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結束後,藍永就直接回家收拾行李了。當天下午,藍永正式搬入閆家。晚飯過後,閆文超邀請藍永一起在庭院下棋,閆夏興致不高,早早地回房待着了。
“小永,你最近胃口很差啊!男孩子怎麼吃這麼少?”
藍永正準備放下棋子的手頓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回答道:“大概最近氣候不好吧,不想吃東西。”
“你這樣可不行啊!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既然你爸爸放心地把你交給我了,我就要對你負責!明天正好我休息,要不放學後我去接你們,帶你去看看中醫,開些開胃健脾的方子。”
“不用了,閆爸爸!我身體好着呢!”藍永笑着說,“可是,閆夏最近不太好,要不你帶她去看看。她最近臉色越來越差了……”
“哎~小女孩失戀是需要時間療傷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幫不上忙!馬上就要高考了,她壓力應該也挺大。你多陪陪她,該放鬆就放鬆!我啊,對你們沒什麼要求,過得開心,身體健康就足夠了!”
“閆夏有你這樣的爸爸,真是太幸福了!”
“看你這小子說的,我不也是你半個爸爸嗎?”閆文超說到這裡,收起笑臉,轉而問道:“你今天跟你爸爸談得怎麼樣了?”
藍永將了閆文超的軍,隨後放鬆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語氣淡淡地道:“雖然知道了很多當年的事,但我還是沒辦法那麼快就原諒他。”
“慢慢接受吧!別急,你們兩父子的時間還很多!”
閆文超的一句話無意間觸動了藍永的心,時間真的還有很多嗎?
“恨他,早已經成爲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然而現在,我突然失去了恨他的理由,我居然覺得生活少了一些滋味。”藍永嘆了口氣,擡頭望天,“他只是愛我媽媽,愛得太瘋狂了……所以做了很多錯事,我真的應該原諒他嗎?他讓我媽媽失去了追求愛情的自由,他真的值得原諒嗎?閆爸爸,我找不到答案……”
“小永,你忽略了一點。”
“是什麼?”
“你媽媽也深愛着你的爸爸!”閆文超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葉菡是個性格要強的女人,她只是不願承認自己早已經陷進去了而已。藍決被家裡管制的那段時間,她本可以帶着你逃跑,但她還是留下來了。她總是用仇恨來掩藏自己的愛意,那時的她還很年輕,不知道該怎樣去接受這一份感情。我和你閆媽媽都看得出來,他們彼此相愛。”
“可他用了這麼卑鄙的手段!”
藍永的眼裡還有殘存的怒火,也不知這火是藍決引起的還是自己引起的。當他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去看待爸爸媽媽的愛情時,他想到了自己對閆夏的所作所爲,在別人眼裡,他是否也是一樣卑鄙無恥?
“愛情是偉大的,也是自私的!至少你媽媽去世的時候,有最愛的人陪在身邊,她一定早就原諒你爸爸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懷!你爸爸已經在用餘生贖罪了,從今天開始,接受他對你的好,好好享受你缺失已久的父愛吧!”
藍永和閆文超一番暢談過後,那一夜睡得格外安穩。他的人生終於開始走向明朗,可爲什麼
這一天來得這麼遲?
又是一個週日悠閒的午後,春風吟吟,藍永正坐在樹幹上眯着眼小憩,聽得風吹許願瓶發出的清脆響聲,嘴角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
“汪!~汪!~”
松果從閆家的方向跑過來,繞着大樹來回打轉,仰着腦袋對樹上的藍永不停地吠。
“好了!松果!別叫了,那人不會理你的!”閆夏手拿一把吉他,走到自己常坐的那塊草地坐好,松果也安安靜靜地在她身邊趴着。
藍永眯眼看了她一下,又繼續自己的閉目養神。
“有些人要睡午覺自己進屋裡睡,我要在這兒練琴了!待會兒不要嫌我吵哦!”閆夏一邊調琴一邊說着。
“凡事有個先來後到。”藍永懶洋洋地說。
“不好意思哦!我昨天才知道原來這塊地是我們家的!在我的地盤上,當然是我說了算!”閆夏一臉傲嬌地擡頭對他說。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還是那麼帥氣是怎麼回事?特別是他原本就瘦削堅毅的下巴弧線,現在變得越來越深刻了。她突然發現,他好像瘦了很多?
她看得有些臉紅,連忙收回目光。
“你手上那把琴是我的,彈不彈我說了算!”藍永剛一說完,喉嚨處就涌上一股血腥氣,他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平和變爲了掙扎,再次睜眼看了一下下面的她,發現她沒看見自己剛纔的表情,這才鬆了口氣。
“藍永你真是……我沒見過比你更摳門的男人了!我送了你那麼多生日禮物,不過拿你一把吉他而已,竟然還好意思不給?”
“……”
“你說話啊!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了!男人摳門要不得!以後怎麼還怎麼找女朋友?你再有錢又怎樣?一把吉他都捨不得!你自己家裡不是還有一把嗎?這把吉他這麼多年了還不捨得給我,我這心裡越想越氣!”
“……”
“你不會睡着了吧?”閆夏不好意思再擡頭看他,目視前方對藍永吼道,“喂!藍永!不許睡啊!你再睡我就彈琴了啊!藍永!藍永……”
“嘭!”
一聲巨大的悶響打斷了閆夏的話,她感覺到身邊有東西從天而降,連這土地都爲之一震。她驚恐地睜大眼朝左邊望去,看到的卻是藍永紋絲不動的軀體……
“藍永!藍永!”閆夏抱起他的上半身,輕輕拍打着他的臉頰,“藍永你怎麼了?你醒醒!”
“汪!汪!”松果圍着他們轉來轉去,焦急地吠叫着。
“藍永,你別裝了!我不要你的吉他就是了!你至於這麼嚇我嗎?”閆夏的聲音越來越緊張,內心深處傳來莫名的心慌與不安。
藍永的臉色慘白,連呼吸也很微弱,無論閆夏怎麼喚他也沒有反應。
“爸!”閆夏跪坐在樹下,用最大的聲音呼喊着不遠處房子裡的閆文超,“爸!爸!”
閆夏的淚水噴涌而出,很快就糊了一臉。松果懂事地奔回閆家叫閆文超,閆文超急忙跑出來,看見躺在地上的藍永,愣了一秒後立刻拿出手機打120。
閆文超和閆夏守在搶救室外,
藍決一家接到消息後也趕到了醫院,可還是沒有成功阻止閆夏知道藍永隱瞞已久的秘密。
“醫生,他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會暈過去?他前一秒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從樹下栽下來呢?他有沒有摔傷哪裡?腦袋有沒有受傷?他可是我們學校第一名,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了,不能出事啊!醫生你快告訴我!”
“小夏!你別急!你把醫生抓疼了!”閆文超把閆夏的手從醫生身上拿開,對着醫生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醫生!我女兒很緊張他,纔會這樣失態。你能不能跟我們詳細說說情況呢?”
“你們跟病人是什麼關係?”醫生見多了這樣着急的人,很淡定地問他們。
“我們是他的家人!”閆夏快速回答道。
“家人?我看不是吧!你們是他的家人,卻不知道他患有胃癌?”醫生翻開醫患記錄冊,瞄了一眼上面的確診記錄。
“你說什麼?胃癌?”閆夏第一反應就是醫生在撒謊,走上前去就憤怒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他平時那麼健康的一人,怎麼可能得胃癌?你再詛咒他信不信我揍你!”
“你……你要幹嘛?”醫生看她那兇狠的模樣有些慌了。
“小夏!你放手!”
閆夏順着聲音望去,是藍決。
“叔叔!這個醫生一點醫德都沒有!竟然詛咒病患!我今天非要教訓他不可!”閆夏說到做到,揚起拳頭就要砸到那醫生的臉上。
“小永確實得了胃癌!”藍決出聲喝止,叫停了閆夏正要落下的拳頭。
閆夏難以置信地扭頭看他,藍決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叔叔……你在說什麼啊……藍永怎麼可能得胃癌呢?他從來都沒跟我提過……這不可能的……叔叔怎麼連你也要詛咒他啊?”閆夏拼命搖頭,臉上帶着苦澀的笑。
“小夏!”宇文子玉心疼地爲她擦去臉上的淚,“你叔叔說的……都是真的……”
“小永不許我們告訴你。”藍決看到現在快要崩潰的閆夏,就像看見當初的自己。
葉菡爲了隱瞞自己的病,故意做了許多惹怒自己的事,她怎麼會傻到以爲用這樣的方式就能趕走自己,就能在她死後忘記她?
藍永也是一樣,如果他真的瞞閆夏瞞到最後一天,閆夏肯定也會後悔,後悔沒有珍惜最後這一段時光。既然瞞不住了,倒不如讓她儘早接受這個事實。
時間本是良藥,可以治癒很多傷痛。唯有面對死亡,時間如同毒藥,一分一秒都在倒計時生命,讓人窒息。
直到藍永甦醒過來,閆夏依然沒有回過神。閆文超把她帶到藍永的牀邊便出去了,只留他們兩人在病房裡談話。
藍永插着針管的那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顫抖着牽住了她的手。
他手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在這溫暖的春日竟讓閆夏感到冰冷徹骨。閆夏放空的眼神轉移到他的臉上,她看見他笑着對自己說:
“夏,笑一個吧!”
他的笑很蒼白,還有些可憐。
“從那天之後你都不愛笑了,可我現在想看你笑,趕緊笑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