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根尼對陰溝裡的生態系統很瞭解,彼得在捂着腦袋痛苦哀嚎了一陣後便拿起地上的伏特加噸噸噸的喝了起來。
說是喝也不恰當,完全就是噸噸噸的在灌酒,比成年人都要作風豪邁。
“噸噸噸,我要殺了他……”這麼快速的灌酒後彼得的意識也模糊了起來,額頭上傷口的疼痛飛速抑制。
“彼得,你喝醉了。”
“我沒有。”
這些酒也不知是從哪裡來,口感和酒勁都大到一個糟糕的地步,不知道是哪個黑心工廠出來的劣質品,而以流浪兒們口袋裡的幾毛錢和年齡,也不可能從正規渠道買到手。
咆哮了一會後,彼得又是緊接着暴躁,隨即便沉沉的倒在地上睡了過去,幾口烈酒下了肚子比藥物還管用,而且剩下的酒大家也可以再繼續飲用。
“彼得睡了,總算是安靜了。”
“我們把剩下的酒分一分。”
管道中瞬間充滿了燻人的酒氣,一羣鵪鶉擠在一起,纔剛滿十歲的瓦連京也加入飲酒中。
不知道誰的手機放起了搖滾樂,在主唱迷人的嗓音和打擊樂下管道周圍充滿了迷幻感,宛如羣魔亂舞。
從六七歲的孩子到十五六歲,有男孩也有女孩,哪怕是處在這種窘迫的環境中,不少女孩子手中還抓着破舊的娃娃或者心形的枕頭,都是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玩具垃圾。
葉夫根尼沒有加入酒鬼們的聚會,不過他管不住小瓦連京,也沒有必要去管,畢竟不算上小瓦連京,他的身後也曾陸陸續續有過好幾個跟屁蟲,跟屁蟲們或許一開始還會聽他的話,不過繼而久之便不知去了哪鬼混。
能否在千頂之城的生態圈中活下去,靠的不光只是別人的幫扶,要是自己都絕望了,那未來便真的沒有半點光芒。
藉着手電筒的光亮,葉夫根尼把蜷着的報紙展開,認真閱讀着上面的信息,他的眼中閃爍着莫名光芒。
亂糟糟的陰溝聚會一直持續到下半夜,喝醉的流浪兒們相互枕着便沉沉睡去。
將報紙摺疊起來,葉夫根尼懷抱手風琴沒用多久就進入夢鄉。
“彼得!彼得!”
葉夫根尼是被尖銳的叫聲所吵醒的,他睡眼惺忪的看着亂糟糟的陰溝裡。
彼得被兩名流浪兒拽起,他面色蒼白,嘴脣沒有血色,脖子上流淌着鮮血,鮮血也早已乾涸,僅僅留下暗褐色的痕跡。
“彼得死了。”一名流浪兒丈量了下鼻息後說道,“我們都醉了後他就死了。”
面對彼得的死,所有人都表現的過於平靜,只有幾個和彼得玩的稍好的孩子才忍不住哭了起來。
但大部分孩子還是冷漠的模樣,這樣的事情他們見得多了。
“但昨晚沒有聽到他求救啊。”
“喝醉了,直接睡死了,夢中死去。”
“那這樣似乎也不錯,比凍死病死要好太多了,死的時候沒有痛苦。”
“是啊,我記得尼古拉,就是兩年前的事情,他是生病死的吧,我有時候做夢都能夢到他痛苦的樣子。”
三言兩語雜七雜八的說着,這些半大的孩子沒有驚慌,在有經驗的孩子帶頭下,合力先將彼得擡了出去。
用寬大的衣服將彼得包住,別樣的斂葬。
“葉夫根尼……”小瓦連京已經醒酒,他恐懼的看着彼得的屍體,他剛成爲流浪兒沒多久,還未曾接觸過身邊人死亡的糟糕事態,“彼得死了,該怎麼辦?”
“等一下聯繫他的家裡人,就不需要我們操心了。”
“彼得,彼得他有家人?那他爲什麼還要流浪。”小瓦連京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消化不了葉夫根尼的話。
他是從孤兒院中偷跑出來的孩子,在瓦連京的觀念中,只有像他這樣無父無母的孩子纔會成爲流浪兒,那些有父母的,哪個不是生活在溫暖的家中,又一個說不上幸福但也正常的童年。
彼得有父母,這跟他的觀念完全不同。
“沒人說有父母就不能流浪。”葉夫根尼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他聽過彼得說起自己的父母,父親是個酒鬼,母親也是不着調的女人,兩人離婚後又被判決給了母親,就算是在外流浪了兩三年,家人也沒有試圖將這個孩子喚回去。
不過這次是連人都死了,理應會出面一下,不然小流浪兒們也沒錢去舉行葬禮,去火葬場都湊不出費用。
“彼得被伊戈爾打死了,他會受到懲罰嗎?”瓦連京還稍微有些善惡觀念。
他是從孤兒院中逃出來的孩子,露西亞的孤兒院也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因爲露西亞的孤兒衆多,所以衆多國際的‘愛心人士’將目光投向了露西亞孤兒們。
‘愛心人士’通過錢打通孤兒院,將其中優質的孤兒帶走,再裹上愛心的外衣,只有極少數的孤兒纔會被正常家庭收養。
一條黑色骯髒的血腥產業鏈在東歐、東南歐早已存在了三十年,露西亞的總理乾脆在幾年前就立法禁止外國人收養露西亞孤兒。
不過這只是從正規途經上予以關閉,在民間依然有着各種私下交易,爲了錢人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葉夫根尼搖了搖頭,不會有孩子選擇去警察局告狀,別說警察們不願意搭理,就算是搭理了就能將伊戈爾定罪了嗎,況且根本不會有這麼好心的警察。
“怎麼這樣,這可是死人了啊。”
瓦連京搖着腦袋,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發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世界上的強大超凡,每次一出手都是動輒成百上千人的傷亡,眼前死亡的彼得就是瓦連京能認知到的世界全貌,本來就悲慘的世界在他面前變得更恐怖起來。
“葉夫根尼,你要去哪裡?去車站嗎?”瓦連京一眼就看到葉夫根尼身上沒有帶着心愛的手風琴,破舊手風琴可是葉夫根尼的賺錢神器。
靠着一手才藝,葉夫根尼能乞討到比其他孩子多得多的錢。
“我今天先不去車站,你自己去吧。”
“那你要去哪裡?我能跟着嗎?”
“不能。”葉夫根尼邁步走了出去,目光灼灼的看着中央行政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