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陛下召見!”
從神仙居到都查院不算遠,可劉觀的速度卻很慢,後面更是下馬步行,邊走邊活動身體。
他對着來人微微點頭,從容的道:“本官馬上就去。”
這是他預料中的事:方醒趕着時辰進城,必然是有急事或是大事,那麼皇帝今日肯定會召見重臣。
所以他從容而去,瀟灑自然。
……
莫愁有些愁眉苦臉的牽着歡歡出來,說道:“早上坐着打盹都能磕到頭,這孩子真是…..要弟,你這是怎麼了?”
從去年開始,莫愁就發現歡歡有些倒黴蛋的趨勢,經常遇到倒黴事。
歡歡揉着有些發青的額頭嚷道:“娘,餓。”
要弟正蹲在角落裡發呆,聞聲擡頭,額頭上一個包。
莫愁一愣,就問道:“誰幹的?”
她有些生氣了,雖然她不喜歡拿方醒的名頭來壓人,但要弟不同,動了要弟,那就和動她差不多。
歡歡也愣住了,他掙開莫愁的手,走到要弟的身前,皺眉道:“打!”
往日見到歡歡額頭上的青紫時,要弟早就把他摟在懷裡心疼了。
可今天她只是呆呆的,腦海中那個雲淡風輕的微笑卻再也消磨不去。
於是上午她做事就有些神不守舍,不時瞟一眼外面。
那人就是劉觀。
而劉觀的名聲不大好,以往要弟自己就調侃過他。
可只是一個微笑,要弟這座老房子眼瞅着就有些要升溫的趨勢。
……
大殿中,羣臣行禮,然後不時瞥在武勳那堆裡站着的方醒一眼。
這貨回來沒好事啊!
而且多半是和山東有關!
這人以打擊儒家爲己任,上次弄垮了那家的圍牆,這次他究竟是幹了什麼?
一時間衆人只是在揣度着方醒在那邊究竟是弄了什麼大爆竹,卻沒注意到今天的劉觀格外的精神和……
正義凜然!
一番禮節之後,方醒出班了,大家的注意力瞬間集中,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陛下,河間府有人勾結山東士紳,想鼓譟聯絡,讓山東清理之事無功,甚至糜爛一地。”
方醒的態度比劉觀更從容,他昨晚睡的不錯,精神十足,已經做好了應對詰難的準備。
“臣察覺後立即令人取了口供,隨後按照名冊拿人,如今那些人犯都在河間府,稍後會送到京城。”
方醒簡單的說完了,話不多,信息量卻有些驚人。
有人暗喜,然後身體往後縮縮。
有人憂愁,看向方醒的眼神中多了些惱怒。
有人面無表情,不知喜怒……、
半響居然無人出來說話,朱瞻基說道:“河間府靠近京城,一旦動搖,那便是大明動搖,其心可誅!”
定性了!
楊榮出班道:“陛下,京城……”
話不用多說,在場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楊榮的擔憂是什麼。
風暴一旦席捲到京城,這就是敲山震虎,那些權貴會是什麼反應?
張輔也有些不安,英國公府在山東也有不少地,此次清理他派人去看過,並交代要全力配合。
可別人呢?
而且山東清理還不算,方醒居然把魔爪伸進了京師地界,這是什麼?
挑釁!
張輔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得到的反饋卻不容樂觀。
人心永不知足,不管是否願意配合朝中清理非法投獻,可事情沒到自己的頭上時,總是想着多拿一年算一年。
按照大家的預估,京城清理應當是放在最後。
可這個最後如今就被方醒不經意間給捅到了前面。
刺骨之痛啊!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如今這人就準備殺了自己的父母,怎麼辦?
這也是朱瞻基所擔心的。
他擔心這些權貴的反撲會讓他痛失股肱。
所以他在盯着羣臣的反應,結果有些失望和不出預料的冰冷。
沒人反駁,沒人提意見。
可這比大聲的駁斥和不屑的提意見更讓人心中發冷。
朱瞻基的心中一冷,卻不肯低頭。
你們要來軟對抗嗎?
要私下動手嗎?
那就來吧!
瞬息朱棣的教導就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強硬!
他的面色漸漸冰冷,神色嚴峻。
他準備要強硬的徹查河間府,然後以此爲引子,提前和權貴較量!
“陛下……”
就在此時,卻出來一個讓朱瞻基都感到意外的人。
劉觀!
他能說什麼?
和稀泥?
就在朱瞻基和羣臣覺得不耐煩的時候,劉觀環視一週羣臣,然後朗聲道:“陛下,臣以爲河間府之事不可輕忽,若是放縱,臣敢斷言,京城必然不靖……”
這人喝多了?
還是被人下了**藥……
在朱瞻基登基之後,劉觀很少發表自己的看法,大多是隨大流,只是守着都查院那塊地盤,警惕的盯着外界。
誰都別想搶我的地盤!
如今這條‘守戶之犬’居然出來冒泡了!
而且還把目標指向了權貴們,站在了皇帝和方醒的一邊。
這人瘋了!
“……山東之事已然如火如荼,此時京師多有觀望,更有甚者……在暗中勾結……”
大義凜然的劉觀說話時不時看看左右,目光堅定。
“臣以爲當清理河間府士紳優待,否則一府之地惶惶不安,進而京城不安……”
這是建議皇帝馬上對河間府動手!
好一條瘋狗啊!
幾雙冷冷的眼睛盯住了劉觀!
劉觀卻渾然不覺的繼續說道:“既然要動,臣以爲就該快些,否則就會給那些心懷叵測者留下機會……”
臥槽尼瑪劉觀!
原先冷冰冰的目光變成了殺人的目光!
預料之中的攻擊並未發生,而劉觀的態度和以前截然不同,更是讓方醒好奇。
他好奇的看着慷慨激昂的劉觀,覺得這人大抵是……
他想起了李二毛說過的話:都查院內的御史們對劉觀並無多少尊敬。
這是要破釜沉舟嗎?
這樣的盟友要不要?
能不能要?
方醒瞬間想了許多,就看向了朱瞻基。
朱瞻基的神色淡然,但臉上卻柔和了些。
“……京城大,要多方關注纔是,若是有逆賊……臣願提劍殺賊!”
劉觀躬身回班,渾然沒把那些含義不同的關注放在眼裡。
“陛下,劉大人所言甚是。”
楊榮一直在冷眼旁觀,見方醒第一個跳出來贊同劉觀的話,他不禁深深的嘆息着,然後出班道:“陛下,山東在清理,京師需要穩定。”
這個理由很強大:京師需要穩定!
就在不少人以爲朱瞻基會趁機擴大化時,他卻讚道:“楊學士果然是老成謀國。”
就在大家以爲皇帝要偃旗息鼓時,他卻起身道:“清理河間府!散了吧!”
行禮告退,方醒剛轉身,劉觀就走了過來,微笑道:“興和伯可是要馬上回去嗎?”
方醒也笑了一下,說道:“方某先回家看看妻兒,隨後就趕回河間府,清理……”
能說出安排,這就是朋友的關係。
劉觀的眼神微動,說道:“本官倒是想請命去一趟,好歹也見識一番那些人的嘴臉,只是……卻不知興和伯那邊可需要幫手?”
着近乎於赤果果的表態讓方醒臉上的笑意更盛了些,他側身微笑道:“劉大人,陛下總是喜歡富有主動性的臣子。”
劉觀拱手道:“多謝興和伯提點。”
他轉身去找人,準備請見皇帝。
羣臣見兩人剛纔的親密,頓時各種揣測都出來了。
“狼狽爲奸!”
劉觀突然站隊皇帝和方醒那邊,對於羣臣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