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劍池弟子們離開之後,方原在劍冢之中休息了幾天時間,恢復元氣。
這劍冢地勢殊奇,避風禦寒,使得此地倒是比外面暖和了不少,雖是在第九道雪線之後,倒與第七道雪線的溫度差不多,若是呆在了這劍冢之中,那自然是最舒服的,但是方原既然要磨礪劍心,自然不會躲在這裡,而是在不遠處的極寒風雪之中,塑雪爲屋,建了一座劍廬。
他問過了金寒雪,得知這丫頭確實不願就此離去,便也由得她住在了劍冢之中,而自己卻是終日盤坐於劍廬之中,或是迎着風雪,磨鍊劍意,或是靜心思守,推衍劍道。
第九道雪線的酷寒,讓人難以忍受。
即便是元嬰大乘修士,在不帶有異寶護體的情況下,怕是也無法在這等酷寒之下久留,但方原卻豁出了一切,只是要直面這等酷寒,不過好在,他無缺劍意大成,可以護着自己,勉強抵禦這天地酷寒,不過,這等環境也使得他必須時時維繫着自己的劍意,護着心脈。
否則的話,也許只是坐下來不到盞茶功夫,打一個盹,便會發現自己肉身完全凍壞了。
在這裡築起了劍廬修行,每一息都是煎熬。
但方原卻長久的守住了這煎熬。
最一開始,他只在這劍廬裡坐上一柱香時間,便已肉身近毀,必須回劍冢之中,服丹療傷,但後來,對劍意的運轉越來越自如,卻發現自己可以坐上半個時辰,再到後來,似乎是自己的肉身,以及一身的經脈與法力,都漸漸適應了這天地酷寒,便可以坐上數個時辰了。
幾個月後,他甚至發現自己可以在這劍廬之中一坐便是數日之久。
而到了這時候,他便橫下了心,只是呆在劍廬之上,不再回劍冢避寒了。
他在這雪原之上,便是要找回自己的劍道初心,最終推衍出那結成劍意之法。
此前方原一直覺得劍意無法提升,但卻發現,自己經受了足夠的磨鍊,渡過了道心之劫,無法提升的劍意,也已提升了起來,甚至無限接近了圓滿,這使得他心裡有了底氣……
劍意既然可成,那誰又能保證自己真的無法凝結成一顆劍心?
畢竟事在人爲!
此前他在劍道一途,頗有天賦,再加上天衍之術相助,使得他劍道進境極快,但畢竟,他的修行,還是以神通爲主,劍道一途用心不足,而如今,便是要藉着雪原風雪,將自己一身劍道爲夯實,前後理順,推衍通透,然後思索出自己劍意大成之後的下一步怎麼走!
這一步可能會很難,但方原相信一定要有。
便如旁人說大道五十,遁去其一,所以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道心,但同樣的道理,大道五十,遁去其一,所以這世上也不可能有真正的絕路,一定還會有那麼一縷機會!
……
……
雪原築廬,苦修劍道。
於風雪之中,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一年,方原一直在劍廬之中靜悟劍道,而金寒雪,也留在了劍冢之中,繼續修煉她自己的法門,兩人修行之上,互不干擾,但又會互相扶持。
惟一的問題便是,在這雪原深處,資源消耗的極快,方原此前深入雪原之時,一些資源,便已消耗的差不多了,後來便又回到了第八道雪線一趟,將他留在了那裡的法舟之上的資源也取了回來,但一年時間裡,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更是窮的乾坤袋都見了底……
雖然在第六道雪線附近,還埋着整整三艘法舟的資源,是當初從袁家人手裡奪回來的,價值不菲,但他卻也沒有時間去取回來,更沒有時間拿這些資源到雪原之外去採購物資。
不過,比較幸運的是,這時候白貓倒是起到了作用。
也不知它用了什麼法門,時常在這劍冢附近溜噠,每每山窮水盡之時,便會趕一些雪獸過來,而方原與金寒雪斬殺了這些雪獸,便肉作食,血爲藥,皮當皮,雖然說起來有些茹毛飲血的意思吧,不過各種問題總算是解決了,沒了資源之憂,便可以全副心思來修行。
另一點便是,此前洗劍池弟子離開之時,方原曾經讓他們轉告天下,說自己便在這雪原深處練劍,誰想殺自己,擒自己,都大可以來這雪原深處來,自己自有一劍相候,但等了這麼久,卻一直沒有刺客出現,甚至連洗劍池弟子也一去不返,倒好像是大家都忘了他一般。
對此,方原也琢磨不透,便乾脆的置之不理。
……
……
三個月時間過去了,方原終日靜坐劍廬之中。
六個月時間過去了,方原於雪原之上迎着天光舞劍。
九個月時間過去了,方原在與白貓配合,絞殺雪原之上兇悍的雪熊。
……
……
直到一年兩個月之後的一日,極北方的天空之中,出現了一抹絢麗的天光,於空中變幻不停,美輪美奐,這是雪原上的獨特風景,會不定期出現,帶着種難以形容的瑰麗和縹緲的神秘感,方原靜靜的看了那天光許久,忽起了興致,便從雪廬裡走了出來,迎着天光舞劍。
如今他劍意大成,劍道更進一步,舞起劍來,卻如一團流光,飛卷天地,極盡絢爛,與那極北天空之中的天光交相輝映,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玄妙之意,彷彿與天地融爲了一體。
舞到了最後時,方原一振急振,輕輕向着空中一撩,於此一霎之間,劍意暴漲,無形無影之中,便已瀰漫了四面八方,隨着這劍意瀰漫,似乎周圍的整片天空都變了,時間失去了意義,虛空裡的飛雪,皆停止了飄動,彷彿一副畫也似,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但這種狀態,只是持續了數息時間,劍意初消,雪花落地。
“這便是極限了麼?”
方原低聲嘆着,緩緩收了劍。
他如今已經將自己的劍道重新理清了一遍,前後修煉通透,一身劍意,已通明無滯,某種程度上說,他這時候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半步劍心了,接近了某種天地之間的法則。
但也只是到了半步劍心之後,便達到了極限。
“難道說,我真的只能棄了劍道,再尋找其他的方法結成至尊元嬰?”
方原安靜的思索着這個問題。
如今他劍意大成,道心堅定,哪怕再次遇到了和之前類似的問題,卻也不會再輕易失望,只是繼續尋找新的方法而已,雖然希望終是渺茫,但卻可以始終以平常之心待之。
也就在方原想着這個問題時,周圍的風雪忽然停了下來。
這種停,不像是方原那樣,依着強大的劍意,影響虛空,而是那無時無刻,不在雪原之上捲來捲去的狂風,忽然停息了下來,空中的茫茫大雪,也似乎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
方原見得了這一幕,心裡便忍不住有些詫異。
他凝神向周圍看去,忽然間瞳孔收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抹詫異神色。
此時風雪驟消,視野也就立時開闊了起來,他忽然間看到,此時的東北方,正有一個人慢慢走了過去,那個人顯得很奇怪,在他身上,方原感應不到半分修爲波動,但卻出現在了這第九道雪線的極寒環境裡,沒有駕雲,也沒有御劍,只是這般慢慢的在雪原上走着。
方原初時,還以爲是有外人進來了,但再仔細看時,心裡的感覺就更怪了。
那個人影顯得並不高大,身材十分單薄,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像是跋了一足,若是仔細看時,甚至可以發現他好像還少了一條胳膊,就這麼慢慢的在雪原之上走上,平淡無奇,可卻給了方原一種無比古怪,暗合天地玄妙的感覺,甚至一舉一動,都影響到了天地。
“這個人是誰?”
方原第一次見到這麼一個怪人,但感覺上,居然覺得很熟悉。
微一猶豫之後,方原便急忙展開身法,向着那個人追了過去,以他如今的修爲,空中又沒有了風雪,他的速度自然極快,傾刻之間,便已掠出了數百丈的距離,但奇異的是,對方的速度明明沒有變化,但方原趕出了數百丈距離後,卻發現還是與他有着數百丈的距離。
“這位前輩,可否一敘?”
方原心裡更覺得古怪,忍不住高聲喚了一聲。
這一個聲音響起,那個人便停了起來,慢慢的轉過了身,到了這時候,方原心裡便又是一沉,卻見此人非但跋了一足,斷了一臂,甚至連眼睛也瞎了一隻,耳朵少了一個。
但他的模樣,卻顯得十分年青,模樣清秀,並不給人一種怪異之感。
“你能看得到我?”
那個人一隻單目,也打量了方原一眼,聲音嘶啞的開口。
“當然可以……”
方原只見他身影凝實,又沒有用什麼法術掩遮身形,有些奇怪他會這麼問。
“你劍道修的還可以!”
那個人點了點頭,然後微一皺眉,道:“但還不夠好!”
說完了這話,便又繼續向前走去。
“這……”
看着這個人,聽着他這番話,方原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種極度奇異的感覺。
望着他的背景,不知該不該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