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得他心潮膨湃,不能自已。
待到他從石碑之中脫身出來,死自精神恍惚,心血來潮。
一種無比古怪的感覺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心意劍已自石碑之中飛出,散於虛空之中,而方原卻是盤坐在石碑之前,一動不動,便好似大夢初醒,夢裡的一切,兀自栩栩如生,無比祥盡,但隨着他醒過來的時間越來越久,那夢裡的記憶,便也越來越淡,最初絲絲褪去,了無痕跡,而在這時候,方原所能做到的,便是竭盡一切所能,將夢裡的情景與細節,儘可能多的記下來,深深烙印於神魂。
但終究,他確實留下了一部分,更多的還是流逝了。
這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因爲他經歷的那一個時代,裡面蘊含的信息太多,太龐大,所以他的神魂註定無法全部容納,因此這些信息的流失是必然的,否則他神魂都要被撕裂。
但是那裡面的記憶流失,但無數的神通領悟,天地法則烙印,卻留了下來。
那些烙印,自動烙印在了方原的神魂之中,無法磨滅。
感受到了這些烙印,方原一時心驚。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其實這世間已經很少有神通在他眼中玄妙難解。
因爲他本身便修爲通天,所以自然可以一眼看破本源,這天底下,也可能就只有各方聖地的天功裡面,還會有些讓他感覺驚奇的見解,其他的,都只是一些明面上的道理罷了。
當然了,白貓例外,直到方原,方原都看不透它的底細。
而如今這些烙印,則類似於白貓的神通,它們烙印在了方原的神魂之中,但方原卻無法直接將它們煉化,方原明白,這需要自己一步一步的來,或許,當自己可以煉化這些烙印的時候,自己的修爲,將會成長到一個驚人的程度,或許,可以藉此突破大乘境界……
之所以說或許,是因爲如今天地大道已改,所以方原纔沒有把握。
若擱在以前,他簡直可以斷定,自己已經有了踏入大乘的底蘊了。
世人傳說的不錯,這天降石碑裡,果然有天功傳承。
而且不僅僅是天功,方原覺得,那一個大世無數天驕爭鋒,碰撞出來的神通妙法,其價值是不輸於一部完整的天功,甚至是高於天功的,那不是一道傳承,而是一個時代的傳承!
驚愕許久,方原心神微微一沉。
他從無意中得到了這些傳承的震驚之中醒來,想到了另一件事。
關於天降石碑,還有一個秘密。
那便是天降石碑裡蘊藏着大劫的來源之秘,方原參悟石碑,也想看到這些。
可讓人失望的是,方原發現了裡面的傳承,卻沒有找到這個秘密。
對此,他實在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不過,往細了想想,自己又似乎並非一無所獲。
“不知是何等大神通者,將那一個時代的烙印,都煉進了這石碑之中,他只是爲了留下這些傳承麼?不對,那些傳承,雖然不錯,但其高度,也並沒有超過如今的天元,那些傳承,可以讓這世間多出無數的道統,卻無法讓這世間多出一個境界,所以,留下這些傳承,並不是那煉製石碑之人的本意,他將那一個時代的烙印留在了碑文裡,應該還有其他的用意!”
“這個用意,莫非便是關於大劫的?”
“我看到的,畢竟只是其中一座石碑,或許這石碑要講的東西,還沒有講完!”
“或許,還有很多後續的內容,那大劫的秘密,說不定便在那些石碑裡面!”
“……”
“……”
心間一絲一縷,將所有的事情都捋清楚了,方原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雙大大的黑不溜丟的眼。
白貓那一張肥臉,就在他的眼前,正嚴肅而認真的看着他,快要貼到他臉上來。
“貓兄,怎麼了?”
方原都微微一驚,低聲問道。
白貓見他開口說話,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懶洋洋走到一邊去了。
這倒讓方原有些愕然,轉頭看去,便見呂心瑤與蛟龍,都在他身後不遠處,目光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見他回過了頭來,呂心瑤才冷笑一聲,收回了目光,而蛟龍則是一臉感慨,道:“你不知道,剛纔你忽然發了懵,坐在石碑前一動不動,叫你你也不答應,這位貓大爺也一下子當了真,就守在你跟前,不讓我們靠近,搞得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呢……”
方原微覺愕然,道:“我入定多久?”
蛟龍沉吟道:“起碼也有一盞茶功夫吧!”
“一盞茶功夫?”
方原倒是有些詫異,他剛纔在石碑裡,感覺經歷了整整一個時代。
沒想到現實之中,卻只有盞茶功夫。
“你在石碑裡看到了什麼?”
不遠處正在裝作讀書的呂心瑤,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了方原一句。
“很多!”
方原沉默了一下,淡淡回答。
呂心瑤一下子來了興趣,但見方原不願講給她聽,她便也不好意思開口細問。
也就在這時候,殿外來了一位小小童兒,道:“道子命我來問,方原先生是否已經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如果看到了,那便請來赴宴,若是沒有,我便不再繼續打擾!”
其他人的目光都向方原看來,方原則直接起了身,道:“走吧!”
這一塊石碑之上,他想看的東西都看到了,便也沒有必要繼續呆在這裡。
一行人出得了藏經殿,由那童兒引了,轉過幾條蜿蜒的山路,來到了一座古老而挺拔的山峰之前,這山峰上,每一株古鬆,都有近萬載壽元,每一塊岩石,也都有着悠久的歷史,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種古老而深厚的道蘊,若在這裡修行,想不一日千里都難。
山間遊走着許多珍禽異獸,說不定隨便拎一隻出來,都可以化作金丹境界的大妖。
由這一片松林,便可以看得出來,東皇山道蘊果然名不虛傳。
山峰左側,有着一片碧湖,裡面生滿了仙氣騰騰的荷花,鋪滿了半個湖面,湖中正有嬌美的侍兒,在湖裡採蓮,取藕,摘菱角,如此新鮮,便呈了出來,給人下酒。
而在碧湖旁邊,則有一方涼亭,裡面乃是一場仙宴,可以看到許多氣度巍然的大修,皆坐在亭內談笑,見到了方原過來,這些大修裡,便有許多都站了起來,遠遠的揖禮,就算是東皇山守山人與三位避世老怪也不例外,他們雖然敵視方原,但做事卻依足了禮數。
方原走到了涼亭,向他們還禮,便見亭間最中心處,乃是兩個人。
一個自然是東皇山道子,他氣度不變,目光清澈,另一個則是面色陰鷙的九重天太子李太一,如今他身上浮現着淡淡的血氣,明顯是剛剛受傷不久,還沒有復原,見到了方原之後,他也是臉色冷厲,明顯沒有站起來迎候的意思,估計是還沒有忘了魔邊時的那件事。
不過讓方原好奇的倒是,他居然還能坐在這裡。
這一場仙宴,明顯便是他們二人大戰一場過後,握手言和之局,東皇山道子的修爲境界,非常神秘,但方原與李太一交過手,知道他的底細,按理說起來,應當遠不如東皇山道子,但他與東皇山道子一戰之後,還可以壓制傷勢,坐在這裡飲茶,卻讓方原有些意外了。
“我與太一殿下交手三百合,險勝一着,意猶未盡,便相約在此論道!”
東皇山道子似乎看出了方原心間的疑惑,笑着說道:“既逢方原道友在此,當共飲一杯!”
李太一臉色陰鷙,冷聲道:“我與你交手只有二百七十一合,你也不是險勝,而是確實勝了我,如果你以境界來壓我,那恐怕都用不到了三十回合,我便會敗在你手裡!”
東皇山道子道:“在這世上,我與任何人比境界,都是勝之不武,所以我們要分勝負,便只能論神通道法,太一殿下,我並非捧你,也非有意炫耀,你對神通道法的參研,遠超我的意料,想必是你踏入了化神之後,心境大改,走入了另一條路,只是你時間還太短,倘若你多花上一些功夫,在神通道法之上,不見得便輸於我,所以我說險勝,也非謙遜!”
李太一聽了這話,居然也不自謙,只是平靜道:“我確實走上了另一條路!”
他是在回答着東皇山道子的話,但方原聽在耳裡,卻感覺他這些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當年在九重天時,我太小心,學謀略,參皇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結果卻只落得寸步不前,直到魔邊一戰,我接連被兩人戲耍,道心失守,父皇又賜我仙源,教訓我目光應該看着天下,我才終於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裡,失去一切的情況下,找到了自己的路……”
東皇山道子道:“你被你父皇點悟了?”
“沒有!”
李太一淡淡道:“我只是發現你無論怎麼做,別人都能找到你有問題的地方,所以我決定去他的什麼皇權謀略,蹈光養晦,只走自己想走的路,我本就是一個追求境界與實力的人,所以我要沿着這條路走下去,我不適合在明面上高高在上,我天生便該躲在暗中修行!”
聽着他的話,無論是方原,還是東皇道子都略略一怔。
而李太一則露出了淡淡的冷笑,道:“父皇嫌我沒有魄力,教訓我目光放遠一些,我聽他教訓的時候,路都走不順,準備全然不理會他的話,破罐子破摔了,倒是發現了讓我走的很舒服的路,我確信自己會走的很遠,也就更確定他當初說的都是些沒用的廢話!”
說着,他微微昂起了頭,隱隱掃過了方原一眼,最後卻還是看向了東皇山道子,道:“今日我與你一戰,雖然輸了,但卻又看到了更多的可能,待到我參悟明白,還會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