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長寧一一的見了底下人的神色,然後笑了笑,慢吞吞笑說,“不過是些最基本的食物藥物相剋的道理,家中母親大概都是教習過的吧?用這些害人,是不是膚淺了點兒?”
底下人面面相覷,她們一時不知道,符長寧這是要說什麼。
只有嘉妃宮裡頭的鐘婕妤鍾文彤,這會兒臉色慘白,哆嗦了一下嘴脣,便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卻是誰都沒有去看。符長寧看在眼裡,也不說她。反倒是一旁的平宬妃,似是若有所思的說道,“這法子的確不罕見。”
“只是哪怕端妃那日用了蓮子心,又聞了五子香,但這兩樣配在一起,是會登時發作的——可我聞說,端妃卻是第二日清早,才腹痛難忍的。”
符長寧淡淡笑說,“不錯,按說五子香配上蓮子心,性烈無比,幾是登時就會使人激起反應。但這兩樣雖性烈,若救治及時,反倒不會傷害腹中胎兒。”說着,眸中轉厲,“千不該萬不該,只這人不該下毒手,嬋衣,將東西拿上來!”
“是!”嬋衣應了聲,叫人捧出一個小錦盒,那錦盒中安安靜靜躺了一枚繡蝴蝶的荷包,一打開,裡面的香氣就逸散了出來。
是五子香。但是其中,似還有一些其他的雜味,若不仔細聞,是聞不出來的。
可惜,殿中的人,幾乎是沒有人仔細去聞的。因爲有了之前的話做鋪墊,哪怕這五子香單獨其實並沒有害處,殿中妃嬪也俱都是皺着眉頭將口鼻掩住了,還有的忍不住後退一步,不想再聞的樣子。
符長寧冷冷笑道,“這會兒,竟都知道怕了?害人的時候,又去想什麼了!”她狠狠地一拍扶手,將嬋衣手中那荷包抓起來就扔到了地上,厲聲說道,“這裡頭摻了黃荊,是黃荊!”
此話一出,殿中就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尤其是被符長寧說這話時一雙眼睛看向的鐘婕妤,這會兒幾乎是面色蒼白,像是立刻就要跪下認罪一樣。她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竟好似不知道這裡面有黃荊一樣。
黃荊是一種並不少見
的中藥藥材,性溫吞,是防止時疫擴散的一種預防類藥物。這種藥物,生有奇香,很少有人知道,許多香料裡面可以摻雜一些黃荊,來更加完美這香料的味道。但是有經驗的調香師都知道,這麼多的香料裡面,只有一種,是不能在裡面摻雜黃荊的,那就是五子香。
五子香性寒,黃荊屬熱,這兩樣若是碰撞在一起,非是不能調和,反倒是會延長各自的發作時間,加深各自的藥效。尤其是當,五子香與黃荊結合以後,再遇上蓮子心……
這些基本的香料藥理知識,凡是家學淵源的女子,其實是都能掌握的。比如世家女,基本上這些知識都是作爲常識來教授的。這會兒聽了符長寧都話,那倒吸涼氣的,正就是端妃的妹妹小呂氏——她顯然是知道這藥效的。就見呂玟宣紅着一雙眼死死盯着那荷包,似要將那荷包灼燒出一個洞來。
但是看另一旁,符長寧一直關注着的鐘婕妤——那鍾婕妤震驚的表情不似作僞,符長寧的心中也“咯噔”一聲,但她到底繼續冷冷點了名,說道,“鍾婕妤,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被點了名的鐘婕妤驀地擡起了眼,“噗通”就跪到了地上,聲音還是控制着不去顫抖,但飄忽的眼神卻已經出賣了她,“妾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麼。”
“不明白。好一個‘不明白’。”符長寧冷一笑,“把鍾婕妤的‘好’丫頭桑葚帶上來。”
一聽“桑葚”這兩個字,鍾婕妤渾身都癱軟了,但符長寧細細瞧過去,鍾婕妤雖看起來害怕極了,但卻並沒有表現出這殿上有她同夥的樣子,這幾樣加起來,讓本來對此事極有把握的符長寧也有了些困惑。
桑葚被帶了上來。
甫一被帶上來,桑葚就毫不猶豫的跪在了地上,還沒等人說話呢就什麼都承認了,“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是鍾婕妤鍾小主讓奴婢這麼做的,皇后娘娘饒命啊!”——這個桑葚,是鍾婕妤安排在端妃身旁的一個灑掃丫頭。
看着桑葚這麼“配合”,符長寧心頭疑雲越來越重。
殿中的妃嬪都靜靜地瞧着這一幕。她們不少人心中都開始懷疑了起來。
但戲一開嗓,如何回頭?符長寧只能繼續說道,“你說,是鍾婕妤指使你的?”
“回娘娘,正是鍾婕妤指使的,但求娘娘看在奴婢坦誠的份兒上,饒過奴婢一條命啊……”女子聲音十分尖銳,那桑葚說着說着,就開始給符長寧磕頭,那“砰砰砰”的悶響,聽着人都肉疼的厲害。
符長寧問鍾婕妤,“你可還有辯駁的話說?”
符長寧陰着臉,她覺得,她似是……被人錯引了。
鍾婕妤這會兒眼淚已經淌了滿臉,她奮力的搖搖頭,哭說道,“妾並不知曉、並不知曉五子香這事——”
不知曉?
符長寧眯了眯眼。
就聽鍾婕妤突然似是想起什麼似的,爬起來,也跟着磕起了頭,“娘娘明鑑,娘娘明鑑,妾真的不知道五子香可以使人小產!那荷包是妾的無錯!但妾不知、妾不知啊!”
她不知道?這人,到底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符長寧陰着臉問她,“你不知道?但之前,本宮記着,你慣用的香,並不是五子香吧?”
鍾婕妤哭着說不成話的搖着頭,“妾不知道,妾真的不知道……”
得,沒辦法說下去了。
符長寧覺得有些煩躁,她一煩躁,就必然有人要遭殃。
這次遭殃的,顯然也只能是鍾婕妤。
符長寧給下頭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看見了,點了點頭,擼起袖子上去就甩手給了鍾婕妤一個巴掌,抽得人的哭聲戛然而止——疼得連哭都忘了。那婆子手底下還不停,接着就是四個巴掌,一邊兒兩個,好不偏頗,直給鍾婕妤扇得撲倒在地。
殿中妃嬪何時見過人還沒咋地就敢下手這麼狠的,一時之間也都呆了。
符長寧惡狠狠說道,“賤蹄子,叫你說話你就好生兒的說話,哭什麼哭?!現在證據確鑿,你只需要將事情說明白了,還在那裡做什麼無用的辯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