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陳有順就越懊惱，覺得自己真的是一盤兒好棋給下臭了，嗯，雖說他不會下棋，但道理還是懂的。
還有那個張有亮，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平時裝的那叫一個老實，關鍵時候愣給人捅刀子！實在是咽不下那口氣，陳有順就氣哄哄的去了隔壁。
門推開的剎那，廳裡的幾個人齊齊轉過頭，張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咋了，大晚上的進錯門了？”
“哎哎……”胡亂的點着頭應兩聲，陳有順迅速退了出來，心裡別提多憋屈了，張傑基本上住宿舍不回這邊兒來，今天這是咋回事兒？
而屋子裡，陳有順的腳步聲消失後，張傑一臉不耐的看向李玉蘭：“媽，我爸有補助，我也有工資，短你吃了還是缺你喝了？以後別再搭理這無賴狗行嗎？”
李玉蘭一張臉漲的通紅，兒子這樣對她說話，還真是第一次。
張傑嘆口氣：“媽，我知道，做兒子的不應該對你的事兒指手劃腳，可是媽，您現在這個樣子，對我爸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爸是不能工作了，但他的補助不比能工作的人少吧？
媽您爲什麼可以不用去上班，還不是因爲爸變成這樣了，對媽的額外照顧？當然，如果媽不想要過這樣的生活，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不攔着。
這個家有我呢，我已經工作了，我的工資加上爸的撫卹金，足夠我們爺倆生活再僱個保姆，等我娶了媳婦兒，就讓她照顧爸，反正，我一定會給爸養老的。
當然，如果媽捨不得爸的這份待遇，想要沾爸的這份光過舒服日子，那麼，就老老實實在家待着，我說句自私點兒的話，就您這樣的行爲，哪家的姑娘都不敢嫁我，對吧？”
李玉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兒子，她不相信，兒子心裡竟然是這樣想她的。
要知道，這些年，她是做的不太地道，但是，無論對不起誰，她都沒有半點兒對不起兒子，她和陳有順好，她佔對方的便宜，省下來的錢可都是給兒子存着做老婆本了。
而現在，兒子說因爲她的行爲，會娶不上老婆？！
張傑當然明白李玉蘭的想法兒，說真的，他也知道，不管李玉蘭做了多少讓人唾棄的事兒，對他，卻是挑不出理來的，但，那並不是他想要的。
父親出事兒的時候，他才十一歲，當時的感覺是，天都要塌下來了，十一歲的孩子，已經懂事兒了，卻是對自己的行爲無法掌控，他怕媽媽會離開這個家，離開他。
他不是胡思亂想的，因爲他眼前有那樣的例子。
父親所在的廠子，算是事故率比較高的，父親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就在父親出事前的一年半左右，同桌王金田的父親王寶林出了事故，他比父親傷的輕一些，但是，從此也不能幹重活了，廠子裡安排他看大門。
沒多久，王金田他媽就和王金田他爸離婚了，那年他十歲，對離婚還真沒有一個明晰的概念，可是，看着原本總是收拾的乾淨利索的王金田變的跟個小乞丐一樣，中午帶去學校的飯菜永遠是饅頭加榨菜或者饅頭加海帶絲，他對離婚這事兒終於有個概念了。
所以，在他爸出事兒後，他見天的粘在他媽的身後，生怕他媽趁他看不到的功夫跑了，甚至，他都不去學校了，無論他媽怎麼攆，他都不去，氣急了的李玉蘭，揍了他一頓，他就哭着問，是不是他去學校了，她就要偷着離開了，就像王金田的媽一樣？
李玉蘭當時就愣住了，隨後就抱着他哭，哭夠了，向他保證，她指定不會離開這個家，不會離開他，讓他安心去學校，還跟他拉了鉤。
小孩子是很好哄的，他信了，也就不再瞎琢磨了。
直到三年後的一天，他撞到了他媽和陳有順的事兒。
那天，他是從學校回家拿東西，他爸睡着了，他知道他媽經常去陳有順家串門兒，就徑直找了過去，結果，就正好看到了他媽和陳有順……
那年，他十四歲，對於男女間的性事已經有所瞭解，當然知道他媽和陳有順做的是什麼事兒，他嚇得混身發抖的跑回家，張有亮恰好醒了，就問他怎麼回事兒。
他當時的念頭就是，不能讓他爸知道，所以，他撒謊說路上跑的急，有點兒難受。
他爸信了，挪着身子上前撫了撫他的額頭，扯着脖子衝外面喊他媽的名字，好半天，他媽才一臉不滿的回來，他爸就讓他媽帶他去醫院。
他媽一聽要帶他去醫院，嚇壞了，趕緊問他到底哪裡不舒服，他把和他爸說的那一套，又對他媽說了一番，他媽倒是沒起疑心，背起他就往醫院跑。
那一剎那，他的心情是極複雜的。
十四歲的他，已經有一米六高，就算比較瘦，也有九十斤了，她媽一米六四的個子，竟然揹着他一路健步如飛，要是說他媽不愛他，打死他都不信。
可是，爲什麼他媽要做那樣的事兒？
有那麼一兩年，他變的特別不愛說話，他的心事沒人訴說，只有憋着，自己琢磨……
直到他再次撞破了他媽和陳有順的事兒，還是面對面撞破的，再也裝不下去，他媽單獨和他談了。
說她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家，但是，她需要有個人幫襯，等他娶了媳婦兒了，她就安安心心的和他爸過日子。
他和他媽吵了一架，發誓如果他媽不改，他就不認她。
他還真的是說到做到了，半年多沒和他媽說話，後來，是他爸勸他原諒他媽的，那年他已經十七歲，他爸跟他說，如果不是他無能，他媽不可能做那樣的事兒，讓他不要怪她，畢竟她的出發點也是爲了他好。
他當時就覺得那邏輯怪怪的，怎麼可能是爲了他好？難不成，他媽不那樣做，他就好不了了？
不忍心傷害父親，他並沒有和父親頂着來，和母親之間的關係，總算是比以前好了些，也是那年，他考高中沒考上，乾脆就去了工廠打工。
爲了眼不見心不煩，他一直住在工廠宿舍，每個月回家看父親一次。
這一次，是父親打電話給他，把他召回家的。
父親跟他說，“小杰，爸知道，當年爸勸你原諒你媽的時候，你是嫌棄爸太窩囊，可是小杰你要明白，如果爸不窩囊，你就沒有家了啊。
要是你媽離開了這個家，爸根本照顧不了自己，說不準會拖累你一輩子，爸也知道，你覺得爸和你媽離了婚，找個保姆照顧是一樣的，但是，對爸來說是一樣的，對你來說就不一樣了。
眼看着，你就要談女朋友了，到時候帶人家回來，人家一看咱家這情況，敢和你成嗎？這要是有了孩子，誰來照顧？有你媽在，人家還有個盼頭啊。
所以，爲了你，爸不在乎自己窩囊不窩囊，現在，爸爲什麼不想窩囊下去了，因爲，這麼多年了，爸也窩囊夠了，而且，如果讓你媽繼續這麼下去，也未必能幫上你。
那麼，趁着現在這個機會，爸要把你媽拉回這個家裡來，當然，如果成功了，爸就算是賭對了，要是失敗了，爸就和你媽離婚，不再這麼將就下去了。”
對於他爸能這樣想，他還是挺開心的。
所以，他爸和他媽過去陳家看熱鬧的時候，他沒攔着。
他也料到了陳有順有可能會過來，所以，一直坐廳裡等着，在此這前，他媽一個勁兒的勸他回房間休息呢。
實際上，這些年他媽和陳有順的事兒已經是半公開了，反正他已經知道了，他爸已經知道了，他媽好像有點兒無所謂了，也就不像以前一樣還有所遮掩了。
那麼，他今天就要把半公開，整成全公開，逼他媽必須做一個選擇。
而且，他說的也是心理話，如果他媽想要過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他不會攔着，他媽還不到五十，就讓她這樣在家守着一個性|無|能的爸，的確是對她不公平，那麼，他和他爸都願意成全她。
反這，如果他媽還是想着走捷徑，就別怪他不孝了。
“媽，您必須做出選擇。”張傑再次出聲催李玉蘭，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讓她就這麼把問題避過去。
李玉蘭嘆口氣：“小杰，媽不會再和陳有順來往了。”
“好。”張傑點點頭，繼續追問，“那別人呢？”
李玉蘭眸色中滿是怒意：“小杰！”
“媽，我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張傑認真的看着她，“我說過很多次，我不需要您用那樣的方式爲我搏取什麼，或者說，您只不過是在爲自己的行爲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對我很殘忍的，您不覺得嗎？”
“你怎麼想的？”李玉蘭沒有回答兒子，看向了丈夫。
“兒子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是我把兒子叫回來的，具體的也是我告訴兒子的……”張有亮神色極其認真的看着妻子，“以前我願意睜隻眼閉隻眼，是因爲我知道跟着我委屈了你，現在我不願意睜隻眼閉隻眼，是因爲兒子到了要娶媳婦的年紀了，我不能再放任你，而毀了兒子的幸福。”
“明白了……”李玉蘭點點頭，又長長嘆口氣，“我承認，這些年我做的不對，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家，我答應你們，不再和陳有順來往，也不會再和任何別的男人來往。”
“媽，話是您自己說的，您要做到。”
“你不信媽？”李玉蘭一臉不滿的瞪着兒子，“你媽我在你眼裡就是個說什麼都不算數的人？”
“媽覺得呢？”
“……”李玉蘭還真的沒法兒肯定的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不是她先前做的不好，兒子又怎麼會這樣懷疑她？
“行了，時間不早了，都休息吧……”頓一頓，張有亮嘆口氣，看向兒子，“給你媽時間好好想一想，畢竟這事兒發生的也太突然了，不過……”他看向李玉蘭，“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你一定要想明白了再給我們答覆。”
李玉蘭腦子濛濛的躺在牀上，一晚上都沒怎麼睡着，旁邊的丈夫也時不時的翻來覆去，顯然也是睡不着，將近四點的時候，李玉蘭索性一屁股坐起來，伸手推了推張有亮：“你還能信我嗎？”
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張有亮撐着坐起來，直視着李玉蘭：“能。”
“好。”李玉蘭長長嘆一口氣，“他爸，我也不瞞你，我不是故意和陳有順在一起，我是有那方面的癮，心裡難受，所以……”
“我知道……”張有亮打斷她，“我是你丈夫，以前你是啥樣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剛開始的那段時間你怎麼忍的，你怎麼難受，我又不是沒看到，要不然，我怎麼可能睜隻眼閉隻眼的還不和你離婚？
你想想，我要是真的不理解你，我肯定就和你離了，我知道別人都說我傻，與其這樣和你在一起，還不如離了婚找個保姆照顧我，反正那錢又不用我出，對不對？
可我爲什麼就不那樣做？我舍不下你啊，我知道，你無論怎麼和陳有順好，都是想要爲咱們這個家裡摟點兒好東西回來，雖然我和小杰都不讓你那樣做，但我們都明白你的想法兒，真的。”
“好，我聽你的，就在家照顧你陪着你……”李玉蘭挪到吳有亮身邊坐着，“以後，我再也不瞎操心瞎琢磨了，不過，你……你要幫我……”
“好，咱們好好過日子，等咱兒子結了婚，咱們給他看孩子……”吳有亮當然明白李玉蘭說的幫她是怎麼回事兒，他只是腿腳不好了，又不是手不好了，幫她解決那個難題還是可以的，而且，以後妻子年紀越來越大了，沒準那毛病也就好了呢。
而這一晚上，張傑也沒睡着，恰好就把他爸媽的聊天聽了個清清楚楚，原本猶豫着的事兒，終於拿定了主意，吃過早飯，跟他爸媽說是去上班，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