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在武勳中算是年輕的,他和方醒拱手行禮,然後笑道:“興和伯在金陵辛苦,李某隻是離開了不久,沒想到又回來了。”
李隆參加過幾次北征,遷都後又留守金陵,和方醒也算是半個袍澤。只是朱棣剛去,朱高熾就派了沐昕來接替他,還有宋琥幫襯。
兩位駙馬都尉看護南方,這是朱高熾的臨時決斷,沒辦法的辦法。
因爲他無法相信那時候剛剛大勝強敵哈烈,又面臨着自己的無敵統帥離去的武勳們。
怕什麼?
怕有些武勳會鋌而走險,所以一直等穩住朝政之後,朱高熾才重新審視着武勳們。
而事實證明,能做駙馬都尉的勳戚子弟本事都不大,可享受和跋扈的能量不小。
所以方醒笑道:“襄城伯這一路辛苦,好在不用在路上過年,今日備有素酒,可以洗去一身塵土。”
朱高熾早就過了孝期,可朱瞻基卻不同,他是太子,還得繼續守下去。
所以今天安排的是素席,不過來此赴宴的肯定不會在意葷素,在意的只是太子的態度。
官員們不斷到來,寬大的宴客廳裡頓時多了許多寒暄和套近乎的聲音。
方醒就在大門外和李隆聊了起來,談及到他在去山海關的半路上就被召回來之事,李隆苦笑道:“陛下當時大概是想着自家親戚好用些,可沐昕不爭氣,在路上就有好友把沐昕在金陵犯的事告訴了我,得意忘形啊!”
“殿下剛到金陵沐昕就來請罪,多番狡辯,只是殿下沒理他,只是盯着,你來了,沐昕肯定能猜到自己的命運。”
方醒覺得皇帝的性格真的能決定臣子的操守。
朱棣在時,沐昕提調武當山工程,堪稱是兢兢業業,大家都讚不絕口。
可朱棣纔去,沐昕就換了個模樣……
李隆搖搖頭,失笑道:“我倒是願意在山海關呆着,哪怕沒了戰事,可好歹能時時出關操練,強過在金陵這等富貴之地磋磨。”
“殿下到!”
賈全在前,朱瞻基被簇擁着走了過來。
進了宴客廳,朱瞻基徑直在上首坐下,然後就說了一番勉勵的話,就開宴了。
素席不錯,只是大家的心思卻不在此,吃幾口就瞥一眼在上面神色淡淡的朱瞻基。
朱瞻基彷彿沒有感受到這些含義不同的窺探,他從容的吃了個半飽,然後擦擦嘴,慢條斯理的道:“今日改元,北方必然一片歡慶,金陵也應當歡快些。”
大家都知道朱瞻基和朱棣爺孫之間的感情深,所以沒誰敢露出歡快的神色來,只是微笑。
朱瞻基話鋒一轉,說道:“襄城伯匆匆趕來,一路不易,不過蘇常一帶有賊人,十五之後,襄城伯和沐昕去一趟。”
李隆沒有喜色的應聲,他原先在金陵蹲了那麼久,再次重掌軍權也沒有什麼歡喜。
而沐昕只是在強笑着,雖然朱瞻基話裡只是讓他和李隆一起去剿匪,可把已經到了北方的李隆重新召回金陵,這本身就是個極爲清晰的信號。
金陵掌軍之人要更換了!
從到金陵開始,方醒就沒有關注過軍權,那不是他該覬覦的東西。所以他只是冷眼看着那幾人的神色。
隨後就是一番觥籌交錯,只是氣氛不是很熱烈。
等散了之後,方醒在門外看着這些官員一一離去,等沐昕出來時,就看到他和宋琥在嘀咕,方醒的耳朵不錯,聽到了些斷斷續續的內容。
“……爲何單單……”
等人走後,方醒去了後面,朱瞻基正和李隆說話。
“金陵前段時日是鄭和帶着番兵在看着,明日你就和沐昕領軍去蘇常剿滅那些賊人,兵貴神速,速去速回。”
所謂過往年再去,那不過是朱瞻基的一種手段而已。
……
等第二天李隆和沐昕帶人走後,方醒發現那些來請見朱瞻基的官員都恭謹了不少。
而朱瞻基此時卻在想着朱棣當年的教導:別讓臣子猜到你的心思,若是你做什麼都被臣子摸了個通透,那就危險了。
隨後皇帝下旨讓李隆和沐昕去剿匪的消息傳了出去,更是給朱瞻基的身上蒙上了一層捉摸不透的光暈。
“你要成仙了。”
方醒對此樂見其成,笑眯眯的,不等朱瞻基辯解,就去見了來客。
來人讓方醒有些意外,居然是那位被他稱讚爲靈動的曹安。
一見面曹安就開門見山的說出了來意。
“伯爺,學生想請教關於……”
對於這等好學的人,方醒自然是樂的教導一番,順帶引誘一番,看看能否爲科學增加一位干將。
可問完問題之後,曹安卻說了一件奇事。
“他們說城外十餘里有個村子裡能看到雙彩虹,學生家人有人去看了,卻沒看到,那村子的人說要看緣分,學生問了半晌,倒是虧了伯爺不計較,若是方便,學生想請伯爺去那邊逛逛。”
“雙彩虹?這個倒是少見。”
彩虹方醒見得多,可雙彩虹卻真的是罕見,據說看到的人有福氣。
問了莫愁,卻說只想睡覺。
方醒覺得這是一個能把曹安收入囊中的機會,於是就交代人看護好莫愁,帶着家丁出了城。
……
“他出城了?”
“是。”
“嘿!雙彩虹,緣分……”
一個穿着青色棉袍的男子站在城門處,不屑的道:“我王柳碎還沒有失敗的記錄,那人也不行!”
寒風吹拂,王柳碎把包裹腦袋的棉布收緊了些,垂首道:“石頭,注意有沒有人跟着咱們。”
他身邊的一個魁梧大漢應了一聲,然後不着痕跡的瞟了一眼四周,兩人這才一前一後的回去了。
……
現在的城外實在是沒有什麼景緻可供賞玩,一路上方醒都在回答着曹安的問題,一路持續着。
等看到那個小村子的時候,好奇寶寶終於止住了提問,看了一眼小村的上空後,遺憾的道:“沒有啊!他們說在那個小池塘的上面。”
方醒倒是無所謂,“那就去看看。”
彩虹必須要有太陽,空氣中的溼度必須要夠。
可今天卻是陰天,太陽不見,倒是有些要下雪的意思。
兩人進了村子,看到居然有不少人已經在了。
看穿着,這些人有的是百姓,有的是富貴人家,可都在村裡人開設的小攤吃飯。
景區的物價自然是貴的,方醒沒吃,一行人去找到了那個池塘。
池塘也就是一畝地左右的範圍,水面冷冷清清的,波瀾不驚。
邊上站在三十餘人,有人跺腳禦寒,有人不滿的嘟囔着。
“這池塘不像是有來歷的吧?”
曹安看看天空,覺得這一趟估摸着是白跑了。
周圍的人都嬉笑着,把手套進袖筒裡,吸着鼻子,覺得有人來一起挨凍真是太好了。
“年輕人,這雙彩虹可是難得一見啊!見到的一輩子順遂。”
一個老漢看到曹安一臉的失望,就教訓了幾句。
周圍的人都在笑,笑意融融,卻感覺不大協調。
辛老七悄然走到方醒的身後,低聲道:“老爺,不對!”
方醒看着水面道:“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