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能瞑目

長久以來,夙煙終於有了一種好的預感,不自覺的就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阿諾對於夙煙的做法不置可否,眼神裡卻是有着微微的鄙視的。

然而,下一刻,夙煙的臉上就出現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興奮,眼睛在看到那張紙上的內容的第一瞬間就‘噌’的亮了起來,一手拿着那張單薄的紙,一手激動的指着那上面的字兒:“生,生了!生了!”

“是啊,生了!”

陸靖然雖然已經是竭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可是他是嘴巴卻還是忍無可忍額彎了起來,變成了弧度非常明顯的笑容,直看得聽得阿諾一陣不解,下意識的就想要知道那張紙上所寫的內容,可偏偏這個角度不對勁兒,就是怎麼着都看不見,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腦袋上突然就好像被砸了一下似的,突然就醒悟了過來,如同夙煙一樣,瞬間就亮了眼睛。

而那張被夙煙握在手中單薄的紙張之上,則是寫了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吾兒生,盼爾等速歸。

但也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卻好像帶着溫暖的溫度似的,只靜靜的躺在那裡便能夠散發出無盡的溫暖與歡樂似的,讓這三個人都不自覺的彎了嘴角笑起來。

多好?

陸黎與樓魅的孩子終於出生了,而且,別人不說,他們一家三口,可都是在盼着他們凱旋而歸呢!

在這樣似乎處處都充滿絕望和血腥的地方,卻有那麼一個溫暖而柔軟的希望照亮並且溫暖了他們,讓連日以來都有些身心俱疲的他們,總算是有了那麼些許舒緩和希望。

“我們都會盡快回去的。”

陸靖然輕輕的開口,難得的柔和了語氣,就連聲音都變得輕柔:“我的小侄兒。”

他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小侄兒,這可當真是一種遺憾啊!

但是,他會盡快回去的,哪怕是不爲別的,只爲了那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只爲了自己那個也即將出世的孩子。

夙煙也笑,不得不承認,她現在實在是歸心似箭了!

這個充滿戰火與血腥的地方,着實是令人討厭啊!

“恭喜王爺了。”

突然,一道不屬於他們三個人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嗓音微微有些沙啞,卻還是他們所熟悉的溫柔強調,而且只是說出了這五個字兒,這個聲音的主人卻還是說得十分的費勁兒,只一聽,便能讓人知道他是大病初癒的。

夙煙難得的第一個反應過來,噔噔噔的跑了回去,一臉驚喜的看着牀上的人,覺得這些大喜大悲的事情似乎都是扎堆兒來的,在她難過的時候,老天爺就恨不得她難過死,一個接着一個的噩耗跟不要錢似的往自己身邊擠,如今這些叫人開心的事情也是一樣,前一個喜訊還沒來得及樂呵完平靜下來,緊接着的另一個讓人高興的事情就又突然蹦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夙煙目光灼灼的看着躺在牀上的旬塵,他的眉眼依舊還

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樣子,臉色蒼白卻並不影響他的氣質和笑容,就如同那種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一般溫暖。

旬塵依舊是習慣性的就勾起了嘴角,笑道:“之前就基本都能聽見你們說話,真正醒來卻是在王爺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了。”

許是因爲已經好幾天都沒有開口說話了,也可能是因爲大病初癒,旬塵說起話來總是慢吞吞的不說,聲音還總帶着些許沙啞的感覺,而且說起話來還很有氣無力。只是這個時候的夙煙卻是理所當然的把這些都當做了是因爲旬塵大病初癒的緣故。

夙煙很有眼色的在聽了這樣的聲音說了兩句話之後,她便立即走了過去,給旬塵倒了一杯水過去,給旬塵潤嗓子,只是旬塵的傷口在胸口,她根本不敢妄動,便只能端了被子在一旁遲疑了起來。

陸靖然上前幾步,順手拿了一把勺子過去,也並不介懷的塞到了夙煙的手上:“用這個,笨蛋!”

他口中雖然是罵着夙煙的,可是動作之間卻根本沒有半點嫌棄的意思,是以,夙煙也依舊一點兒都不在乎,二話不說的就接過了勺子給旬塵一勺一勺的喂起了水。

剛開始的時候旬塵還有些遲疑,但也僅僅只是那麼一小會兒,緊接着他便張開了自己乾澀的嘴巴,將那些甘甜滋潤的液體喝了下去。不管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靈魂,此時此刻似乎都需要這樣的甘甜與滋潤來滋養,來救贖。

他的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情,最有意義的事情,似乎就是他昏迷之前的那個動作了。

如今他親身感受之後,便更是不願意,也不能容許自己看到夙煙會出現自己如今這種情況,此時此刻,旬塵無比的慶幸,慶幸自己的反應還夠快,能夠替夙煙擋下這麼一劍,但是同時,他卻也不自覺的開始有了那麼些許悲哀,悲哀自己以後恐怕就不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只能希望,以後的夙煙都不會遇見那樣驚險的情況就好了。

夙煙和陸靖然,還有阿諾卻是根本不知道旬塵所想,一個一個的都沉浸在了這雙重的喜悅之中,不過幾日,陸靖然與沈淳煜兩人帶軍攻打邊城呢個,原本就已經非常疲憊的楚國軍隊還沒能從上一次的可怕之中緩過神來,就又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在邊城之中待了還不到十天,便又不得不棄城退後。

卻不想,他們之前只見到了陸靖然,便以爲沈淳煜的傷勢大抵是還沒有好利索,卻不想,沈淳煜卻是已經繞了過去,出現在了他們的後方,就只等着他們戰敗後退,這一場仗,陸靖然和沈淳煜打得毫無懸念,楚國大軍節節後退,到了最後,便已經到了被雙方軍隊包圍住的窘境。

然而,就在這個沈國大軍人人都開心興奮不已的時刻,夙煙卻不安的看着旬塵,心臟彷彿那失了節奏的音符,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亂跳一氣,她抿了抿自己乾澀的嘴脣,勉強讓自己穩下心神來,問:“你怎麼今天突然就又提起了這件事情?你不是說好了自己會過去做的麼?

旬塵笑,雖然竭力掩飾,但是眉目之間的苦澀卻是怎麼也退之不去。

但是,他也的確是已經盡力了的,他也的確是真的沒辦法了啊。

“可是你那天在我還沒醒來的時候,不是也對我說,你會幫忙做的麼?”

旬塵很聰明的並沒有立即接話,而是用那天夙煙所說的話反問了她一句,然而如今夙煙正處於非常敏感的時刻,即便是如此聰明圓滑的回答,卻還是觸及到了夙煙此刻那無比敏感的神經。

她看着旬塵,直接問道:“旬塵,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的語氣驚惶不安,一雙水眸更是死死的盯住旬塵,一點兒也不願意放開旬塵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小的變化,生怕自己錯過什麼似的。

至此,旬塵嘴角那本來就根本掩飾不住的苦澀便愈加明顯,他已經到了不得不和盤托出的時候,可是隻要一想到自己接下來即將要堆夙煙所說的話會讓她多麼的難過和失望,他便不自覺的開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身體,甚至痛恨那把刺入自己胸膛的劍,如果,如果當初那把劍能夠稍稍再刺偏一點兒,那該多好?

爲什麼,命運偏偏就是這麼的殘忍?

爲什麼,就不能稍稍再讓他幸運那麼一點點?

可是,向來都不曾厚待於他的命運,還是一如既往的殘忍,從第一天他剛剛開始醒來的時候,伴隨着他的呼吸的,就是致命的疼痛,胸口的疼痛則是直接告訴了他,那天他能夠醒來,就已經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事情,雖然那只是苟延殘喘,卻也已經是額外的幸運了。

也就是說,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只是,他遲遲都不願意告訴任何人罷了。

可是,如今,他卻不得不如此了。

“可能是我命不夠硬,大約,是活不了了。”

旬塵想了半天,卻只能說出那麼幹癟的一句話來,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又能夠說些什麼:“不過你不必難過,因爲,我還有事情要你去做,你如果不答應,或者不去做,我才當真是死都不能瞑目了。”

他的語氣非常的平靜,似乎是已經看淡了生死,他的神態也十分的淡然,只是在看向夙煙時,卻似乎又帶了些許不捨的感嘆。

夙煙才只是一聽,心中便是狠狠的一抽!

可還不容她去問些什麼,旬塵就難得犀利的道:“你可別忘了,你的肚子裡面,還有你和王爺的骨肉呢,如今孩子還未滿三個月,可是絕對受不了什麼刺激的,而且,如果可以活下去,我自然也是極其願意活下去,不讓你去面對我那些爛攤子的,只是如今,我命不久矣,我又無人可求,便只能拜託你了。”

“夙煙啊,大概你都猜到了,我同七皇子一樣,也是有至親在楚國被挾持的。來日戰爭平息一些的時候,你能不能幫我把他們救出來,以後哪怕是讓他們在沈國行乞,那麼我也會在地下感激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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