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齋藤道三的足輕們,看到敵軍撲過來,頓時也在喊叫聲中,緊握着手中的木製長槍,對着對方衝了過去。
詭異的是,迎面而來的齋藤義龍軍,彷彿打了雞血般,根本就不對他們刺出去的長槍,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畏懼。齋藤義龍的軍陣,彷彿完全失去了痛覺,硬是衝擊着齋藤道三僅剩下的這羣長槍隊。
齋藤道三與已經從暴力超齡僞蘿莉處返回的道家孫八郎,也對這一幕感到十分詫異。
從什麼時候起,自己那個忤逆兒子,竟然擁有了這麼多忠心而又不要命的士兵了?不對,這羣人不是不要命,他們的臉上,怎麼會充斥着深深的恐懼?
的確,迎面衝過來的敵軍,若說是彷彿不顧生命的衝擊己方軍陣,更不如說是在背水一戰,或者是出於逃命,纔會向我軍發動如斯的攻擊!
這樣的古怪念頭,令齋藤道三與道家孫八郎不由自主地互相望了對方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解、懷疑與驚訝。
此時的濃霧已經大致上消散了,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河對面的遠處,織田軍正在向上遊的大良口方向撤退。按理講,敵軍不可能會因爲本陣被偷襲,而出現恐慌的呀。
雖然說起來好像很久,但實際的戰場上,怎麼可能會有時間,給你停下來慢慢思考呢?齋藤道三與道家孫八郎的疑慮,都是在一邊合力砍殺着撲來的齋藤義龍軍,一邊進行的。
齋藤道三打的主意,是要消耗自家那個忤逆兒子的實力,因此,他帶着道家孫八郎,專門挑人多的地方,或者是有敵方武將的地方衝的。
兩人的身上,已經染滿了敵軍的鮮血,齋藤道三的雪白直衣,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近藤,告訴我,你的本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齋藤道三一刀砍斷對面那名追隨自己已經四、五年,叫做近藤莫雲的武士持刀的右手,隨即抓住他的衣領,不顧對方的慘叫和噴泉般狂涌的鮮血,對着對方的耳朵大聲吼着。
“入道大殿,鬼……鬼呀……河裡面……好多鬼……”近藤莫雲的臉上,並沒有因爲右手被砍帶來的劇痛而扭曲,反而充斥着各種恐懼、驚恐的神色!
就在齋藤道三一愣神之際,一柄長槍對着他的後背,狠狠地捅過去。近藤莫雲彷彿看到了一個,令自己感到喜悅的機會般,突然推開齋藤道三,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自己的胸腹,迎向了比直刺過來的長槍。
只聽“噗嗤”一聲,長槍從近藤莫雲的胸口刺入,再從他的後背竄出來。鮮血噴了對面持着木製長槍,叫做平山勇人的足輕頭一臉,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至於近藤莫雲,卻像是有一種終於得到了解脫的樣子。他雙手抓着刺入胸口的長槍,先是緩慢地跪在地上,隨後倒在了河畔的溼地上。
被近藤莫雲推開的齋藤道三,雖然難免有些步履蹣跚,不過,倒還沒有摔倒在地。他轉過身,手中的大太刀,對着因殺了己方大將,滿臉呆愣的平山勇人,劈了過去。
平山勇人碩大的首級,頓時在半空中,呈拋物線,打着轉的飛舞,鮮血從失去了頭顱的脖頸處,逆流的瀑布般,衝上天際。
對於近藤莫雲所說的“鬼”,齋藤道三並沒有太過於驚訝。
他早就從自己的侄女,光秀大蘿莉的話語、行爲中猜到,那個和自己好女婿形影不離的王天邪,恐怕就是對方嘴裡面所說的“鬼”了。
讓他感到不解的,是近藤莫雲所說的“好多”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指那個王天邪的話,充其量也只有一個人呀!
不過,現在並不由得他去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
他現在需要專心做的事情,只有不斷地揮舞着手中的大太刀,進行着砍人啦之類的……或者是砍人啦之類的……以及砍人啦之類的事情!
齋藤道三僅餘的兵力,大約是六百多人,但是他那個忤逆兒子,卻有着近四千的兵力。哪怕已經被暴力超齡僞蘿莉吃掉了一千人,仍然有着近三千人。
當然了,這三千人中,有接近三分之二,仍然在川原上掙扎着,一邊發出慌亂的喊叫聲,一邊拼命向兩邊的岸邊奔跑着。
“嗯?那個齋藤義龍,竟然命令自己的督軍隊射殺自己的足輕?”王天邪此時已經來到了齋藤義龍的本陣邊緣。當他看到那個六尺五寸的齋藤義龍,在那裡又跳又叫時,心中突然感到一陣好笑。
這傢伙看到川原上的己方軍陣竟然趕着命似的,向着本陣方向逃竄,竟然氣得在那裡高聲吆喝,命令自己的鐵炮隊,拼着命逃回來的足輕!
他的這一舉動,令自己的足輕隊更加亂起來了。這些足輕們做出了齋藤義龍完全不理解的行爲。他們紛紛自動自覺地兵分兩路,向着前方撲殺過去。
其中一路,在齋藤義龍眼中,十分勇武地向着東岸繼續突擊,手中的長槍或野太刀,不斷揮舞着。至於另一路,卻向着川原兩旁的河道衝去。他們奮不顧身地跳進仍顯冰冷的河水,隨後伴隨着陣陣鐵炮聲與悲鳴慘叫,在河道中消失不見。
也不能說是消失不見,因爲,他們的身影,在消失了一小陣後,再次浮出河道。不過,這時的他們,已經彷彿溺水失救般,在河道上浮沉不定地向下遊漂去。
此時的齋藤道三,已經帶着道家孫八郎,率領三十多名近衛足本,一邊砍殺着,一邊緩緩地來到了川原的中部。他要親眼看看,所謂的“鬼”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可惜的是,在他的眼中,四處都是忤逆兒子的叛軍,完全沒有哪怕一隻“鬼”的存在。不過,這些叛軍,卻彷彿完全沒有看到這三十多人的軍陣,竟然對齋藤道三不理不顧,只是不斷前撲後涌地,向着長良川東岸或下游的河道跑去。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眼前這羣足輕們,彷彿得了選擇性近視眼般,眼中壓根就沒有自己等人的存在。
齋藤道三用手中的大太刀,狠狠地砍斷了其中一名足輕的大腿,那名足輕頓時摔倒在地上。但是,這名足輕彷彿壓根就沒有了痛覺般,趴在地上,雙手與剩下的一條腿一起扒拉着,向着東岸爬去!
眼前詭異的一幕,令齋藤道三等人不約而同地,把眼球從自己的眼眶裡掏出來,狠狠地在地上踩上兩腳,然後再塞回去。
齋藤道三和道家孫八郎,可都是在戰場上打滾了起碼三十多四十年的傢伙,但他們敢毫不猶豫地向滿天神明發誓,自己絕沒有在戰場上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不過,這倒是給了衆人緩口氣的餘地。齋藤道三趁着這個機會,把自己的大太刀,交給了道空孫八郎,開始吩咐起後事來。
“道空,自此之後,你就跟着我那個好女婿吧。告訴他,我道三已被斬死,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這把刀替我交給阿濃,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要說。”齋藤道三如是的吩咐。
“是……在下無論如何也會親手將這柄刀,帶到尾張國的公主殿下那裡。”道家孫八郎兩眼頓時冒出了老淚,跪在溼潤的泥地上,雙手接過齋藤道三的大太刀。
齋藤道三對道家孫八郎揮了揮手,示意他趁機趕緊趕向上游。
在目送道家孫八郎離去後,齋藤道三接過自己最喜愛的長槍。然後,他用布條把自己的右手,緊緊纏繞在長槍的槍桿上,帶着近衛旗本,向位於西岸的忤逆兒子本陣衝去。
由於今天的河風,是從東邊吹向西邊的,因此,哪怕東岸已經沒有多少濃霧,西岸這邊,卻仍然顯得白茫茫一片。
齋藤道三的目力,可不是一般的好。這是他早年做打油郎時練出來的絕藝。想當年,他可是能夠把油,一滴不漏的穿過銅錢中央的錢眼呢。因此,他往往在敵方足輕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率先把自己手中的長槍,刺進了對方的咽喉或心臟,動作十分麻利。
也正因此,他在濃霧中,隱隱約約看到前方一名武士,正高坐在馬上,向着川原東岸奔去。齋藤道三並沒有做聲,當對方即將與自己相交的一剎那,瞬間將自己的長槍捅了過去。
“嘶……”一聲馬鳴傳入齋藤道三的耳中,之前高坐在馬上的武士,被自己的坐騎甩了下來。那名武士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倒是沒有受傷。只不過,他的馬,在繼續奔了幾步後,摔倒在地上。
“叔父大人?您不是在東岸嗎?”武士抽出腰間的大太刀,趕到齋藤道三的面前。怎料,當他看清楚來人後,卻突然臉色一變,甩手扔下自己的大太刀,大驚失色的喊道。
“是光秀呀,不,現在,終於可以叫你烏鷺子了呢。告訴叔父,你不會怪我吧?”齋藤道三有些感嘆地對這名武士說道。
原來,當齋藤道三即將把自己的長槍捅出去之際,突然看清楚了馬上的武士,竟然是一直被自己給予厚望,爲了明智家的未來,從小到大女扮男裝,頂着“明智光秀”這個名字的侄女明智烏鷺子。
奈何他的長槍已經刺了出去,因此,他唯有將手中的長槍用力一沉,導致長槍刺出去的時候,恰恰是刺在了馬腹上,把光秀大蘿莉給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