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個樂新榕,原是給分在了宜嬪的抱夏,住的是先帝鈴太嬪原先的住處,九驪齋。只是她頗嫌此處晦氣,死活要給換了。宜嬪懶得理她,對着符長寧懶洋洋表示,她願意折騰,我這兒還不願意要呢,分出去!於是符長寧只好給指去了瓊嬪的大雅殿。
但是還真別說,換了個住處,竟也一掃之前鬱氣,這樂新榕樂美人,竟也漸漸地得了寵。
有的時候這機緣,實在是奇妙的很呢。
這個年過得沒什麼滋味,因爲皇太后駕鶴西行了,實在是不好大操大辦的。就只在正旦的時候,先帝的遺妃們,也就是如今鳳藻宮後頭的宮裡住着的太妃們,在宴上露了一個臉兒,也就算完了。其中當初的壽郡王、如今的壽王,也發來了許多賀禮——他在皇太后出殯的時候,是方纔回過京的。沈從景見到壽王的時候,只覺得壽王近來精神氣兒頗好,再不似先帝沒駕崩之前那副猥猥瑣瑣的樣子。這會兒壽王回京,帶了正妃回來看看兒子,身邊兒卻還帶着一個二八年華的美妾。那美妾顏色姝麗嬌嫩,嬌嬌小小的依偎在壽王身邊兒,跟他閨女似的。沈從景見了,也只是搖頭笑笑並不說話。
壽王如今看起來在陵南日子過得很好了,心胸似也開闊了許多,見着沈從景竟還能露出一番慈愛顏色——可給沈從景嚇壞了。壽王也很識趣,藉着機會進京瞧一瞧自己兒子,也沒說要給兒子帶走,也沒說想賴在京裡不走——他賴着不走纔不正常呢!陵南多好啊,風好水兒好,又多溫柔鄉,他身邊兒這嬌白的妾,不就是陵南人嗎?壽王這幾年被壽王妃拾掇的,很是服帖聽話,自己又想了想,哎,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兒子都成婚啦,還折騰什麼呢?坐在那大位之上,未必比他現在更逍遙。
可不是麼?現在的壽王,嬌妻美妾環繞,嫡子乖乖在京中當差,嫡女嫁入了當地的世家,前些時候最心愛的美妾還給他生了個“老來子”。自己在陵南雖然有一羣很能裝的世家在給他膈眼吧,但其實也並不是
那麼難以容忍的,起碼那羣世家就是,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會去主動招惹你的。剩下的,他一個堂堂藩王,誰還敢惹他?好吃的緊着壽王府,好用的緊着壽王府,就連最好看的美人兒,也得緊着壽王府——哎呦喂,這日子,不要太爽哦!
除開壽王的年禮不提,其他就也沒什麼特殊的了。
一年又這樣過去了。
轉年來就是順澤五年了,已經在建蒙國呆了很久的符長寧,身體上早已習慣了建蒙國冬日刺骨的寒冷,但是腦袋裡,卻還存在在天嵐國溫暖如春的季節當中,故此每逢冬天,她總得穿上最厚的錦帽貂裘來禦寒——哪怕她穿上了那一層層厚裘以後,自己也熱的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沈從景看着不肯減少一分衣服的符長寧,總是覺得分外的可樂——好好兒的一個身子窈窕的美人,一到冬天就“變身”地鼠,也太好笑了一些。
倒是符長寧身旁跟來的四個丫頭,不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都早已習慣了建蒙國的冬天。反倒是四個人呢,每穿着鼠皮比甲,雲紋夾襖,那麼俏生生的往人身旁一站呢,符長寧都得頗爲羨慕的酸一句,“真是好身體。”
娉衣搖頭笑道,“您若肯拖了您那銀狐大氅,卻也得發現,皇宮裡病不是您想的那麼冷的呢。”
符長寧搖搖頭,看着天際那高闊遼遠的藍天,半是嘆息的說道,“已經習慣了,再脫下來,我心裡頭都忍不了的。”
也不知是在說什麼。
娉衣幾個相互看一眼,沒說話。
過完了年,就開春兒了。只是建蒙國的季節,初春也是春寒料峭的,並不能減少衣服。於是符長寧仍舊心安理得的裹着她那名貴無比的皮毛大氅,日日睡在銀碳煨銅爐的暖室裡,享受着平民百姓難以企及的富貴榮華。
年關一過,春回大地以後,就連後宮之中的妃嬪都好似是躲了個冬一樣,在三月初的時候,紛紛開始活絡了起來。
每天早晨定省的時候
都會有一番言語機鋒,符長寧愈發像個慈和的大家長,早晨起來心平氣和的看着那些嬌豔如花的妃嬪們挨着個兒的互相刺激一下,然後微笑着做一下總結,給人家放走了,也不管,也不約束。符長寧知道,這些小姑娘在後宮裡頭打消寂寂長日的辦法,就是相互挑刺兒,若不然,又還剩下什麼樂趣呢?皇帝只有一個,總也不能日日關顧到她們的。
除了言語機鋒,符長寧還聽說,哪宮哪宮誰和誰出了什麼矛盾,誰又給誰推了一把,讓人跌倒了。誰說了誰一句不恭敬,這兩人又嗆嗆個沒完。總之,鎮日都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唯一與市井婦人不同的是,這些小姑娘生的好,罵人也拐着彎兒的罵,聽着既優雅,又厲害。
符長寧是真的覺得自己老了——她上一世加上這一世,都四五十歲的一個人了,再看這些年輕活泛的小姑娘爲了一些小事情耍弄着小心機,你爭我吵的樣子,符長寧每每看到了,被拉過去評判是非對錯,其實實在是並不覺得這是一回多大的事兒。
就這樣,後宮裡沒有人不交口稱讚符長寧寬和大度的,就連沈從景,都頗爲好奇的問她一句,“總聽人說後宮裡頭是是非非的遭亂事兒不斷,怎麼到了咱家,卻這麼消停平和了?”
符長寧摸着鬢邊兒新採來的山茶花兒,笑吟吟說道,“那大抵是因爲我分外的有能力有手段吧。”
沈從景“哈哈”大笑了起來。
日子流水似的過去,沒幾天,宮裡頭就又傳來喜訊了——端妃呂氏,有孕了。
端妃恍恍惚惚的摸着肚子,她前些時候似是有所察覺,但月份尚且還小,就是連太醫也是不好妄自斷測的。再說月份不大,孩子也更容易折一些,故而端妃不動聲色的等到了第三個月的月末,眼看她的身上都多長了些軟肉,這才傳了太醫進來診脈。
果不其然,或許是母子之間天生就有某種感應,使得這個小傢伙兒甫一出現在這個世上,她這個母親就有了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