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兩人都精神百倍的醒來。
江寧因需要去晏家查看晏家姑奶奶的病情情況便草草用過早膳之後便離開了,至於蕭晟自然一如昨日那般在客棧溫書。
正看着忽然聽見房門被人不客氣的推開,擰着眉轉過頭便看到昨日那個老無賴拎着酒葫蘆倚靠着門檻,毫無形象的打了個呵欠,然後直接走了進來。
蕭晟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剛想開口趕人,手中的書就被眼前的老頭給一把抽走。
然後,蕭晟就眼睜睜看着這老頭一臉嫌惡的撇了撇嘴,一把將是這書扔到一邊,直接朝他伸出手:“二兩銀子。”
蕭晟:“……”
“老人家,您這是……”
“拿二兩銀子過來,我教你念書。”
蕭晟:“???”
這老頭可知曉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然而,這老頭顯然不是什麼好性子,見他遲遲沒有動作不悅的皺了皺眉頭說道:“怎麼着,你連二兩銀子都沒有不成?”
“老人家,我……”
“算了,看你這副窮酸樣沒有銀子也正常。”老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尋了個位置坐下後翹起二郎腿撇了撇嘴說道,“去年朝廷就考過水利這一塊,今年是不會考的,你若是真有心,倒不如看看往年有關於民生這一塊的文章,其中張太師纔是重中之重,且張太師重賦稅這一塊,你可以多參考一二。”
老頭說出這話的語氣依舊帶着幾分不屑,可這話中的內容卻讓蕭晟渾身一震,一臉詫異的看着眼前之人。
“老人家,你……”
“嘖,說了這麼多怎麼着也不見你用筆記下來,怎麼着你腦子這般好使不成?”
“我……學生……”
“行了,你愛記不記吧,反正有些話我只說一遍,你愛聽聽,不愛聽就當個屁放了就是,不過這二兩銀子的打酒錢還是得給,可別賴啊!”
隨後,老頭就絮絮叨叨和蕭晟說了許多他從未聽過的一些事,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平靜再到習以爲常,到最後甚至與他爭辯起來。
老頭依舊是那副狂拽的模樣,嘬一口酒說上兩句,看起來醉醺醺的,但是說起的話卻是條條清晰。
從白日到日暮,直到酒葫蘆裡的酒沒了才停下。
“成了,昨兒老頭承了你夫妻倆的情,今兒也算是還了,現在該是你給銀子了。”
蕭晟意猶未盡的看了他一眼,不夠還是從腰間拿出了一錠銀子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老先生,是學生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您若願意的話,這客棧……”
“別,老頭雖愛佔人便宜,但是也不想只吃一家。”
語落,老頭瞥了一眼他拿出來的銀子,頗爲欣賞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把銀子揣入懷中,掂了掂空了的酒葫蘆說道:“回頭等你媳婦回來告她一聲,下回再見記得給爺爺再打一壺梨花釀,那味夠勁。”
說完,老頭便轉身一點也不留戀的離開了。
直到老頭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許久,蕭晟都有幾分恍惚……
本以爲是個老乞丐,沒曾想竟是個飽讀詩書的老學究,而且不過短短一日就讓他受益匪淺。
蕭晟心中萬分感慨,但也不敢耽擱,連忙將紙筆給擺弄出來將之前談論過的種種論點全部記錄下來。
因着他實在是太過認真,以至於江寧回來的時候都沒有發現。
“蕭晟?”
今日江寧特地提早回來,生怕昨日跟着他們的老無賴折磨蕭晟,沒曾想回來竟看到他奮筆疾書的一幕。
她站在他身後站了許久,看到他書寫的內容,眉頭微微一蹙,字倒是內容,內容也是淺顯的看懂一些,但是到底是幾個意思卻又不太明白了。
實在是難懂晦澀,江寧也懶得再看下去不得不出聲打擾。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蕭晟也停下了筆,微微頓住,一回頭就看到江寧還露出一抹詫異,直到看向窗櫺外的天色,這才發現日落西斜之際。
“寧兒,你回來了,今日沒去接你,實在是不好意思。”
江寧自然不會因爲這種小事而跟他置氣,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然後看着他問道:“平日裡你不都是在看書,今日怎地這般好心情在做文章?”
見她問起蕭晟自然不會隱瞞,將今日那老頭同自己所說的事情簡易的說了一遍。
江寧瞬間愣住有幾分詫異看着他:“這麼說來咱們還算是撿到寶了?”
蕭晟抿着脣矜持的點點頭:“老先生學問頗深,我不及其萬分之一,實在是自嘆不如,而且很多觀點犀利且十分有見地,想來身份應該不一般。”
這般說都是蕭晟保守的結果,在他看來那位老先生應該是當朝某位高官,否則像這些根本不可能是尋常學者能接觸到的。
江寧聞言,倒也挺替他高興的。
“這麼看來做好事還是有好報的嘛。”
“是啊。”
隨後,蕭晟又說了一些與老頭之間的趣事惹得江寧頻頻發笑,到最後聽到老頭離開前的那句話更是樂不可支的迴應。
“若有朝一日能再見,莫說是一壺梨花釀了,就是一罈子,不,三壇,有多少他喝多少……”江寧十分大氣的一揮,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世間所有的梨花釀通通給他。
蕭晟聞言脣角抑制不住的上揚,頗爲無奈的來道:“寧兒,倒也不必如此誇張,於老先生而言此舉不過禮尚往來罷了。”
當然,至於老頭最後離開他還給了十兩銀子這件事是沒必要告訴她的。
江寧卻不認同的搖搖頭:“蕭晟,這禮尚往來講究的是人情往來,給予對方之物和收到的皆差不多,可如今咱們纔是那個佔便宜的,且不論這老先生所言到底用不用得上,就光光這一日所說的足以當得起一句一日之師,既是師,再怎樣也不誇張……”
最重要的是江寧的直覺告訴她,日後定會再見那個無賴老頭,不過想來定然不再是這次的乞丐樣!
思及此,江寧不由得感慨,府城到底是府城,隨隨便便碰到的人物都是了不得,也慶幸昨日沒有把人趕走,否則哪來的這些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