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洲同知這殘忍的行爲,沒人敢上去勸說。
但其實,他們心中也嚇得不輕,因爲一旦讓他逃了,那就是全家人的性命啊。
要是再挖出以前的罪名,他們得被誅九族。
換做誰?誰不怕啊?
所以,官員們都能理解同知此刻崩潰的心情,更沒有人笑話他嚎啕大哭。
待曹同知情緒穩定了一些,他立刻將手中的刀丟掉,然後轉身往回走。
“收拾乾淨些,把他的屍體扔到山上去喂狼。”
“堡火點燃,告訴他們是個失誤。”
“備倭兵的調動記錄上,抹掉這次行動,其他人隨我回去,包圍徐錦衣他們!”
曹同知走回馬身邊的時候,腿還是發顫的。
因爲他真的被國子監這羣瘋子給嚇到了。
上來,就給他曹同知送上這樣一份大禮,他豈能不回敬?
兵馬調頭,迅速又朝着杭洲城內回去。
……
一座破落的驛站內。
杭洲驛,是中樞在洪武二年修建的,本來修建得挺大,可惜被曹同知賣給了別人開客棧,他自己則隨便蓋了幾個茅草屋,便是杭洲驛了。
自從國子監的學生們來到杭洲,便住在這幾間破茅草屋裡。
茅草屋漏洞,現在又是秋季,晚間風大,吹得學生們根本睡不着。
徐錦衣披着衣服,臉上多了幾分擔憂。
他將早已寫好的幾份證據,藏在了磚塊下,此刻正坐在桌上,又在寫着什麼。
“稟夏大人,稟餘學士,杭洲腐朽已久,杭洲同知架空知府權力,會同杭洲當地士紳豪門,盤剝百姓,百姓的土地大多被兼併,上次水災一事,土地便被兼併上萬畝。”
“商稅改革無法開展,士紳豪門拒不交新稅……”
寫到這裡。
茅草屋外,突然傳來大批馬蹄聲。
緊接着,這幾間茅草屋被裡裡外外的包圍了。
徐錦衣咯噔一聲,手上的毛筆險些掉落,卻加快了速度。
緊接着,茅草屋的大門,突然被猛地踹開。
曹同知大步走了進來,一眼便看見了徐錦衣在寫着什麼。
曹同知獰笑一聲,此刻的他,從紳士變成了野獸:“在寫什麼?拿給我看看!”
說話間,便要去奪。
徐錦衣沒有反抗,任由他奪走,只是沉聲問道:“我的書童被你殺了?”
曹同知能趕到這,就說明那邊的情況已經解決了。
“是啊,他被我殺了。”
曹同知呵呵一笑,臉上還未洗掉的鮮血顯得格外猙獰。
話罷,他看向了徐錦衣寫的紙張。
看完後,曹同知深吸了一口氣,猙獰道:“你想把整個杭洲的官員全部告發了?”
徐錦衣冷笑,自有氣節:“是!”
監生們也醒了,連忙聚在了徐錦衣身後,沒有一個人避退曹同知的眼神。
曹同知走到徐錦衣面前,寒聲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把我們都害死!”
“你知不知道,我全家都會被抄?”
徐錦衣冷笑道:“這是你們犯罪的報應。”
曹同知臉色青筋暴露,盯着徐錦衣和一衆監生們,沉聲道:“徐錦衣,拿出你找到的證據給我,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從今往後,我和你們共同富貴,我的就是你們的,好不好?”
徐錦衣望着裡外被圍住,想要衝殺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但看着曹同知這副嘴臉,徐錦衣覺得噁心到極致了。
不僅是這曹同知,還有他身後的這些官員,徐錦衣都覺得噁心。
他挺直腰板,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無比,從口中漸漸吐出幾個字。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這是在侮辱他們。
侮辱曹同知。
曹同知臉色鐵青:“好膽,好膽!”
“既然你不識相,那就別怪我不留情了。”
“你要是不說,我就殺你一個師弟,再不說,再殺你一個師弟,直到殺光爲止!”
他真的敢這麼幹!
念在徐錦衣是名門之後,是徐老的孫子,曹同知不敢魚死網破,但涉及到他全家的性命,他已經趨近瘋狂了。
話罷,曹同知獰笑一聲:“來啊,拉一個監生出來,把他綁在柱子上。”
身後,官兵們立刻行動。
從二十幾個監生裡面,生拉硬拽出一個監生,不由分說便將他綁在了柱子上。
曹同知拿了一把箭,將箭矢對準了那個監生,怒吼道:“徐錦衣,你拿不拿證據出來?”
徐錦衣眼眶微紅,看向了被綁在柱子上的師弟,沉聲道:“師弟,你怕死嗎?”
那位師弟明明已經怕得雙腿發抖,但卻臉色憋紅的大吼:“老師能爲國效忠,我也能!”
“有他們這羣貪官在,商稅改革不可能成功,我寧死,也要爲國除害啊!”
他繼承了徐老的精神,繼承了華夏文明最不服輸的精神!
曹同知也被激怒了:“去死!!”
箭矢猛地射出!
咻!
正中那位監生的喉嚨,那位監生眼中的光華在一點點流逝,流血的口中費勁道:“老師……我來陪您了。”
這些監生,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樑。
是朱棣培養,留給後代之君的得力臂膀,所以對國子監很是優待,但朱棣萬萬沒想到,在京城都受到優待的監生,竟然會被這麼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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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若被皇上知道,怕是大明的天都要被掀翻了。
曹同知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他拿着弓箭的手在抖,射殺監生,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身後,杭洲通判顫聲道:“曹大人,這是監生,是故去太師徐老的門生,我們這麼做……”
曹同知咬牙,看向徐錦衣:“把證據拿出來!”
徐錦衣不爲所動。
曹同知只得看向其他監生,陰沉道:“他不說,你們說,不要找死!”
二十幾位監生,挺直腰桿,不爲所動。
“我們是國子監的學生!”
“我們是徐老的弟子!”
“爲生民立命,職責所在,爲國揪出貪官,職責所在!”
一位監生站出來:“今天,你打不斷讀書人的骨頭,讀書人要是被打斷了脊樑骨,那也沒臉見祖宗了。”
“不是要我們的命嗎?那就拿去好了。”
曹同知大吼一聲,悲憤交加,抓起刀,一把捅進了他滾燙的胸膛!
鮮血迸射,那監生臉色瞬間扭曲得不成形了。
他轉過身,看向師弟們,顫聲道:“師弟們,莫怕,我們的血還是熱的……”
“不要…不要忘記...我們讀書是爲了什麼。”
“寒窗,苦苦,苦讀,不就是,就是爲國效忠,爲民請命麼?”
“不疼,不疼……”
“師,師兄先走一步了,莫怕,老師的魂在天上看着我們呢。”
每說一句話,他口中的鮮血便流之不盡,最後栽倒在地。
四周,監生們烏泱泱跑過去,扶起這位師兄,眼眶通紅,無聲落淚。
徐錦衣哽咽着,淚水覆蓋臉上。
所有能想的辦法他都想了,但他知道,這是必死之局!
只是,徐錦衣還是太年輕,這批監生還是太年輕,以爲派人出去送信,曹同知就不會發現,監生們大大的低估了曹同知的滲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