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路璐離家時,這個老太太是個富婆,保養得很好,六十歲的年齡像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如今再次見面,兩個月的時間,彷彿已過去幾十年,老太婆的臉上呈現的是老人家應有的皺紋和老態龍鍾的樣子。
以前老人走路挺穩步的,到哪兒都是穩步而行。如今卻是右手拄着柺棍,如同狂風中的一片樹葉,風燭殘年。熙曦跑到老人的身前,老人緩緩的蹲下身來,滿臉皺紋的老手撫摸着小孩稚嫩的小臉,自己的臉上確實淚痕未泯,像是才哭過沒多久,連洗臉都沒來得及。
“奶奶!你和爺爺都變了,變得熙曦都認不出來了”熙曦以前在家時雖然並不受兩個老人的歡迎,但是最近發生那麼多事情,小孩心中也明白了一些根源。
“孩子,你們受苦了”老太太坐下身來後,摸着熙曦的小臉,自己卻哭了起來。
孫路璐看着現在落魄悲傷的一家人,不禁想問這到底是誰錯?是自己的離開,有這個因素,是那個女人的騙伎,也有。恐怕最大的因素是靳邳芾一家人的有眼無珠吧。
孫路璐走上前來,勸慰老人“媽,媽。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還是想想怎麼解決問題的根源吧。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我們都沒預料到的”
“璐璐,是我們靳家對不起你。我們兩個人都是風燭殘年的人,死了也就死了。邳芾也是沒希望的人,請你看在熙曦的面子上,一定要聽幫我們一把。就算是我們靳家求你,一定要保住我們家的產業”兩個老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們家的公司,一切也都是因爲公司而起。
若真是一個隨時都會垮臺的公司,誰會去在乎?可偏偏這是個偌大的公司。靳家一向是一脈單傳,靳邳芾有個姐姐,早就嫁出去多年,已是別人家的女人,管不着家中的事。她早就趕過來,正在穩定公司局勢,一個嫁出去的女人,再回來插足孃家事情,怎麼會服衆?
孫路璐也是一個被離婚的女人,已經走出靳家大門,回來後又有多大能耐管住公司,人家可都是聰明人,哪邊好走就走哪邊的人。如今熙曦又還小,真要是想保住靳家的公司,不大可能。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只不過期待一絲奇蹟的發生。
孫路璐安慰完兩個老人後,走向一張病牀,白色的牀單被罩,輸着液水的男人,帶着口罩,打着氧氣瓶。一副奄奄一息的狀態,白牀邊睡着一個人,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的女人。他是誰?靳邳芾的姐姐靳邳晶還是那個和靳邳芾再婚的女人夏侯清琴。
答案的是肯定,夏侯清琴只是奪靳家產業而來,對靳邳芾是沒有感情的,她巴不得靳邳芾早死自己好做事,怎麼可能回來陪着靳邳芾呢!
這個時候,女人動了動腦袋,眼皮眨動,是睡醒的前兆。她對孫路璐不瞭解,卻也知道孫路璐自己開公司經營的不錯一事,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而且她問過靳邳芾,孫路璐走的時候有沒有提出分家產的話,經過了解,她對孫路璐是又敬又佩。在她心中,孫路璐纔是對靳家毫算計的人。
自己的小弟快離世,弟妹孫路璐纔是最好的繼承者,可是現在事不由己。
“小璐,你終於來了”靳邳晶醒來,立馬站起,激動的抓住孫路璐的手。她沒喊弟妹,要是喊弟妹,就說明有內外之分,證明她們家根本沒把孫路璐當成家人。所以喊‘小璐’是最好的表達。
“晶姐,這幾天照顧邳芾,你辛苦了”孫路璐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在回靳家之前,思考着,回來後一定臭罵靳邳芾,責怪他們一家不識好歹,可現在看着這一家落魄的淒涼樣,她怎麼下得了狠心,從這方面可以看出,孫路璐其實有些小淘氣。
“不累,他是我的弟弟,照顧他也是應當的。你能在關鍵時刻回來我們靳家幫忙,真是不負我靳家對你的期待,若是成功保住家業,你是我靳家的第一大功臣。”靳邳晶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說話很會把握分寸。並沒有說保住家業後,直接由孫路璐掌控,而是說孫路璐只是一個功臣。主次分明,顯然,這個女人也不簡單。
“你們聊,我帶爸媽還有熙曦先回家”女人知道接下來兩人肯定有很多話想說,想先一步離開。
“不,不,不要走”牀上傳出一個男人微弱的聲音,不是靳邳芾還能是誰。
“把爸媽還有熙曦叫進來,我有話說”靳邳芾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說話都成困難,估計今天晚上交代完事情後,就會永遠的離開大家吧!
“好,我去叫”靳邳晶回答,隨即離開房間。
“璐璐!我第一次給你道歉,也是最後一次吧!我知道你很委屈。那全是我犯的錯,這些我都可以認。咳咳咳”靳邳芾說到這兒劇烈的咳嗽起來,孫路璐趕忙上前拉住靳邳芾的手。
“你可以不原諒我,可以恨我一輩子。但我這輩子央求你最後一件事。我死後,照顧爸媽,撫養熙曦長大成才。經營好我們家的家業,可還記得,當初離婚時,其實只有你簽字就走了,而我感覺不對勁,怕有事情發生,於是騙過所有人,將那份離婚協議寄給我的律師保存着的,和夏侯清琴的那份結婚證是我找人假造的,我根本就沒想過和她過生活,只是想玩玩她”靳邳芾說到這兒,看了孫路璐一眼,歉意的說道:
“當初和你認識,最開始喜歡你,可後來有熙曦後,我就沒愛過你,想着離婚,可是離婚我總有個理由吧!於是我出軌了。離婚時我就想着,以後對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真心,玩玩就算了,結婚證嘛!以我的本事,弄個假的,足以瞞天過海。在網絡上,在國家機關,我的原配妻子還是你,我死後,夏侯清琴若是奪家產,那麼她的陰謀詭計都會破敗的,我在熙曦出事時就已經留好後手,用法律的形式簽訂全部將家產送給熙曦,由他繼承。”孫路璐並沒有震驚,而是說出接下來男子要說的話。
“你接觸其她女人,怕她們用各種手段分離你的家產,纔出此下策的吧!讓別人永遠奪不走。若是以後你又有兒子了,是不是就會秘密把這份遺產轉給另外的人,是不是?”靳邳芾點頭,承認自己打的算盤現實,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計之中。
“等,等下我所有的律師都會過來,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不同的證據,全部結合起來,就是一份完美的證據,打官司沒人可以扳倒你的,我也相信你能夠勝任總經理這個職位的。算算時間,他們再慢也應當到了吧!”靳邳芾和孫路璐說了大半天也不見靳邳晶叫人進來,顯然是故意給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其他來人也被阻攔下來了。
孫路璐起身,走到門邊,打開房門,果然都在樓道的座位上等着的。全部人共有十二個,孫路璐都認識。
熙曦的爺爺奶奶還有姨娘,加起來四個人,剩下的八個分別是靳家公司的兩個副總,錢鋅德和李寧,都是四十來歲。
兩個所有財務部門總經理,吳磊和王楠,剩下的四個人看樣子全是律師,其中一個人,孫路璐不認識。
“你們好”孫路璐走出病房門,和大家打招呼。他們都是靳邳芾的心腹,大多數事情他們都知道真相,假結婚證,真離婚的事情他們或許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他們只聽從靳邳芾的話,其他人無權過問。
對於靳邳芾的家人,他們也只是尊重,並沒有上升到見面敬禮握手之類的禮儀。
“嗯,都來了,等下進去後,我希望大家安靜點,給邳芾多點說話的時間。裡面的座位不夠,大家進去後千萬不要因爲一點小事而在這個最重要的時刻吵鬧”孫路璐說完後,帶着所有人進入病房,還好這個病房是單人間的,要不然一次來那麼多人,不被其他住院者罵死纔怪。
“熙曦,過來,爸爸好好看看你。”靳邳芾從來就沒好好關心過熙曦,如今要離世了,想最後好好看看自己的兒子,從來就沒盡到做爸爸責任的靳邳芾,此時淚眼模糊,卻沒哭出來。
“爸爸”熙曦的淚水往下滾,他不是大人,沒必要控制。
“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流。熙曦是小丈夫,一定不能哭,不能丟我們靳家的臉”靳邳芾帶着欣慰的悲傷說道。
“熙曦,熙曦不哭了。熙曦要做個男子漢大丈夫”小孩抹了一把臉,將淚水擦乾。
“好,真好,不愧是我靳邳芾的兒子,和你老爸年輕時有得一拼。熙曦,接下來你只要聽着,不能打斷爸爸和媽媽、爺爺奶奶及各位叔叔的談話。 聽到了嗎?”靳邳芾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叮囑熙曦,同時也是提醒在房間的人,自己說話時他們不能打斷。
“好,我聽爸爸的話”熙曦退到一個座位上,靜靜的看着自己的爸爸。
靳邳芾和房間裡的對視一眼後,表示可以談正事,不用理熙曦。
“孩子,我們都聽着的,你說吧!”靳老頭開口。
靳邳芾不再廢話,開始表述要說的一切。
“文禮,麻煩你把我們今天晚上所說的一切拍成視頻,散會後我們開會的這幾個人每人配一份。”文禮正是那位孫路璐不認識的男子,此時只見他拿出專業攝影機,一切準備待續。
“公司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和爸媽商量過,家產全部由熙曦繼承,孫路璐輔佐。在熙曦二十三歲之前,他沒有資格經營我們家的產業,二十二歲後正式將公司的資格轉給熙曦……”一個多小時的交代,終於落幕。
最後的結果是 在二十年中,孫路璐若是重新嫁人,家業由靳邳晶輔佐熙曦,直到他長到二十三歲,父母吃這些年的股份足夠。兩個副總,兩個財務部總經理,三個律師表示一切配合孫路璐,熙曦,靳邳晶三人。
直到將家業傳給熙曦爲止,中間若是出現任何問題,大家商量解決。那麼這樣的方式真的行嗎?
靳邳芾算是交代完後事了,同天晚上,四點左右。和孫路璐聊得正興起的靳邳芾就此一命歸陰。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靳邳芾只不過是想在無知中死去。
孫路璐陪他聊起了很多,初戀的回憶,兩人愛情的美好。聊的一切都是相識的第一年,只有第一年兩人才是真心幸福的。這一場半真半假的愛情,用了六年的時間,終於走到了盡頭。
孫路璐並不恨靳邳芾,但也不希望他好過,卻沒想到這樣一個和自己有觸膚之親的男人,竟然會這樣意外的死去,着實讓人難以接受。
看到自己的丈夫就這樣走了,孫路璐至始至終都沒哭,卻是在未下葬之前,每天獨自一人守着靳邳芾的棺木,不知心裡在想什麼?熙曦的哭聲最讓人寒心,一個四歲的小孩,就這樣沒了父親,別人看到都會覺得可憐。
一個事業有成,繼承家業,有才無德得到俊才,最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是誰的錯?怪孫路璐和他離婚,讓她接受了另外一個女人,帶一個禍害到家嗎?
靳邳芾的父母都沒哭,期間和來訪的衆人有說有笑,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去世一樣,連看自己兒子的棺木一眼都沒去,甚至到第七天下葬之時都沒出現。兩個老人越是表現的平常,來訪的衆人越是替兩個老人感到心寒,傷心。
一個年輕有爲的孩子,和父母的教導是離不開的,二十多年的情誼,怎麼可能會說忘就忘。
靳邳芾在死去後的第七天下葬,由靳邳晶和孫路璐接待靳邳芾生前事業上的夥伴,還有同學,朋友,以及各種認識的人。二老沒出現,這些人都在打聽,問候二老的身體如何。
各類人打的主意不一樣,像靳邳芾生前的朋友、同學是發自肺腑希望二老安然無恙。至於事業上的同事,合作伙伴是打聽,接下來公司由誰主持,看合作還值不值?人心就是這樣的,算盤不一樣,期待的也不一樣。
靳邳芾未下葬的這幾天,夏侯清琴來過幾次,每次都找機會打擊孫路璐,排擠孫路璐。孫路璐這邊對她的打擊無動於衷,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靳邳芾下葬後的第十天,一場家族爭奪產業的戰爭爆發,誰都想分一杯羹。夏侯家的人在孫路璐家住下來,如今靳家處於劣勢,在外人看來,孫路璐纔是衆人之中多餘的,畢竟離婚事件可是在兩個月前鬧得沸沸揚揚,熙曦倒是每人排擠,因爲大家都知道熙曦回來的意圖。
夏侯家的人在靳家,老是不停的問,靳邳芾這會兒死了,與她結婚的夏侯清琴作爲他的老婆,家產怎麼辦?由誰繼承?
當說出是熙曦時,夏侯清琴說他太小,不能繼承。必須由她這個後媽掌管,以後等熙曦長大後再還他,大家都知道一旦她接手,靳家的家業會變成夏侯家的一半。
於是一場法庭之戰開始,本來靳邳芾死之前已經安排好一切的。可意外發生,有人背叛靳家,投靠夏侯家。
靳家的這場官司便非常難勝,可以說幾乎沒贏的希望。
兩個副總姓李的投靠夏侯家,三個律師有兩個投靠夏侯家。攝影師直接玩消失,還好的是兩個財務總經理都在,依然還在支持靳家,靳家的錢這方面,大多數掌控於兩人手中。有錢就是好,別人不敢輕舉妄動。掌控財務的兩個人不知道財務密碼,也就是平時靳邳芾銀行卡的密碼,所以兩人只是徒有虛名。
實際上沒掌控多少錢,但他們兩個手上的錢也不是一筆小數字。對於靳家這樣的大家庭來說,他們手上的錢不多,但他們爲人信義卻是難得。
那麼靳邳芾一命嗚呼歸西,他銀行卡上的錢怎麼辦?隨他的死去被他帶入土中嗎?不,靳邳芾沒那麼蠢,在他知道自己活不成的時候就將錢分別打在自己父母的卡上和孫路璐的卡上,全部一分不剩的轉給了三人。
其中大部分都轉給孫路璐,他知道,以後家業是由孫路璐掌控,發展公司是需要錢的。
一場本來必勝的官司,有人反水,當了叛徒。結果證據不足,輸了。那現在怎麼辦呢?難道家業就真的給夏侯清琴掌控。
靳家怎麼可能會給她?另可兩家同歸於盡,也絕不會給夏侯清琴的。靳家這麼多年幾代人繼承的經營的家業,根基深厚,不是一年兩年就可以倒閉的。也不是阿貓阿狗都能撼動的,夏侯家的出現,無非會讓靳家暫時陷入僵局。
靳家現在處於悲傷狀態,等緩過氣來,再大狗也不遲。
然而孫路璐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提,躲過夏侯家這關,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家等着呢?殺雞儆猴這招用不通。人的貪慾是無止的,有人前僕,就會有人後繼。面對一家,或許靳家可以應付,可要是同時得罪幾家呢?那將是無止境的噩耗。
就在今天晚上,一家五人坐在一起商討:兩個老人,孫路璐,靳邳晶,熙曦也可以計算在內。
兩個老人堅持不與夏侯家沾染上任何關係。
靳邳晶建議給夏侯清琴一個名義上的掌控者身份,架空她,讓她無任何實權,可這談何容易。別人都有野心要吞併你,再給她一個名義上的權利,簡直是養虎爲患。總有一天你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孫路璐提出最後一個辦法,若是真到不得不那樣做的辦法----將靳家的產業捐給國家。
讓國家經營,後代人吃自己所佔有的股份。這是最後一個還算正常、看的過去的辦法。有一句話叫做國家利益至上,做任何事情都不得損害國家利益,靳家的產業有資格讓國家接手。
孫路璐有自己的公司,完全養得活自己和家人。再加上靳邳死的時候留下的無上金錢,足以夠一家人今後一輩子的花。
十天後,有些與靳家合作的夥伴劃清界限,退出靳家,這個時候,五人再一次商量,真的到了不得不用那個方法的時候,再損失下去,國家都不會接收他們家這個產業。
一定要知道,一個破敗,虧本的產業,國家是不會要的。因爲國乃家之根本,國家要保障的是每個人的利益,而不是你一個人……
【本書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