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罕在船上有些不安,船隊在小琉球清理海盜時他鬆了一口氣,稍後回航更是讓他和隨從們欣喜若狂。
那時候他們都想着馬上要去大明的京城了,那個財富之城。
可船隊卻突然在寧波府停住了,而且他們都被限制在船艙裡不許外出,吃喝拉撒都在裡面解決。
這不是對使團的態度,所以巴罕抗爭過,代價就是小腹捱了一拳,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於是巴罕老實了,他知道那位魔神不會在乎什麼上國的禮儀,弄不好他敢讓自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大海中,事後只需一個失足落水的藉口即可。
可剛纔巴罕聽到了動靜,還是從船舷上發出來的,於是他就冒險打開艙門往外看。
藉着桅杆上掛着的燈籠,巴罕看到了兩個黑影剛登上船,然後就是弩箭和慘叫。
“看看是誰!”
黑暗中有人低喝道,旋即幾名軍士過去,把那兩名被射中大腿的窺探者給拖了回去。
這是大明的地方,船隊爲何在這裡停泊?誰在窺探船隊?
這些問題困擾着巴罕,同時也讓他覺得有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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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別國的詭異,這種因爲偷窺而產生的愉悅讓人徹夜難眠。
所以巴罕就失眠了,他徹夜在思考着這隻船隊究竟是幹啥的,以及方醒對自己那疏忽的態度。
及至天色微白時,巴罕得出了結論,於是藉着去倒尿壺的機會和同伴交流了一下。
“那個魔神也有對頭,所以大家小心些,等到了明人的京城之後,咱們再看看機會,若是有,就找他的對頭訴苦。”
……
李二擁有寧波府的戶籍,這是慕簡爲他們母子辦理的。很輕鬆,原先的海盜就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僱傭的僕役。
在兩名家丁的注視下,他從慕家的後門出去,然後消失在小巷裡。
清晨的寧波府多了幾分忙碌,街頭的行人車馬匆匆,而腳步緩慢的李二就顯得有些例外。
他就像是一個浪蕩子在街頭遊走着,不時進店鋪裡去問問香料的價格。
“掌櫃的,金銀收嗎?”
李二從袖子裡摸出一小塊黃金問道。
掌櫃面色微冷,“對不住客官了,朝中早有規矩在,不許用金銀。”
李二挑眉道:“我兌換低些也不行嗎?”
掌櫃的色變,指着門外說道:“客官請自便,再不走小店可就報官了。”
“我走!我走!”
李二惶恐的拱手,然後急匆匆的出了這家香料店。
出去之後,他的神色再度變得懶洋洋的。
垂眸,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四周,李二看到了一個在擺攤的男子,賣的是摺扇。
李二的嘴角微微翹起,然後自然的從小攤邊上走過。
擺攤就擺攤,沒生意就沒生意,可你不該時不時的往兩頭看啊!
再走過一條街,李二看到了一個男子抱着一隻雞在左顧右盼,好似在等待着顧客來購買。
李二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他繞了一圈後,看似漫不經心的回到了慕家,中途還和人撞了一下,兩人就像是青皮般的互相威脅了彼此,然後指着對方後退。
……
慕家從外面絕對看不出奢華,可內在的吃用卻不簡單。
午飯很豐盛,李二慢慢的喂着母親,看到她吃的較快,就溫柔的勸她慢些,可眼神卻像是狼。
狼一般的狠!
……
下午,李敬有些遺憾的回來通報並無發現。
“不着急。”
方醒覺得背後那人沒那麼蠢:“如果他迫不及待的把香料拋出來,哪怕只是小量的也能查到,所以……我的判斷是……守城的人必然和他有勾結,否則金銀怎麼運入?”
金銀過於沉重,那些守城的軍士每天看到無數車輛進出,經驗不比積年的老賊差,肯定能發現。
李敬有些急了,方醒弄出那麼多動靜後,北平沒有呵斥,更沒有讓朱瞻基回京的消息。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當今陛下根本就沒有易儲的意思,可笑那些文人還在做夢!
所以他必須要努力了,如果等朱瞻基離開金陵時還不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那麼以後他大抵就得在金陵老死。更嚴重的就是被新人接替,然後呆在一個沒滋沒味的位置上等死。
方醒看到他焦慮也沒管,自顧自的在畫畫。
是的,不懂畫畫的方醒在畫畫。
他畫了一個小女孩和一條狗,雖然畫工拙劣,可卻很認真。
李敬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小女孩托腮坐在屋外,而那條狗就蹲在她的身邊。
一人一狗,看着就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第二幅圖中,一個男子在場,小女孩和狗一起迎了上去,那眼睛有三分之一張臉大,很誇張,可卻讓小女孩看着多了可愛。
方醒放下毛筆,吹乾了墨跡,然後把這本小冊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伯爺,這是貴千金嗎?”
別人問這種話忌諱,可太監卻不會。
方醒點點頭,有些思念無憂,想着她會不會又把自己的爹給忘記了。
想到無憂,方醒的心軟了些,就說道:“明日寧波府的讀書人有個聚會,在城南外,我也去湊湊熱鬧。”
李敬急忙拱手感謝道:“多謝興和伯,咱家明日一定帶人去看好地方。”
“擋住地方官吏就行了。”
方醒不想和地方官員接觸,那隻會耽擱他的時間。
……
晚上,方醒繼續畫畫,這次卻是給莫愁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紙上的孫悟空看着不像是猴子,倒是有些像豬。
而唐僧就像是個胖子,白龍馬看着有些像是羊。
一直畫到了子時,方醒這才收了冊子就寢。
……
又是一個清晨,李二伺候母親起牀,然後去倒了馬桶,回來時帶來了早餐。
而慕簡和妻子吃完早飯後,就在院子裡踱步。
院子裡雖不說奇花異草,可也有些奼紫嫣紅的味道。
看到妻子蹲在一盆花的邊上剪去敗葉,慕簡的眸色微暖,然後就被外面急促的腳步聲弄的心情全無。
不用去看來人,慕簡就冷哼道:“你又想幹什麼?”
如果說慕簡是深沉和內斂的,那麼慕言就是爽朗和活力十足的。
慕言進來行禮道:“父親,母親,今日城中的讀書人在城南外開詩會,孩兒想去。”
王氏看了慕簡一眼,雙手撐在膝上準備起身,慕言一臉諂媚的跑過去扶起她,說道:“母親,孩兒最近做了好幾首詩,想去看看。”
慕簡沒好氣的道:“就想去炫耀!”
王氏瞟了慕簡一眼,說道:“你要多做文章,詩詞是小道,別琢磨。”
慕言馬上詛咒發誓,說自己只是隨便想了想,並未耽誤學業。
王氏對慕簡溫婉的說道:“夫君……”
慕簡皺眉道:“午飯後回來,否則禁足一個月。”
慕言歡喜的道:“是,孩兒保證吃完午飯就回來。”
看着慕言雀躍的出去,王氏莞爾道:“夫君,當年您也曾經這般年輕呢!”
慕簡看着她眼角的細紋,說道:“你現在也沒老。”
王氏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眼中卻多了溫柔。
……
“老二,這次回來能呆多久?”
吃完早飯,李二扶着母親出來散步曬太陽,那些僕役看到後都紛紛避開。
那是個厲害的傢伙!
這是大家公認的危險人物!
母子二人就在後院和圍牆之間的夾道處散步,地方雖小,可老婦人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很愜意!
而李二的臉上也多了些柔色。
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