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剛打掃過的客廳一塵不染,風從開着的窗戶裡吹進來,拂動了加央柔軟的短髮。申屠徹有時覺得很奇怪,加央這樣一個堅硬如鐵的強者,卻有一張這樣溫和的臉,一頭這樣柔軟的秀髮,如果不是在戰場上,她看起來和每一個溫柔甜美的女孩都沒什麼差別。可偏偏這樣堅硬的一個人,配上這張臉,也並沒有讓人覺得違和。
很多時候他無法從加央的表情中讀到什麼,但是這一次,加央從白瑪崗寺休假歸來,臉上卻帶着還沒有消散的放鬆和愜意,讓她的眼睛都柔軟了許多。
申屠徹想起他曾經提議要和加央一起去白瑪崗寺看看,可是她拒絕了。但是現在,看到這樣的加央,他心裡又升起濃烈的願望,他想和她一起回家,那個她願意稱之爲家的地方。
濃烈的情緒翻涌而上,讓申屠徹一時都忘記給出反應。加央向他敬着軍禮,他卻遲遲沒有迴應。加央默默放下了擡起的右手,喊了一聲“將軍”。
猛然驚醒,申屠徹微微皺了皺眉,這樣可不好,當着人的面還能走神,得控制好自己才行啊。
申屠徹看向和加央一起的中年男人,矮胖的身材,他正肆意盯着自己看。
“這位是?”申屠徹試探性地問道。
“南樵子道長。將軍您應該也聽說過吧。”加央說完又對南樵子說,“道長,這位是南河公爵申屠少將。”
申屠徹一聽朝南樵子打了個稽首,“久聞大名,南樵子道長,幸會。”這話不假,對於南樵子他確實是久聞大名。軍部曾經試圖聯繫他,邀請他加入軍備研究所,可他行蹤飄忽,他們費了大力氣才聯繫到人,結果人家見都不見就一口回絕了。
南樵子回之一禮,“公爵大人,幸會。”他看起來也像模像樣,醉星河在旁邊看着就很是不以爲然,這個老賊,道貌岸然!
“道長是法王的好友,我這次回去正好碰到,道長就決定跟我一起來首都看看,也住在這裡方便嗎?”加央到的時候倒是和施密特管家說過這個事,不過施密特管家也做不了主,就沒有應下,只說讓她直接和將軍說。
“當然,隨時歡迎,這是我的榮幸。”申屠徹衝南樵子一笑,這話說得真心實意。想見都見不着的人,這都送上門了,還能趕出去?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可能說服他。
南樵子聽了這話也就隨口客氣了一聲“叨擾”,對於這些權貴,他是沒什麼興趣的,換了平時只怕都不搭理就冷臉了。不過現在要跟着小狐狸在這裡住嘛,少不得客氣兩句。而且這公爵居然也有煉氣化神的修爲,也沒擺架子,算是讓他看着順眼。
說完了南樵子,申屠徹自然而然就把目光轉到還趴在沙發上的狐狸身上去了,等着加央說點什麼。這狐狸毛色十分均勻光滑,看上去慵懶高貴,一雙眼對上申屠徹的時候,竟然讓人感覺到傲氣,不像狐狸,倒像是個人了。
醉星河正在那高貴慵懶擺pose呢,突然就被加央一手拎住後脖子拎了起來,跟拎貓似的。
“這是法王給我的靈寵,非讓我帶上他去rf星系,說是他很厲害。”
醉星河氣得抓心撓肺,他堂堂狐王居然一個不備被人當貓一樣拎在手裡,這個該死的臭丫頭!只見他猛地一個扭身,立刻從加央手中掙脫下來,空中沒有任何借力,縱身一躍就跳上了加央肩膀,伸爪子就作勢要撓加央的臉。
加央被他的狐毛碰到臉有些癢,又是兩手一伸就要把他從肩膀上拎下來。醉星河也不會真氣到要把一個姑娘家的臉蛋撓花,看她又伸手來抓自己,一躍就跳到了地上。輕巧落地,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醉星河這一番炸毛的表現像是印證“他很厲害”的介紹一樣,空中飛躍,這可不是一般的獸類能這麼剽悍的,確實是有修爲的靈獸才行。
“將軍,我能帶上他嗎?我知道這不和律令……”
“可以。這沒什麼不和律令的,帝國對於修仙者的約束和普通軍人本來就不同,雖然這沒有先例。現在能找到靈獸的人太少了。”申屠徹當即就應了下來,他又回味了一下狐狸和他對視的那個神情,問道,“它有名字嗎?”
“他叫狐王。”加央一想,說他叫醉星河好像不太好,這名字也太人類了吧。這傢伙這麼驕傲,以後要是別人都把他名字叫來叫去他肯定要生氣,那乾脆就說他叫狐王好了,大王這麼威風,他總不至於被叫的上火吧。
“狐王?”加央這是琢磨了一下情況,可申屠徹對這些可不清楚啊,聽到一個靈寵叫做狐王,他還是蠻意外的。可是人家的靈寵叫什麼都是她的自由,於是他反問了一句以後,又“喔”了一聲表示他明白了。
對話進行到這裡好像就沒什麼要說了,加央想說的問題已經全部解決,可將軍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於是加央看了看申屠徹身後,後知後覺地問道:“隊長呢,他怎麼沒在您身邊?”
“帶着隊員在做對戰訓練,我在家待着也不用他時刻跟着。”
“那我去看看。”加央一聽來了興致,說完纔想起來老大還沒發話呢,於是又問,“您還有事嗎?”
申屠徹看她雙眼亮晶晶也不由一笑,吩咐施密特管家帶南樵子去客房休息,他就跟着加央一道去了訓練室。醉星河剛被她得罪完,這時候完全不想跟她一塊待着,頓時一拐就跟着南樵子跑了。加央都沒來得及攔,他就跑了個沒影。
“他脾氣比較怪。”加央有點尷尬地衝申屠徹解釋道。
“靈寵難得,自然有些傲氣,慢慢調教就是了。”
兩人到了訓練室一看,近衛隊員們正兩兩對練格鬥呢。公爵府的訓練室位於花園後,和主樓隔着花園遙相呼應,這裡原本是專門給申屠徹用的,設計的時候就開闢了不小的空間,之後就被申屠徹大手一揮進一步擴建,直接劃給近衛隊用了。一看之下,偌大的場地上放了十多個人,可活動空間還是非常充分。
加央和申屠徹兩人一開門進來雷凱就看到了,他和申屠徹多年的下屬情分,年紀又比申屠徹大,在申屠徹面前現在是隨便慣了。一看兩人進來,他遠遠地就打起招呼,但是完全沒有朝首長奔過來的打算。
申屠徹也不介意,邁步就向雷凱走了過去,加央緊隨其後。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麼體貼要提前銷假啊?”雷凱先問的卻是加央。
“不銷假,就是來免費借住。同學要辦訂婚禮,我就提前回來參加。”
“看來你這假期過得不錯,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什麼時候訂婚啊?”雷凱一看加央說話的語氣都輕鬆自然了不少,頓時有了聯想。
申屠徹心頭一跳,不由得就把視線投向了加央,突然發現他從來都沒問過加央這方面的情況,會不會她早有男友?這也不是不可能啊!
有申屠徹在,大多數近衛隊員還是不敢放肆的,不過一羣光棍湊一塊說到隊中唯一的妹子的男朋友問題,頓時就有膽大地跟着起鬨,“老實交代,加央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一羣人頓時個個臉上掛着曖昧的笑。
“我?沒想過。”
“沒想過?”雷凱立刻就追問上了,不能吧,正值好年華啊,姑娘家的,考慮這個問題很正常啊。
“沒有想法。男朋友有什麼用?”
得,這姑娘還虛心求教上了。光棍們立撲,男朋友有什麼用?這個問題怎麼回答?當勞力,現在誰還用得着人來當勞力?機器人實用多了。情感需求?這姑娘能這麼問,那就是沒這個情感需求的最好證明。上牀?你說得出口嗎禽獸,人戰友一看就這麼純潔!
於是光棍們都不接話了。加央倒也不是真要聽個答案,她的意識體系裡壓根就沒有男朋友這種需求品。
可下限這個東西,總還是有人要秀一秀的,一看光棍隊員們都不答話,雷凱當即就以前輩爲後輩排憂解難的高風亮節湊上去搭上了加央的肩膀,他說:“暖被窩呀。你看看,咱隊裡有好的沒,你挑一個?”
申屠徹覺得自己要忍不住了,雷凱這個沒輕沒重的,怎麼跟人小姑娘這麼說話!可是雷凱這麼一說,他又很是期待答案。不是這麼個時機,他只怕根本沒機會和加央聊到這個問題上去。
“被窩很暖和,隊長你這麼說後勤的人會生氣。他們的軍需物資提供的很到位,沒有凍着人。”
眼珠子頓時掉一地,連身經百戰怒刷下限爲樂的雷凱都沉默了。
加央卻毫無所覺一般地轉了個身,把雷凱搭她肩上的胳膊甩了下去,她看着申屠徹說:“將軍,打一場。請您接受我的挑戰。”
頓時衆人的下巴也掉了。這姑娘是怎樣的勇氣,或者是怎樣的無知。少將的近身格鬥,那是橫掃聯盟軍團的歷史戰績,那是天生就要成爲軍神的人,而且目前也正在這條路上大步邁進。
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申屠徹一對上加央的眼睛,心裡那句話就脫口說了出來,“你早就俘虜了我,還需要較量嗎?”
這下就不是眼珠子和下巴了,圍觀的衆人感覺自己被少將這句話狠狠打了臉。剛還在想加央是多麼無知才這麼勇敢呢,現在將軍就說出了這種話。而且這話……怎麼聽着,像是一語雙關啊。
沒等衆人細想這個是不是雙關,以及這個是不是事實的問題,加央就面色不改的接話道:“那次是您讓着我,不然被俘虜的就是我。”
看到加央那全無異常的臉色,衆人頓時放下了心裡那點小心思,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將軍這話肯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申屠徹也是鬆了口氣,之前還在想不能讓自己的近衛隊員們看出來他的心思呢,這會怎麼就說出這麼曖昧的話。少將覺得自己有點凌亂了,越看自己越像個純情少男,太沒境界了!
“你剛回來,還是先休息吧。以後有機會,一定和你打一場。”申屠徹斟酌着用詞拒絕了,純情少將認識到格鬥切磋這回事他目前這狀態好像不太適合,這打着打着滾到一塊了,他肯定處理不了。“滾一塊”這三個字一從腦海中躍過,申屠徹頓時就不淡定了,真想抱一下她。
要不是當着這麼多下屬,申屠徹當即就得給自己一巴掌,腦子裡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於是這一場約戰終究是要延後了,一方明確表示不打,加央也不是硬逼着糾纏的人。
申屠徹決定得冷靜冷靜,加央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他又腦子裡總是亂冒主意,這樣下去可不好。
於是申屠徹也沒和其他人多說什麼,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訓練室。加央被雷凱以“先好好休息”爲由也打發走了,看了一場超認知以外的大戲的近衛隊員們,又被隊長下令繼續捉對廝殺了,現場恢復到之前的狀態,唯一心理有所波動的,就只有申屠徹。
這一天還沒有和林雪約什麼行程,加央雷厲風行,很快就聯繫了海因茨。海因茨一聽要介紹南樵子給他認識,平時那張加央欠他五百萬的臭臉也頓時改善了不少,兩人立刻就約好了見面的地點。
加央跟南樵子說這事的時候,南樵子很是不以爲意,一副不去的大牌樣。加央也不跟他囉嗦,直接拉上醉星河就往外走,邊走還邊說:“道長以後問什麼都別搭理。”
“你突然這是跟誰學的,太壞了!”南樵子在後面喊,追着兩人就跑了出去。
雖然讓南樵子去見海因茨的時候他老大不樂意,可一見到海因茨,兩人單刀直入技術問題,南樵子和海因茨頓時就成了一對離別多年相認的親兄弟。旁邊的加央也好,醉星河也好,全都被兩人丟在了腦後,南樵子對海因茨研究的問題大感興趣,當即就表示要跟去實驗室看看。
這一說去研究室,兩人直接就丟下加央走了,連和她打聲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南樵子那肥胖的身影和海因茨那瘦削的身影漸行漸遠,加央只好轉身自己回了公爵府。
加央本來是想兩人研究的問題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許可以在技術問題上碰撞出一些花火。結果讓她沒想到的是,她拉着這兩人一碰撞,兩人直接就化學反應融合到一塊去了。軍部之前費盡心力都沒辦成的事,讓加央一下就辦成了。南樵子到海因茨的實驗室轉了一趟,看了他的研究進度,二話不說就表示要入夥。
軍部投入巨資的最新研究項目,就被南樵子這麼一句話輕鬆入夥了。軍備研究所那個歡喜啊,他們雖然不懂修仙,但是聽海因茨說起研究進度的時候,也知道在煉器方面的經驗不足很大程度上制約了海因茨的研究進度,現在有了南樵子,這簡直是雙劍合璧!
就因爲這個,對加央從沒好臉色的海因茨居然特意準備了禮物給加央道謝,申屠徹也大誇她爲帝國盡心盡力。加央禮物和誇獎通通收下,雖然這不是她的出發點,但是這結果確實是她促成的,也算當之無愧。
南樵子找到了新方向,再一聽說海因茨是克里斯蒂安教授的孫子,立刻就直說要住到海因茨家裡去。海因茨對於南樵子的厚顏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立刻就吩咐僕人給南樵子準備房間。
南樵子還沒在公爵府住一晚就跑了,可到了晚上,加央一看十點了醉星河還窩在她房間裡,忍不住就開始趕人。
“你該回房間睡覺了。”
“這就是我的房間。”
“這是我的房間。”
“他們當我是你的靈寵,沒有給我安排房間。以後我睡牀你睡沙發,半夜別偷偷往我牀上爬。”
“醉星河!”加央怒氣值迅速上漲,這個反客爲主的傢伙,居然讓她睡沙發,這明明就是她的房間。
吼完這一下加央又冷靜了,這要怎麼跟施密特管家說呢,一隻狐狸需要一個單獨的房間。
老頭讓她帶上這隻狐狸,不是故意坑她吧。加央心理陰暗地想了想。
醉星河說着往牀上一躺,躺着看了看窗戶又爬了起來走到窗邊說:“算了,本王勉爲其難把牀讓給你吧,本王睡這。”
加央看了看醉星河手指的方向,赫然就是房間的窗臺。醉星河剛還跟她搶牀呢,這會就已經化爲狐形跳上窗臺趴下了。
加央走過去拿指頭戳了戳他,問道:“爲什麼突然要睡窗臺?”
“牀上曬不到月光。”醉星河翻了個身,面朝窗外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加央就開始陪着林雪忙碌了起來,陪她逛街,陪她試禮服,陪她閒聊,陪她看訂婚場地。總之都是加央本身不感興趣的事,不過陪林雪嘛,她也就堅持下來了。期間林雪還強制加央買了兩身衣服,加央回來就扔行李箱不管了。
倒是醉星河一會人形一會狐形在加央旁邊跟着,讓林雪大爲好奇。這麼帥的狐王,難道好友這是要解決終身大事的節奏?結果一問之下大失所望,原來是法王給加央找的保鏢。
對於艾森家的狀況,加央倒是猜的不錯,家裡地方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在首都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擁有超過一百平米的住房面積,艾森家絕對已經算得上中產階級了。艾森和林雪訂婚的那天,雙方賓客都來的不少,兩方家長其樂融融。
加央從旁看着,林雪很幸福,艾森也很幸福,所有人看起來都很開心,可是她還是無法感受到這當中的悸動。艾森和林雪在訂婚禮上擁吻的時候,加央也在想,林雪和隊員們都問她男朋友的事,難道她也該找個男朋友。可是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的無謂和平靜讓她立刻就拋下了這個念頭。
再看一眼林雪被帶着認識艾森家的各色親友,加央深深搖了搖頭,在心裡又補充了一句:浪費時間。
在南樵子加入海因茨的研究以後,海因茨的研究進度明顯加快,八個月就完成了雷霆的s級武器裂雲的改裝。這件據說可以將裂雲和斬魔刀合二爲一的武器,用海因茨的話說“威力難以用數據測量”,用南樵子的話說“威力直逼神器”,不過到底效果如何,海因茨測不出,南樵子其實根本沒見識過真正的神器,只能有待以後檢驗了,就是最後哪怕裂雲都失效了加央也不會覺得奇怪,這兩人的話怎麼聽怎麼不靠譜。但是至少她已經拿回了雷霆,這讓她從心底感到開心。
時間一晃而過,一年時間說起來長也不長,短也不短,很快就到了臨出征的日子。大軍整頓完畢,聯盟軍團的空艦接連開往藍鋒基地等待登上荊棘號。荊棘號完美完成了升級計劃,各式登陸艦、驅逐艦、醫療艦等艦體都以加載入星艦,只待啓航。
可加央此時卻沒有在藍鋒基地。w,,因爲出征兵力確定爲20萬人,所以荊棘號原本的幾位副艦長並沒有全部隨行出征,此次遠征的總指揮官爲荊棘號艦長方易上將,副指揮官只有麥肯納中將和申屠少將兩位。這三位指揮官正隨同聯盟軍團軍團長陸勻上將、帝**事統帥羅德元帥,以及帝國元首申屠承宣陛下,前往帝國第一神祠一一三界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