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他無非是在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爲的是逃避良心的譴責。但其實還是逃不過,潛意識裡他很明白:這樣不作爲,和當幫兇差不多。
深夜裡,他獨自坐在病牀邊,將雙手搭在膝蓋上,無力的垂着頭,暗暗承受着良心的譴責。
而另一方面,她又是在擔心:以月魔神的個性,恐怕不吃這套。反而會在暗中對自己身邊的人不利。
就在煩惱時,袁雪悄悄走了進來。
但她剛到了玄關處,方歌就知道了,於是回首看了過去。當她走進來見方歌正望着這邊,便如同做賊心虛似的,止住了腳步,有些退怯。
沒想到方歌竟然說:“過來吧!”
“哦!”輕輕應了這一聲後,她才緩緩走了過來,“我來找你也沒啥事,就是看看你而已。也看看葉輕塵,總歸是朋友。”
不等她說完,方歌就點了點頭,作出一個噓的表情,然後低聲說道:“小聲點兒。”說罷,他轉而問道:“戴維斯怎樣了?”
袁雪躊躇了一會兒後,指着玄關處,道:“他、他躲在廁所裡。我也不知道。男廁呢,我……”
又是不等她說完,方歌就低聲說:“那你去幫我叫段查過來。”
“哦!好!”袁雪猶豫了一下,等不到方歌還有話對自己說,這才轉身離開。她本想着方歌會關心一下自己,詢問一下自己的傷勢。
沒想到方歌對自己的狀況不聞不問,心裡便是有些失落。
懷着那低沉的情緒出來後,她就把氣撒在了段查身上。走到坐在椅子上的段查面前後,她就拍了段查的肩膀一下,氣哄哄道:“師叔,方歌找你呢!”
段查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便是故意戲謔道:“怎麼?被方歌支出來了?”
“去你的,叫你進去就進去,那麼多話幹嘛?”袁雪壓低着聲音說道。
段查可不想惹她,知道她不好惹,便起身從她身旁經過,緩緩走了進去。來到病房裡後,他有意壓低着腳步聲。
“進來了。”方歌低聲說道。
他把頭點了點,道:“嗯!掌櫃的找我,有什麼事?”
“去看看戴維斯。”
“明白。”段查說着便要轉身。
方歌又叫住了他,道:“等下。你們自己也注意一點。”
“明白。”
段查說完便來到了外面。當袁雪詢問他時,他都賣關子說:“天機不可泄露。”等到要進男廁時,他才說:“你自己注意點,方歌交代的,小心!”
“嗯!”袁雪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以爲方歌也是會關心自己。
來到廁所後,段查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那不是臭味,就是有點酸的刺鼻。尋着味道,段查邊嗅邊走近。一邊走,他一邊推開門。
來到最後一個時,見戴維斯正在裡面打坐,臉色蒼白。他身上不斷冒出白色的輕煙,那味道應該就是這輕煙散發出來的。
見戴維斯正閉目養神,臉色蒼白,而獠牙已經長長露出,段查便問:“你沒事吧?”問着,他走了進去,順便把門關上了。
兩人在這窄小的空間裡,面面相覷。
“你出去!”戴維斯氣若游絲道。
段查搖了搖頭,道:“不出去。你現在這樣子,叫我怎麼走?”
“可是你留在這裡也幫不了我的。”
“誰說的?”
“我說的。你出去吧!”說話時,戴維斯的眼睛逐漸被血絲給覆蓋,“現在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我必須好好調節一下,你先出去吧!”
段查見戴維斯真的撐得很痛苦的樣子,便說道:“要不我去叫掌櫃過來吧?”
“不要!”戴維斯緊緊抓着段查的手,“讓他好好保護葉小姐吧!我們沒什麼事的,不要去打攪他。”
“我覺得你會灰飛煙滅啊!剛剛究竟怎麼了?你爲什麼傷得這麼重?”段查關心道。
戴維斯輕輕合上眼簾,然後才說:“你出去吧!我沒事兒呢!現在還好。”說罷,他收了那兩個猙獰的殭屍牙,露出了一彎淺淡而又紳士的笑容來。
段查猶豫了片刻後,才緩緩點頭,轉身離開。
就當他轉過身時,感覺背後不對勁兒,溫度有些高,便回首望去。當此時,忽然只見那藍寶石戒指碎裂了,落在地上。
戴維斯笑着蒸發了,一句話都沒留下。
段查衝過去想抓住他,抓到的卻只有空氣。這一瞬,一直樂觀的他眼淚陡然落下,爲了一個天生的宿敵。
“當初那樣的懲罰,都對你不起作用。怎麼、怎麼沒了?”
段查蹲下身,想忍着眼淚,可根本忍不住,那淚水如氾濫的江水般,源源不斷的滾落,在他臉龐上肆意流落。
過了好一會後,他才拖着疲憊的身子走了出來。
見他進去了那麼久,袁雪便走過來,一如既往的戲謔道:“怎麼哭喪着臉呢?好像還哭了?他欺負你了啊?”說話時,袁雪笑得歡快。
“他死了。”
“什麼死了?”
袁雪的笑容漸漸淡化了。
“戴維斯。”
聽完之後,袁雪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似笑非笑,“怎麼可能呢?他是一個吸血鬼啊!不會死的,你開玩笑騙我的,對嗎?”
袁雪說着輕輕拍了段查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別鬧了。
而段查完全笑不出來,因爲他眼睜睜看着戴維斯消失,“我沒有開玩笑的,他真的沒了,就在我面前,沒了。”
袁雪黯然轉開臉,面如死灰,不作聲。
經過這些時日的朝夕相對,她知道戴維斯並不壞,莫名的感覺有些難過。但更讓她難過的原因是:她知道方歌知道後,一定會是最難過的人。
就在段查要和她擦肩而過時,手臂讓她給抓住了,只聽她乾澀道:“先不要告訴方歌。”
段查用另一手鬆開了她的手,道:“遲早都會知道的。放心吧,掌櫃……”說到這兒時,段查哽咽了。
因爲他以前嚇唬戴維斯時,就總說“掌櫃有分寸”、“掌櫃要是知道”等。他心底深知,戴維斯再也聽不到這些了。
於是他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