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後面跟上來的兩兄弟,陳逸面上露出了濃濃的笑容,王羲之或許只能隱約聽到一些,可是以他的聽力,卻是將這兩兄弟的對話,完完全全的聽入耳中。
這些話語,讓他想到了關於王獻之的一些記載,王獻之少負盛名,高超不凡,放達不羈,雖終日在家閒居,但形貌舉止並不顯得懶散,才華氣度超過時人。
王獻之曾與兄長王徽之,王操之一起拜訪過謝安,兩位兄長多談世俗事,可以說是口若懸河,而王獻之只隨便說了幾句問候寒溫的話,離開謝家之後,有人問王氏兄弟的優劣,謝安則說:“小的優。”
問及原因,謝安回說:“大凡傑出者少言寡語,因爲他不多言,所以知道他不凡。”
而在之後,謝安也是將對於王獻之的評價,記錄在冊,“吉人之辭寡,以其少言,故知之。”
還有一個故事,說明了王獻之的氣度,那就是其與兄長王徽之曾經同坐一個房間之中,前面忽然起火了,王徽之急忙逃避,連鞋子也來不及穿,王獻之卻神色安祥,慢悠悠的叫來隨從,攙扶着再走出去,就跟平時一樣,世人從這件事情上,就判定出了這兩位王氏兄弟神情氣度的高下。
從剛纔那段話語中,就足以看得出王獻之今後有* 着與其父親比肩的成就,不是空穴來風。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王獻之只活了四十三年,便病逝而去,其五兄長王徽之當時也是病重,只不過王獻之卻是先去世。
在王獻之去世過後,有一天王徽之忽然問侍候的人:“爲什麼一點也沒有聽到子敬的音訊?這是已經去世了。”
說話時一點也不悲傷。在乘坐馬車去奔喪時,面上也沒有流半點眼淚,王獻之喜歡彈琴,王徽之便一直坐在靈座上,拿過王獻之的琴來彈,只是琴絃怎麼也調不好。就把琴扔在了地上說:“子敬,子敬,人和琴都不在了。”說完便悲痛的暈了過去,很久才醒過來,之後過了一個多月,他也去世了。
從這裡,便可以看出,這王氏幾位兄弟之間的感情如何,想到這裡。陳逸也是頗有感慨,天妒英才。
隨後,陳逸跟隨王羲之一塊來到了書房之中,這處書房佈置的更是別具一格,並沒有像其他人的書房一樣,放滿了書和字畫,而是除了書籍和字畫之外,還在四周擺了一些花花草草。進入書房,便是一陣淡淡的花香飄過。
看到這些花花草草。陳逸面上露出了一抹訝色,這王羲之果然傾情于山水之間,連這書房也不放過,這些花花草草擺放的也是有些學問,與書籍字畫完美融合,可以說是一幅非常美麗的畫卷。
“輕雲。我這處書房佈置的如何。”看到陳逸面上的驚訝,王羲之笑着問道,自從在品茶交流中,得知了陳逸的茶道造詣,還有其表字之後。他便不再以陳小兄弟相稱,以陳逸的表字輕雲而稱。
“先生此處書房,風景如畫,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書籍字畫與花草相結合,可以說是相得益彰,讓人在風景中領略燦爛的文化。”陳逸笑着說道,這些花花草草,確實讓人心情放鬆,在這種狀態下,對於知識的領悟或者是靈感的激發,是最有幫助的。
他在現實世界的書房中,也有幾盆花草,只是與王羲之這整間書房的花草相比,實在是相差甚遠。
聽到陳逸的話語,王羲之頓時一笑,“輕雲所言,甚合我意,學問並不一定非要在古板的房中進行,在這充滿花草的地方,也同樣可以,其效果也會猶過之而無不及。”
衆人進入書房,來到了一處書桌前,王羲之指着這書桌說道:“這處桌上,筆墨紙硯皆是齊全,只是不知合不合你的習慣。”
“先生所用的筆墨紙硯,或許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適合寫字的。”陳逸笑了笑,看了看這桌子上的筆墨紙硯。
說起來在以前紙張還未傳播開來時,是沒有筆墨紙硯這個名詞的,只不過隨着紙張被許多文人大範圍的使用,這個名詞纔算是真正的流傳開來。
筆墨硯臺,都是適合寫字的上佳之物,而這上面所擺放的紙張,亦是那非常光滑的蠶繭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上好的黃絹。
“輕雲,之前在山陰地界,我書寫之時,由你爲我研墨,現在我要投桃報李了,子敬,去爲陳先生研墨。”王羲之對着陳逸笑了笑,然後命王獻之爲陳逸研墨。
“多謝先生,多謝子敬公子,這是我的榮幸。”陳逸輕輕一笑,並沒有拒絕,能夠讓王獻之爲他研墨,自然可以說是一種榮幸。
王獻之緩步走到桌前,開始爲陳逸研起墨來,他自小就隨其父親學習書法,這研墨的功夫,自然也是練到家了。
“陳先生,墨研好了。”很快,將墨研好之後,王獻之輕聲的提醒了陳逸一句。
陳逸將目光從書房中的花草上收了回來,笑着向王獻之點了點頭,並沒有用蠶繭紙,而是拿出了一張黃絹,鋪在桌面上,然後拿起筆輕輕蘸了些墨水,緩聲說道:“先生,昨日你以贈予我一幅黃庭經書法,今日我就以黃庭經回贈。”
說着,他便運起了臨摹術和書法術,開始書寫起王羲之的黃庭經來。
之所以書寫這一幅書法,也是他對王羲之表達敬意的一種方式,至於代表他書法最高境界的行書,之後再顯現出來,也爲時不晚。
正因爲得到了王羲之的黃庭經真跡,他的書法,才變得與衆不同,遠遠超出了現代書法家的水平,達到了一種無人能及的地步。
正因爲學習臨摹了這幅真跡,他才從中獲得了王羲之的真意,從而與章草結合,創造出了一個新的行書書體。
現在,來到了東晉,來到了王羲之的時代,他自然要藉助於這幅書法,向王羲之表達感謝,表達敬意。
聽到陳逸的話語,王羲之面上露出了一抹訝色,別人或許聽不出陳逸話語中的意思,他卻是有了一些猜測,有着蠶繭紙而不用,偏要用黃絹,這陳逸難道是想臨摹出他昨天那幅黃庭經不成。
對於書法家來說,紙張書寫時的那種順暢感,是絹所無法帶來的,更何況,用絹書寫,比紙張的難度要大上一些。
雖然並不確定,陳逸一定會臨摹他的黃庭經,但是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卻是露出了濃濃的期待,只是並沒有走到書桌旁,而是站在一旁,觀察着陳逸下筆的動作與神態。
至於王獻之,則依然呆在硯臺旁邊,並沒有離去,只是怕影響到陳逸,而稍稍拉開了一些距離,對於陳逸會寫出怎樣的書法,他的內心充滿了期待。
至於王操之,與其父親一樣,都是站在不遠處,並沒有距離桌子太近,在他看來,等到陳逸寫完之後,再看也不遲。
在這張黃絹之上,陳逸緩緩的下筆,在第一行,寫出了三個字,黃庭經。
看到陳逸下筆的姿勢和神態,王羲之輕輕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一些驚訝,哪怕沒有看到字跡,單單從這姿勢來看,就足以說明陳逸是一個精通書法之人。
而王獻之站在桌旁,清楚的看到了陳逸寫在黃絹上的黃庭經三字,看到之後,他的面上露出了一抹驚異。
他從小與父親學習書法,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對於其父親書法最熟悉的人,除了他的幾位兄長,便就是他了。
如此熟悉之下,在看到陳逸的這三個字時,他從中不禁發現了其父親的筆意,而且還非常的濃厚,此時此刻,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認真觀看起陳逸接下來的字跡,同時,也不忘觀察陳逸用筆的姿態。
隨着時間的推移,王羲之面上的驚訝也是越來越濃,從陳逸書寫的過程中,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些氣息來看,他已然確定了之前的猜測,陳逸所書法的,正是他昨日所送的小楷黃庭經。
而在此過程中,王操之面上也是變得凝重起來,他的性格雖然繼承了父親的放蕩不羈,但是同樣繼承了書法的能力,從陳逸的用筆姿態和其神態來看,絕不是普通書法家所能相比的。
普通書法家在書寫之時,身上絕不會散發出這般讓人能夠清晰感受到的氣息,這是一股非常平和的氣息,唯有不斷練習書法之人,才能夠慢慢的養成。
陳逸不斷的在黃絹上書寫着,昨日見到了王羲之親筆書寫黃庭經,他的內心已然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再加上現在又處於王府之中,處於這風景如畫的書房之中,他的內心更是充滿了一些奇妙的感受,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這幅書法的創作之中,力求最大限度的將王羲之的真意表達出來。
而此時此刻,隨着陳逸的不斷書寫,離的最近的王獻之,心中亦是充滿了一陣陣的驚歎,甚至有些難以相信,這黃絹上的一個個小楷字跡,可以說是擁有着他父親極大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