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這會兒是真心破防了。
他扭頭一看,卻發現衆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而且還不是裝的!
他們是真心覺着此事‘平平無奇’!
這讓道衍真心覺着整個人都崩潰了!
作爲一個學貫儒釋道三家的頂級謀士,道衍歷來是驕傲的。
爲何他喜歡躲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因爲他覺着,去算計什麼官位、權勢、財貨都顯得太過低級了。
這些事兒壓根顯不出他的本事來,更沒法給他帶來任何的成就感。
因此,他給自己選擇了一條最艱難但是最有感覺的道路——亂國!
在他看來,這纔是最能體現他過往所學以及他智慧、心性、手段的舞臺。
爲了實現這個目標,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棋子!
但……他遇上了胡大老爺。
最開始想要在國內折騰,卻被胡大老爺一眼看穿。
而後,胡大老爺一半是脅迫,一半是利誘的讓他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番邦的土地上。
這裡,固然沒有中原腹地那麼多的猛將謀士,亦沒有那深厚的歷史底蘊。
可國與國之間那複雜的關係,還有國內蠢笨如豬的國王、貴族、大戶以及見利忘義的民衆,讓道衍簡直如魚得水。
不僅僅是操作起來的難度低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壓根不用等上好幾年去埋伏筆。
可能說,僅僅只是一年的時間,道衍就已經在各個番邦都展現出就的手段和風采來了。
但凡他一聲令下,他便能在某個番邦不動聲色的掀起一場叛亂。
並且,他一張手令遞過去,便能決定這場叛亂的勝負。
這種感覺,讓他沉迷!
這種感覺,更讓他愛不釋手!
可就是這樣的他,如今居然被一應在他眼中只是連棋子都算不上的官員給逼視了?
可偏生,從過往和結果上來看,還真就是如此。
這些官員可能在見識、智慧、手段、學識等各個方面上不如他。
但唯獨這平日裡壓根不會出現在交談當中,只會由父子、師徒以及前後輩口口相傳的這些官場心得、規則,道衍是真心不知道。
所以,他居然輕易的相信了胡大老爺對於他的信任,是極度放任的。
因爲他壓根想不到,一個連衙門正印都能交給他的主官,到底還有什麼能提防他的。
可偏偏,就是在這種信任之下,胡大老爺不僅提防他了,還把他監視得嚴嚴實實。
這就好比對方連命都已經交到你手上了,卻總防備着你會不會拍人肩膀一樣。
簡直無語到了極點!
從進門到現在一直不曾說話的毛驤,看着道衍那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忽然嗤笑了一聲。
“姚廣孝,你想啥呢?”
“胡爺安排人監視你,那不是理所當然的?”
“本官若是告訴你,你每次在你那小冊子上記錄點什麼,當天就會傳到錦衣衛去,你會不會更加的無法置信?”
道衍聽到這兒猛的擡起了頭,雙目圓瞪的看向了毛驤。
毛驤樂了!
“原來你還真不信啊!”
“可你想過沒有,你一個代胡爺掌握整個番邦外交司衙門所有事務的副手,你憑什麼覺着錦衣衛會不盯着你?”
“要知道,錦衣衛偵緝天下的職責可是皇爺給的!”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對於官員的監視!”
“你一個掌握着有大量銀錢流動還有情報網絡的衙門,你居然認爲你身邊會沒有監視?”
“說實在的,就衝着這一點,我多少覺着你有些名不副實了!”
看着毛驤那一臉感慨的模樣,道衍真心破防了。
他覺着自己太難了。
他一片‘真心’換來的居然是這等回報,這簡直就是老天不開眼啊。
他悲憤的看向坐在上首的胡大老爺。
“胡大人,既然你如此的不信任貧僧,那你爲何要將所有事務交付貧僧手中?”
“你如此的戲弄貧僧,是真心覺着好玩嗎?”
胡老大爺聽到這話,看道衍跟看傻子似的。
直到確認對方真的是這麼認爲的,而不是胡亂開口以後,胡大老爺臉上的鄙夷之色愈發的濃重了。
“道衍,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會說出這等話來!”
“在我看來,哪怕你在情緒最激動的時候,也不至於腦子不好使到這種程度啊!”
“如今看來,毛驤方纔那番話真說對了!”
“過往我確實高看你了!”
壓根沒等道衍站出來反駁,胡大老爺直接不客氣的一揮手打斷了對方的發言。
“行了,你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了!”
“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釋!”
“看在過往你勤勤懇懇辦差的份上,我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
“也讓你最後死個明白!”
胡大老爺再次打量了道衍一眼,而後沉聲道。
“我信任你的能力,知曉你的野心,所以把一應事務交付到了你的手裡。”
“這事兒,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你其實自己也應該感覺到了,除非到某些重要關頭或者你主動找上我,否則我不會對你指指點點,而是任你施爲!”
“這便是對你的信任!”
“至於說對你的監視,這其實對你對我來說,都是一個保險!”
“我再信任你,總不能把自己的命和全家老小的命給你吧?”
“那我自然得讓人盯着你,以免你哪天着急上火幹出什麼可能拉着我身死族滅的事情來啊!”
“一般的事兒,我扛得住,可不代表滅族的事兒到我這兒,我也得替你扛着吧?”
“因此,這監視,實際上就是爲了這事兒準備的!”
“跟信任無關,不過是一個你若是沒出問題,便永遠不會讓你感覺到的保險而已!”
“只是,很顯然,事到如今,你的所作所爲,已經讓我不得不動用這張保險了!”
“事情呢,就是這麼個事情!”
“至於你信不信呢,我也不管了!”
“本官至此,對你仁至義盡!”
胡大老爺說完這些以後,便不再把視線放在道衍身上了,反而看着朱標道。
“太子,想的如何了?”
“這一攤子,你可願意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