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離開?”
方原聽得了那陸姓白袍的話,也是微微一怔。
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些許的變化,淡淡的看向了他,道:“憑什麼?”
那陸姓白袍冷冷回答:“自然是憑我等手中劍……”
方原不再說話,身邊卻有青氣梟梟而起,絲絲縷縷,猶如一塊巨大的絲綢……
周圍氣機似乎有些森然,讓人感覺壓抑。
“稍安勿躁……”
也是在這時候,那白袍劍師蕭琴低嘆了一聲,喝命左右,然後靜靜的看向了方原,帶着歉意的一笑,道:“方原道兄,有我們李白狐師兄的道劍爲你作保,我們也不願直接向你出手,只是這雪原你當真不該來,聽我一句勸,打消了此唸吧,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咱們本來就井水不犯河水!”
方原亦是看了那女子一眼,輕輕吁了口氣,道:
“我知道洗劍池是在擔心什麼,但還請你們轉告師長,方某再不爭氣,也不會墮入邪途,我此來雪原,只爲磨勵劍意,煉成劍心,大家都是修劍道之人,知道成道之難,還請理解方某,若我入魔,你們可來斬我,但在此之前,還請莫要阻攔方某一顆向道之心……”
這一番話,方原也是動了真意,說的誠懇。
“呵呵,你說自己不會入魔,那就不會入魔了?”
那陸姓白袍森然道:“我們前來阻你,也是瞧在了白狐師兄的面上,否則的話,這等尋求邪道的妖人,說一聲斬也就斬了,豈會留在這裡與你苦苦勸說,望你知些好歹!”
方原心間怒氣也升了起來,沉默了半晌,道:“那我若不知好歹呢?”
陸姓白袍嗆啷一聲,長劍已出鞘,殺氣凜然。
方原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沒用,你攔不住我!”
“那就來試試!”
陸姓白袍低喝了一聲,在他身邊,諸位洗劍池黑袍劍師也紛紛拔出了寶劍。
周圍忽然間劍拔弩張,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三位老魔都已經在暗暗叫苦,沒想到這雪原上惡名昭著的邪修來了,方原還斬了他們一衆爪牙,結果他們倒都沒怎麼說別的,反而還客客氣氣的送禮,而這洗劍池來了,倒是另一番光景,眼見得一場大戰將起,他們也猶豫了起來,若是動起手來可怎麼辦?
不幫自家公子吧,身上還有毒丹呢,可是幫的話……
……洗劍池那也不是好惹的啊!
蕭琴皺起了眉頭,輕輕一嘆,按住了陸姓白袍的肩膀,向方原道:“方原道兄還請見諒,陸師弟的同胞兄弟,便是被邪修所害,因此他尤爲痛恨邪道劍修,但我等也希望方原師兄可以理解我們的苦心,邪劍之所以稱之爲一個邪字,便是因爲他們無惡不作,觸碰了底限,你乃堂堂六道魁首,前途無量,便是崑崙山棄了你,也總有一些其他的道路可走……”
說着微一沉默,皺眉看着方原,道:“又何必非要闖此邪途?”
從這目光裡,方原倒是看出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他心裡也明白了,沉默了半晌之後,低聲一嘆,道:“你們已然認定了方某此來,是想走上邪劍之道,那看樣子方某再解釋什麼也沒用了,方某平時也不是個願意多嘴的人,可在這時候,還是要多說一句,便是你們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你們自家的師兄李白狐麼?”
說着話時,擡起了頭來,看着蕭琴,淡淡道:“他既然願意用本命道劍幫我作保,便是因爲他相信方某不會走上邪途,方某再不爭氣,也不會讓自己的朋友對我失望的……”
蕭琴聽了,微一沉吟,道:“那方原道兄入了雪原,又打算怎麼做?”
聽了這話,方原卻沉默了一會,道:“磨礪劍意,尋求劍心!”
陸姓白袍聽了此言,已是忍不住冷笑了起來,道:“若是劍心這般容易修煉成功,也便不會有這麼多無辜之人遭邪修擄去神魂了,姓方的,你這身份,扯這等謊,不羞麼?”
方原皺起了眉頭,不再多言。
“承天劍道,一開始便走入了邪路,再磨礪也沒用的!”
而蕭琴則說得更乾脆,道:“方原道兄,回去吧,我們洗劍池會當你沒有來過!”
方原的耐性也達到了頂點,他過了一會,道:“我若一定要過去,你們攔得住我嗎?”
……
……
轟隆隆!
因着他這一句話,周圍的風雪似乎都濃重了許多。
一股若有若無的壓力,在方原身上升騰了起來,青氣嫋嫋,似乎引動了周圍虛空,使得這一片茫茫風雪,都變得沉重無邊,那巨劍之上的洗劍池弟子,在這時候,甚至都感受到了一種如天地向着自己鎮壓了過來般的壓力,黑袍弟子,此時都已身形搖晃,似要站立不穩。
而那兩個白袍劍師,在這時候,也是臉色大變,如臨大敵。
且不說那些黑袍劍徒,這兩個白袍,本來就是李白狐的師弟師妹,一身劍道修爲,怕是還不如三年前的李白狐,而在三年前,方原便有與李白狐一戰的實力,如今三年過去,他在琅琊閣閱遍天下玄法神功,修爲突飛猛進,雖然方原如今的修爲,還只是剛剛踏入了金丹後期不久,只能算得上金丹七轉,但單以神通威力而論,元嬰之下,他已尋不見多少對手了。
如今他心下不快,引動了氣機變化,這些洗劍池弟子,便也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我們,或許是攔不下方原道兄的……”
而在這時,那陸姓白袍,已經說不出話來,但那蕭琴,卻還是強行保持着鎮定,過了一會,才低聲說道:“但我們也不是自不量力之輩,之所以看到了方原道兄現身之後,直到現在纔來見你,便是因爲我們早已用劍書通知了劍池長輩,想必,他老人家也快要到了……”
“嗯?”
方原聽了她的話,微一凝神,然後慢慢向西方看去。
然後他道:“若我猜的沒錯,這位長輩,應該已經到了纔對!”
周圍的風雪,忽然間紛紛揚揚的席捲了起來,似乎被每種氣機觸動了。
那大雪如幕,遮蔽了無數人的視野。
待到大雪緩緩落下,衆人便看到,巫雪山頂,半空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
此人看起來約二十許年齡,穿了一件純白色的絲袍,頭髮披散,沒有任何飾物,整個人身上,同樣也是不掛半點佩飾,只在腰間,斜斜的垂落了一柄紫劍,看起來卻像是木質一般,她便這麼輕輕的站在了半空之中,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方原,眼神十分的欣賞。
“真不錯,金丹修爲,便能看破我的劍隱之法!”
方原向她施了一禮,道:“前輩一來,雪都不敢下了,想不發現都難!”
下方巨劍上的白袍與黑袍,聽聞了此言,也都吃了一驚,急忙齊齊向這白衣女子行禮。
“拜見閔長老……”
聽得這些人的稱呼,方原心裡也是微微一動。
再次凝神,打量了這女子一眼。
卻見她生得年青,但面上卻無半點稚嫩之色,想必是以修爲隱去了真實年齡,而且洗劍池長老雖有不少,但能被白袍劍師如此鄭重行禮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依着年齡與輩份而升任的長老了,那也就是說,眼前這個女子,是真正比白袍劍師還要高了一階的存在……
在外界,都稱這些人作“元嬰劍仙”!
爲了阻攔自己,洗劍池居然出動了一位元嬰劍仙麼?
他心裡無奈,臉上也已露出了一抹顯得有些無奈的笑容了。
看樣子直接打過去不行了,得換種方法……
……
……
“小夥子,他們攔不住你,我總可以了吧?”
那閔長老也不理會下方向她行禮的洗劍池弟子,只是上下打量了方原一眼,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瞧你長了一張不討人厭的臉,本長老也不想欺負你,乖乖的回去吧,那邪劍沒這麼好修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去魔邊歷煉幾年,讓崑崙山再答應收了你比較好!”
方原有些無奈的看向了她,道:“前輩也不相信我真不是來尋邪劍修的?”
那閔長老道:“你瞧我長的像個傻子嗎?”
“長的不像,說話像!”
方原心裡暗想,然後他思索了半晌,嘆道:“前輩如何才能信我?”
閔長老嘆道:“這無關於信與不信,你本就修煉出了一身承天劍道的根基,邪念一動,便入了魔道,我們洗劍池說惜才也好,不願憑白多一位強敵也罷,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你進入雪原,但倘若你願意到我們洗劍池去,借劍池之水洗去一身劍意,那我們洗劍池不僅不會阻止你進入雪原,甚至補償你,給你一個在洗劍池參悟劍道的機會,如何?”
“洗去一身劍意?”
方原聽了此言,臉色都忍不住變了。
他如今已然不是曾經的青澀少年,自然知道這句輕飄飄的話背後的含意。
看起來,似乎是洗去他以無缺劍經煉就的劍道根基也沒什麼,並不影響他的神通,但實際上,他從開始修行,便一直苦苦練劍,早已將無缺劍道之理凝聚於一身,甚至銘刻入了神魂,更是有一柄劍便養在了體內,若是要借劍池之水洗去,那便是將這所有,都連根拔去,
不僅他的肉身會大傷根基,再修不得武法,甚至神魂都會變得殘缺不堪,影響結嬰。
而這,其實也正是當年青陽宗那位劍癡所經歷過的苦難……
當時洗劍池將他廢掉,生生世世,永遠殘缺,其實用的,便是這所謂的洗劍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