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一聲令下,劉千戶就被自己的手下死死按在地上,捆豬一樣來了個攢蹄綁,有幾個不知是生氣還是怎麼回事,上去還狠狠踹了他兩腳。
“你他麼的!差點害了老子一家人!”
“你個逆賊!”
當然,這幾位倒是打的痛快,可也有看不下去的,在旁偷偷勸阻,又怕被皇帝聽到,壓着聲拉扯,“行了!怎麼說這也是咱之前的上司,夠了你了!”
“你們這羣混蛋!王八蛋!”
還真是世態炎涼,劉千戶躺在地上,怒罵不止,被自己手下狂踹的滋味,簡直複雜的要命,講真要是此刻他還能站起來的話,定要和那幾個混蛋,拼了老命不可。
自己這些年,養的都是什麼白眼狼啊!
王承恩見朱由檢臉色不太好看,馬上衝駱養性道:“駱指揮使,爲何還不讓這賊子閉嘴,如此呱噪,你也不怕驚擾聖駕?”
“哎!好好!”
駱養性聞聲上前,把着劉千戶下頜一端,直接塞了一條黑布進去,讓他說不出話來。
朱由檢點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好了,駱卿,朕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送他去應該去的地方。”
“是!”
朱由檢口中“應該去的地方”,指的正是錦衣衛昭獄。
駱養性讓手下人用一根杆子穿過繩結,擡死豬一樣把劉千戶帶走。
可憐劉千戶,剛剛還威風凜凜,大言不慚,轉眼之間,卻只能嗚嗚慘叫着收場……
這邊朱由檢目光掃過千戶所兵將,從中挑出一個最年輕的小夥子來,笑呵呵地走了過去。
倒是那小夥子一見皇帝向自己走來,嚇得連忙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去,我有那麼恐怖嗎?
朱由檢搖搖頭,看着他道:“現在千戶所沒有指揮,這樣不行,常言道,家不可一日無主,朕看,就由你暫時代理千戶一職,三個月爲期,做的好,朕讓吏部給你出牌子正名,之後再賞賜給你一些什麼。要是做的不好……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說到這裡,朱由檢故意提高了音量,用能讓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宣道:
“今天朕來了,不妨就把話說明白,諸位都做過什麼,打算做什麼,千萬別以爲能過夠瞞過朕,有些時候不去追究、制止,或許只是因爲朕,心情不錯。”
“臣,臣謝過陛下!”
那小夥子聞言,跪在地上咣咣咣三個響頭,把前額都磕破了,別看他八尺雄姿,但這時候卻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臣,絕不辜負陛下恩情!臣待祖宗十八代,謝陛下隆恩啊!”
看了看眼前這感激涕零的小夥子,在瞧瞧那些滿眼羨慕,又有三分嫉妒的其他人,朱大皇帝方纔滿意,對付衛所這些人,就必須要讓他們心生畏懼,同時還要給他們以希望,只有這樣,他們纔會忘記從前,只期未來。
而剛剛這短短瞬間的沉浮折轉,也着實把他們這羣人那顆小心臟,徹底揉碎重組。
“別哭了,你叫什麼名字?”朱由檢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雖然語氣嚴苛,卻沒有半分怒氣,相反還給人以安慰的感覺。
他的話就像是有魔力一樣,那小夥子聽了,果然不再哭泣,用手抹乾淨眼淚鼻涕,趕忙回道:“回陛下,屬下、臣,臣叫孟小賁。”
“孟小賁?小孟賁?”
朱由檢含笑點頭:“現在,朕給你第一條諭令,馬上把這個千戶所,所有賬目、田冊,包括人員花名冊等等一切東西,全部找出來,呈交駱指揮使,別讓朕失望。”
說完,朱由檢一擺手,轉身離開千戶所,駱養性、張維賢連忙跟上,王承恩守在一旁。
來到千戶所門外,張維賢和駱養性對視一眼,互明心意,他們很好奇今天朱由檢帶來這麼多兵將,莫非真打算把千戶所剿滅不成?
張維賢上前來道:“萬歲爺,臣,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既然知道,不當問,又何必來問朕?”
朱由檢一句話差點把張維賢懟個大屁墩,一口氣堵在肺管裡說不出話來。
朱由檢嘴角微勾,擺手道:“好了,你們也累了一天,今天就這樣吧,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繼續辦差。相信有了今天這件事,你們日後辦差也會輕鬆一些。王大伴,傳令三千營、神機營各自返回,起駕回宮。”
“是。”
王承恩忙叫小太監過來,伺候朱由檢登上龍輦聖駕。
等回到皇宮,王承恩伺候朱由檢更衣之後,送上茶點,剛要離開,朱由檢忽然開口。
“王大伴,你一定也有很多話,想問朕吧?”
“老奴不敢欺瞞主子爺,問題有,但老奴不會問。”
王承恩說着,面露謙恭:“老奴只要負責好主子爺飲食起居,幫您處置政務就好。”
“要是所有人都和王大伴一樣,朕就輕鬆多了。”
朱由檢感嘆了一聲,招手讓王承恩靠近。
“其實這些事,告訴你也無妨。
“今天朕調集三千營、神機營的確動了殺心,如果咱們來到千戶所時,駱養性已經受傷或死亡,朕會毫不猶豫踏平千戶所,不過好在劉千戶還不算太混蛋。”
王承恩一怔,劉千戶今日行爲等同造反,陛下卻說不算太混蛋?
那什麼纔算混蛋?
王承恩沒有說話,朱由檢繼續道:“可是等到了千戶所之後,朕看到駱養性他們完好無損時,就不再擔心了,朕不在,他都不敢殺人,朕若在,他難道還會有那個膽子?”
“主子爺,可駱指揮使說的那些話,您也聽到了……”
王承恩疑惑道。
駱養性在他們回宮之後,特意將劉千戶那些狂悖之語並報上來,當時駱養性說完之後,還義憤填膺地要去昭獄把劉千戶千刀萬剮。
不成想朱由檢非但攔住了他不算,反而還笑着告誡他,一定要好好對待劉千戶,這個人如果遭受一點虐待,就要唯駱養性是問,這讓他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無所謂,他這麼說,畢竟沒有這麼做。今天對朕講的那番話,聽起來悖逆不堪,實則也有幾分道理,況且他能這麼說,至少也考慮到了朝廷,所以朕不會殺他,先關他一段時間,找個機會,朕想和他好好聊聊,這個人挺有意思。”
“……原來如此,主子爺龍心深遠。”
王承恩還是不明就裡,但也只好奉承了一句,接着道:“既然主子爺說了,老奴也就多句嘴,您今日是怎麼想到要借用三千營,來使千戶所兵將幡然醒悟呢?”
他這是故意話說往好聽了說,實際上今天朱由檢說的那番話,包括那封諭令,看似是在解救千戶所兵將家人,實則那是一種脅迫,三千營能去救人,自然也能去殺人。
朱由檢笑道:“沒有理由,張維賢來稟報這件事,說到千戶所全軍列陣時,朕就在想,是什麼支持着那些行伍們公然與朕對抗?
“張維賢是所有人的前車之鑑,他們難道不要命了嗎?
“所以他們這樣做,定然是有人在後面脅迫其家人安危,迫使他們賣命。那別人能做,朕如何不能做?”
“陛下,老奴實在佩服,陛下天心無量。”
“好了,雕蟲小技罷了……以後啊,有你佩服的。”
朱由檢眯起眼來。
他這話當然不是吹牛。
從重生過來,安排袁崇煥大練新軍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力挽狂瀾的準備。
以後他要面對的,不單單是大明一羣勳貴釘子戶、言官文人,更重要的,還有北方辮子,以及那個叫李自成的傢伙……
所以,解決小小一個千戶,實在不值得吹噓。
朱由檢伸了個懶腰,把茶喝乾淨,忽然問道:“王大伴,朕讓你派去給李巖送信的人,怎麼還不回來,咱們出去這麼久了他還沒改完?”
“這個……”
正在王承恩不知道怎麼回話時,門外有小太監恭敬道:“啓奏陛下,李巖在門外請求覲見陛下。”
“哦?”
朱由檢聞言淡笑,衝王承恩道:“說老曹老曹就到啊……看來朕寫的那些東西,好像有點入不了人家法眼,恐怕是連斧正的必要都沒有,人家來當面駁斥來了。哈哈哈,王大伴,請他進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