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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生病了。”
張輔去求見朱棣,大太監沒有隱瞞,因爲病情不重。
“陛下受了些春寒,不過御醫說幾服藥的事情而已。”
張輔皺眉問道:“陛下一身繫着軍心民心,要不……多燒些炭盆吧。”
大太監苦笑道:“如同以前一樣,陛下不肯。”
朱棣不肯對自己的身體妥協,就如同他當年不肯對帖木兒妥協一樣。
張輔沒轍,只得說道:“哈烈人距離還遠,除非他們用輕騎突襲,否則近期不會有戰事。”
大太監說道:“近日陛下老是問天氣,說什麼若是下雨的話,這場大戰估摸着要推遲到夏季了。”
張輔點頭道:“是,哈烈人大軍雲集,各種輜重都得靠大車,若是下雨的話,一是早晚溼冷,病患增多。第二就是道路泥濘難行,爲了確保大軍安危,他們搞不好會選擇紮營,等待氣候好轉。”
這時裡面出來個小太監,近前說道:“英國公,陛下召見。”
張輔猶豫了一下,說道:“陛下該休養……”
進了裡間,張輔看到朱棣居然沒有臥牀,而是穿了棉袍在看地圖。
“哈烈人應當已經出了亦力把裡,哈密衛那邊依然沒有奏報。張輔,你說說。”
朱棣說話有些鼻音,張輔心中微顫,說道:“陛下,哈密那邊咱們就幾個人,兔力帖木兒肯定是膽寒了。”
“膽寒?”
朱棣不屑的道:“難道他不怕朕的怒火嗎?”
“陛下,哈密衛一邊是原先瓦剌的地方,一邊緊貼着亦力把裡,扼守通往撒馬爾罕的通道,大明必須要控制住。”
張輔的思路非常清晰,也很冷酷。
“哈密地處偏僻,亦力把裡隨時都能讓他們驚惶,所以臣以爲,大明此時可以不管,且等大戰後再做處分。”
朱棣冷哼一聲,手指頭在地圖上哈密衛的位置上重重的點了點,說道:“兔力帖木兒想避禍,那朕成全他,不過哈烈人卻不會讓他好過!”
張輔心中一動,說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說……哈烈人會動手?”
朱棣點點頭,負手直起腰,說道:“哈密衛的位置緊要,哈烈人難道不怕朕在那邊有伏兵?到時候從背後給他們來一下,那就是決定性的一擊!所以……”
張輔明白了,“陛下,哈烈人若是拿下哈密衛也沒什麼,那地方大明目前無法大規模遷徙人口過去,雞肋啊!”
這話的含義有趣,朱棣看了張輔一眼,說道:“朕以爲你讀書讀多了,人也開始迂腐了,誰曾想殺伐之心還在,很好!”
張輔背上都出冷汗了,他吶吶的道:“臣……臣只是讀書消磨煞氣罷了。”
“消磨什麼?莫名其妙!”
朱棣走開,大太監親自過去收起了地圖,然後裝箱。
“隨朕走走。”
室內燒了幾個大炭盆,雖然開着門,可朱棣還是覺得有些憋悶。
兩人在內院裡轉圈,朱棣神色淡然的說道:“朕估算哈密肯定不保,不過這是好事,以後大明駐軍就是了。不過要防止哈烈人……稍後傳令,陝/西和寧/夏兩地要注意哈烈人的動向,提防偷襲。”
大太監趕緊去找楊榮和楊士奇,朱棣揉揉眉心道:“天氣不大好,草原太廣闊,不容易發現敵情,所以只能加強防備,你怎麼看?”
張輔謹慎的道:“陛下,陝/西那邊可能性很大,寧/夏那邊太近,一旦被我軍從後面夾擊,哈烈人不敗也難,不過小心些總是好的。”
以前的朱棣對這等戰前佈局多半是先和武將們討論,然後聖心獨斷,可今天下了決斷之後居然還問了張輔……
朱棣恍若未覺的說道:“他們若是不去偷襲那兩處,此戰必然是先試探。上次他們吃了大虧,於士氣不利,哈烈國主必然會想找回來……方醒那邊可有警覺?”
這話有些意思,張輔尷尬的道:“陛下,興和伯那日說了些哈烈人的事,說是此國國主倨傲,自命不凡,必然是不肯吃虧的。”
“倨傲?那是好事!”
朱棣的目光深沉,嘴角微微翹起,“朕青年開始領兵,多次深入草原,並身先士卒,哈烈國主呢?不知兵,也敢倨傲嗎?那就是不知死活!”
張輔偷偷瞥了朱棣一眼,看到的卻是冷漠。
“聽聞他們新近打造了火器,而且還是有漢人在中間幫忙,朕以已經派人去查了,九族!”
誅九族,這個幾乎是要流傳千古的刑罰如今又要出現了,可張輔心中卻波瀾不驚,甚至還覺得有些暢快。
朱棣呼出一口氣,覺得胸口的鬱悶去了些,就隨口說道:“方醒在興和堡估摸着坐不住了吧?”
張輔笑道:“哈烈人還得要一段時日才能趕到,無所事事之下,換了臣,估摸着也得有火氣。”
“當年朕年輕時,帶着大軍出塞,天寒地凍,吃的幹餅子,喝的是冰水,發現敵蹤之後,遇河則涉,冷啊!出了水裡,那腳都沒知覺了。”
朱棣的眼中全是回憶和唏噓,他想起了自己當年之事。
“那時候什麼都沒想,就是想着殺敵。蒙元人的統治還在昨日,晚上睡覺做的夢都是……噩夢,誰敢懈怠?”
那是一段全民一心的歲月,爲了驅除韃虜,除去極少數人之外,所有人都在支持着大明這個初生政權,義無反顧!
“可如今的人變了。”
朱棣的聲音中多了些冷意和肅殺。
“朕給了他們榮華富貴酬功,他們卻在守着自己的家族……左顧右盼,做牆頭草!”
張輔冷汗都冒出來了,他不知道朱棣這話是否是在敲打自己。
“你怕了嗎?”
朱棣突然淡淡的問道。
“臣有罪!”
張輔躬身請罪,心中卻是再無疑慮。
朱棣閒置他,冷落他,卻只是爲了稱量一下他的本質。
“臣憂讒畏譏,只想保全家族,保全富貴,卻忘了陛下的囑咐,臣……愧爲英國公……”
這是請罪,朱棣看了他一眼,說道:“朕只看本心,掩飾的手段太多,徐家一家子都在掩飾,掩飾什麼?”
這話張輔不敢接,畢竟徐家是後族。
朱棣冷哼一聲道:“他們是怕自己沒本事,做不了事,怕被朕責罰,所以乾脆一個裝作富貴閒人,一個時常頂撞朕,做出一副愣頭青的樣子,至爲可笑!”
“朕若是想動徐家,何須找什麼藉口,直接動手罷了!”
朱棣俾睨的看着外面,譏誚道:“滿朝文武都在上躥下跳,傾力爲國的朕卻看不到幾個,這便是大明。”
張輔躬身不敢言。
“太子喜文人,時日一長,必然會打壓武勳。”
這個不孝子……
朱棣轉身而去,張輔站在原地,呆呆的想着剛纔的話。
這是在警告我們嗎?
遠離太子?還是警惕太子,並保持和文官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