不會同意的。這主要是爲了你和她的前途着想。但是,我媳婦的意見和我不同。現在想來,或許她的苦受的比我深,眼光看得比我遠。她總說一句話,有時候錯失的東西你想挽救回來,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還說我是醫生,應該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一步錯,是攸關人命的事情。”

“你想說你和我都錯了嗎?”陳孝義擡起頭,目光炯炯。

“不。”趙文生道,“我和陸科都認爲,一個人,在某個階段他只能做出那樣的決定,這是環境和條件使然的。所以,你在那時候剋制你自己的感情去拒絕承認這份感情,我們覺得你沒有錯。當然,她也沒有錯。”

“既然都沒有錯,爲什麼事情終究會變成這樣呢?”陳孝義微張的脣,一絲無意識的自語與感慨,伴隨無意識的視線,是走到了天際,漫無邊際的茫然。

如果非要問他現在是怎麼一種感覺,他只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讓她活着回來,爲此,他願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讓他獻出性命都可以。

趙文生很瞭解他這種感覺,因爲自己也是同樣的感覺,道:“雖然我們當時做的都沒有錯,但是,現在,我和你一樣後悔。後悔怎麼不隨了她的心願,讓她能如願以償,她不過才十八九歲,人的一生還走不到四分之一,人生該有的樂趣都沒有享受到。”

之前,他們總是怨她太年輕,卻容易忽視到一點,人的性命其實如此脆弱,死神降臨的時候不會去計算究竟個人活了多久。生命在於質量不在於長短。這些道理其實他們明明都懂得,爲什麼做的時候總是容易去忽視。

趙文生伸出的手,輕輕在陳孝義肩膀上拍了拍,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不管怎麼說,即便現在你我覺得後悔了,爲了她着想,也必須振作起來。”

“我知道。”陳孝義揉着眉心,似有若無地應着。

與趙文生這一談,只能說是更加確定了他心裡面的感覺。

兩人剛從站臺走進火車站裡,電話打來了。陳孝義接起來,聽是蔣衍的聲音。

“孝義,吃飯了沒有?沒有的話,到我家裡吃吧。我媳婦今晚說想請你。”

陳孝義聽着蔣衍這提議,看看趙文生。

趙文生看錶,琢磨時間,儼然他來找陳孝義的事,是有人走漏了風聲給蔓蔓他們兩口子知道了。

“那就去他們家裡用餐吧。”趙文生爽快地說。

要知道,外面的人想吃上蔓蔓親手做的一頓飯,可不容易。

“也好。”陳孝義說,“我聽說他媳婦病了,一直都沒有機會去探望。”

兩人搭上了趙文生的車,到了蔣衍家裡。蔣衍抱着兒子給他們開門,純然已是一副標準的奶爸模樣。

“小南南呢?”趙文生邊問邊調侃他們夫婦倆,“你們是重男輕女,是不是?只抱兒子,把女兒丟了?”

“二姐夫,你這話就本末倒置了。”蔣衍道,“現在不是我們不要女兒,是女兒嫌棄我們倆口子。”

大脾氣公主只要大舅回來,必得粘着大舅,要呆在能看見大舅的視野範圍內。

“她媽說,到時候,她大舅得拿條繩子綁着她,她呢,就像條小狗跟在她大舅後面跑。”蔣大少很無恥地說着老婆形容小女兒的無恥話。

一直情緒低沉的陳孝義,聽到他這話,都不禁樂了,嘴角稍稍咧開。

“蔓蔓病好了嗎?”趙文生見他抱兒子,蔓蔓肯定是一人在廚房裡忙活着,問。

“還在一天兩副中藥的喝。”蔣衍現在聞到中藥的苦味都得佩服老婆,“蔓蔓喝它像喝白開水一樣,說比吞藥片舒服。她哥被她氣得夠嗆。”

其他兩人可以想象君爺那副向來容易被妹妹氣得氣急敗壞的模樣,笑了又笑。

蔓蔓端了菜出來,看見客人到,笑着說:“趙大哥,陳大哥,你們來了。”

趙文生和陳孝義看她笑容可掬,臉上的肉雖瘦了些,精神卻十分好,好比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幾個人圍到桌邊,看到桌上酒菜琳琅滿目,撲鼻香味引人飢腸轆轆。蔓蔓還給他們備了酒。

陳孝義見了都不得不說:“嫂子看來是想讓我們借酒消愁?”

蔓蔓臉蛋一紅:“這個白酒度數不高的。如果你們不喜歡,我這裡有菠蘿啤。”

從這話可以看出,蔓蔓小媳婦雖然平日裡很聰明,但偶爾會犯點傻勁。以爲男人想抒發鬱悶,就是喝酒聊天。

“嫂子是好心,我們就喝吧。”陳孝義伸手拿白酒,被趙文生和蔣衍連連攔住。

“喝菠蘿啤吧。”蔣衍聰明,悄聲找了個藉口告訴陳孝義,“不然,我媳婦會藉機喝兩杯的。”

陳孝義立馬把手縮了回來。

蔓蔓剛好回廚房冰箱裡取菠蘿啤。

蔣衍馬上將老婆的白酒扔到了屋外垃圾箱。

趙文生趁機接過小西西,讓小西西坐在自己膝蓋頭上,掂量着道:“這孩子近來重了不少。”

陳孝義看到小孩子,這心情一下子也好了不少,拿筷子蘸了點營養的湯汁,輕輕抹在孩子嘴巴上逗道:“現在他這個月數,應該不止是餵奶了。”

“嗯,有照二姐夫的吩咐,給他添加些營養品,偶爾喂點湯汁什麼的。”蔣衍這個老爸還是當得有模有樣的,比如現在兒子脖子上那個圍嘴,就是他給戴上的。

可小西西明顯被大人們一個個當成小豬不樂意,陳孝義的筷子再伸來,他不屑地別開嘴巴,小手,是抓起了抱着他的趙文生襯衫上的扣子,摸着上面軍徽的花紋很感興趣。

幾個軍人看他對軍裝感興趣,都眯着眼睛,露出狡猾又滿意的神態。

蔓蔓抱着飲料出來,眼見兒子這種狀況,就知道兒子未來的命運與部隊是分不開了。將一瓶菠蘿啤放到了陳孝義面前,蔓蔓說:“我聽人說陳大哥被外派了。”

“軍人都是四處走,軍令如山,執行任務責無旁貸。”陳孝義淡然答道。

蔓蔓看了眼他那張石頭表情,坐下來,因爲找不到那瓶白酒,把菠蘿啤倒到自己杯子裡,喝了一大口,像是給自己壯膽。她這串動作是把其餘三人給震住了。小西西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媽媽。

“陳大哥,允許我說兩句。”蔓蔓道。

陳孝義怔疑地看着她慎重其事的姿態。

“我對阿芳之前說過,說過要讓她忍,要她相信你,忍到她大學畢業。但是,現在,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對阿芳是真心的嗎?”

“嫂子。”陳孝義歇下手,未想她問的如此直接。

“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你對阿芳是真心的嗎?”蔓蔓邊說,又給自己杯子裡倒了酒。

蔣衍趕緊奪了老婆的酒杯子,哪怕是菠蘿啤也不能這樣灌的,說道:“不準喝。你再喝,不止大哥要罵你,我也得罵你了。”

“嫂子。”陳孝義連忙跟着說,“你有話直說我聽就是。”

蔓蔓站起來,坐下來,最後又是站了起來,衝着陳孝義道:“我真想罵你是個窩囊廢。要麼愛就愛,要麼不愛就不愛。如果你真愛她就給她信心,爲什麼讓她這麼不安?如果不愛她,爲什麼不斷得乾脆一些?”

幾個人全怔怔地看着她。

陳孝義臉一沉。

蔓蔓往下說:“陳大哥,我相信你的爲人,我相信你絕對不是想傷害她。而且,我相信你和我老公一樣,絕對不會被別人的意見左右自己。可你怎麼這麼笨呢!你明明可以把這事做得聰明一些,爲什麼把這事做得這麼愚蠢呢!”

陳孝義這回臉色唰的白,是被她的話瞬間擊潰了。他一直苦想着,自己究竟有沒有錯,錯在哪裡。現在經蔓蔓一說,他方纔明白,原來,錯的不是自己的心,是方式是方法。是他自以爲是的那種驕傲。

“蔓蔓。”蔣衍拍打着小媳婦的背,給小媳婦順氣,“西西都快被你嚇到了。”

小西西睜大着眼珠子,但其實對老媽子發火的樣子並不感到訝異。作爲貼心的乖兒子,他早知道自己媽媽是個腹黑。

蔓蔓癟嘴,知道老公是怕她話說重了在陳孝義的傷口上撒鹽巴,現在個個可是都怕陳孝義鑽進牛角尖裡。她沉了臉,道:“陳大哥,如果阿芳真是死了,這些話,我也一輩子都不會對你說。但是,我現在和你說了,是想,咱們可以錯第一次,然絕對不能錯第二次了!”

聽這話,阿芳活着?

別說陳孝義信不信,趙文生都皺着眉。這不是說他們願望不願望的問題。是事實已經如此,最少得有證明阿芳活着的證據。

蔓蔓這麼肯定阿芳活着?是因爲在溺水的時候看到了什麼嗎?如果看到了怎麼不和他們說?

蔓蔓並沒有看到什麼。這種疑點,其實在他們心裡也有,只是蔓蔓比他們更堅定這種想法。

對面屋裡的聲音傳到了這邊,君爺擱下了吃飯的筷子。果然,他就知道她會這麼想。

當時意外發生的時候,現場太過混亂,周邊的監控鏡頭一部分不是故障就是關閉了,沒能攝錄到異常。但是,那輛後面的小車車主究竟是不是死了,不能定論。如果沒死,是不是可以說明阿芳可能也沒有死。這個推論其實是有邏輯的。因爲,消防人員下水時,見到的是米薇那輛法拉利前後門都開着的,阿芳逃出來的機率是有的。

警察現在已經把部分精力落在那個失蹤的車主上。只是要把人找到,可能需要費一定時間。但是,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每個人在希望的同時,也都在做最壞的打算。只有他妹妹,沒有這個打算。這種固執,比他更甚。

“陸君,不吃了嗎?”陸夫人都覺得自己兒子有些怪,明明陳孝義過來,也沒有過去看。

“不吃了。”推開椅子,君爺走進自己臥室。

蔓蔓這邊,在蔓蔓一番話後,反而掃去了陰晦一般,每個人都吃的很多。陳孝義固然仍是不怎麼說話,卻明顯振作了不少。

蔣衍在送他們離開時,不忘和陳孝義說明:“蔓蔓她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嫂子爲我和她好的心意我明白的。”陳孝義敞開了心胸說,“我很感謝嫂子今晚這番話,讓我茅塞頓開。”

離開蔓蔓家,陳孝義望着黑夜裡的城市,感受到燈的溫暖,遙望那一盞路燈好比啓明星,又好像雙明亮的眼睛,破除了他心裡所有的迷茫。

說回魯玉。

米薇被抓,除了沒有證據的戴興偉和彭芳的意外案件之外,最直接原因是由於徐詠梅的事。魯玉與米薇不同,在徐詠梅的事上,既不是主犯又不是同謀。公安機關只能暫扣她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後,她被放了出去。然而,只是這短短二十四小時的牢獄,已經足以改變魯玉的想法。

在被審訊的時候,魯玉聽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之前她和米薇都不知道的事:法拉利的後門是開着的。這沒有理由。她們離開時法拉利的後門是關着的,如果沒有人爲去拉開,在水裡的法拉利後門不可能打開。

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同時這件奇怪的事,符合了她的幻覺。

彭芳活着。

她愈來愈確定這點。既然米薇都被抓了,她心裡不需再有顧慮彭芳是否活着會給她們威脅,努力將彭芳的下落找到就是。

怎麼找到彭芳?

她想,從出現幻覺的那地方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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