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海瑞,從不頂撞上官!
大同鎮。
巡撫衙門,後堂。
一襲粗布青衣的海瑞,端坐於椅子上。
看着手上王用汲給的信箋,半晌後發出一聲輕笑。
“難道我海瑞就不能求仙拜神嗎?這個明受……”說着,海瑞將手中的信箋放在桌上,“不過,我的行爲很反常嗎?”
“值得清流和嚴黨同時注意?”
海瑞雙手交叉,撐着下巴,凝視着前方,突然又啞然失笑坐起身,看着桌上堆積的,清流和嚴黨,各級官員遞上來的公文。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軍戶鬧事,清流想要派人鎮壓,嚴黨也是這個意思,但他海瑞可不會跟着胡鬧。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皇上在下一盤大棋,他自然不能給皇上拖後腿。
皇上已經走上了一條修仙之路,而且皇上是想要將大明帶往一個更好的方向的,他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生怕耽誤了皇上的大計。
想到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清閒,海瑞突然間,竟跟那些貪官污吏,有了幾分感同身受。
嗯,這可把他給狠狠惡心了一把!
“難怪會有這麼多的貪官污吏,多拿少幹……人之本性爾!”海瑞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一本純陽宮借閱的道家典籍默讀了起來。
“既然皇上能踏上修仙之路,那說明這世上存在仙神,畢竟皇上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擁有仙法,定是仙人賜福,若真是如此……”
想着,海瑞又放下手裡的道家典籍,擡頭朝着一旁窗戶看去,望向那湛藍的天穹。
“是否,仙神就存於那天外……”
“踏踏踏!”一陣急匆的腳步聲響起,伴隨着的還有一個慌忙的聲音。
“撫臺,撫臺,出大事了,不好了……”
一名身穿綠色官袍的中年胖子,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哎呦,我的撫臺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閒工夫看這種閒書?”參政李志遠看到海瑞手裡的道家典籍後,頓時氣急。
他就不明白了,這個海瑞不是出了名的清官,還有着什麼“海筆架”的綽號嗎?怎麼到了大同以後,就如此荒唐,墮怠了?
政務可以說是一概不理,最多也就是處理了幾個之前涉嫌貪污,魚肉百姓的官吏。
然後就開始深居簡出,成天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誦讀黃庭,就是在鑽研道家典籍,嗯,還有一些佛家的經文。
難不成傳聞中說的此人如何如何清廉剛直,爲民請命,頂撞上官,都是假的不成?
莫非這該海瑞,在玩一種很新的,官場揚名手段?嗯,怕是很有可能!
這世上,哪有清官呢,都是“炒作”!
“何事?”海瑞擡頭看了眼自己的這個參政,說話間還好整以暇的翻了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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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政李志遠,清流安排在他身邊的人。
“軍戶鬧事,縣衙就抓了人,現在一羣軍戶已經把縣衙給圍了起來,縣衙都快頂不住了,現在就可以說是民怨滔天了!”
“總督怎麼說?”海瑞依舊不以爲意。
這次的“北境之戰”他也看的分明,嚴黨顯然是吃了敗仗,清流依舊想要把事鬧大,但這事不能是他們出手,必須是嚴黨下的命令才行。
這李志遠找到自己,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出面,鎮壓這些鬧事的軍戶。
至於自己的陣營,可以隨時屬於清流也可以屬於嚴黨,就看事態怎麼發展,自己怎麼做了。
若是自己出兵鎮壓,那自己就是嚴黨一方,若是自己不出兵,那自然就是清流一方。
如今的局勢,是事件,裹挾自己,而不是自己引導事件。
“唐總督始終不願意派兵,這您是知道的,”李志遠說着,語氣一頓,面容又是一片愁苦之色,低聲下氣道:“若是再鬧下去,怕是要出亂子,您是上面來的,下官可受不起……”
“不如,撫臺就派兵,驅散那夥兵痞?”
宣大總督是宣府和大同地區的最高軍政官,負責兩個地區的軍事防禦和政務管理。
在官位和權力上,總督是高於巡撫的,擁有最大的權限,因此若是重大事件,總督可以直接進行決斷,而不需要經過巡撫。
至於大同巡撫,負責的是大同地區的具體管理和軍事防務,雖然在權限上不如總督廣泛,但在日常管理和局部事務上擁有較大的自主權。
如今,宣大總督和巡撫同處於大同。
一般來說,大同巡撫需要服從宣大總督的指揮和調度。
宣大總督對於重大決策有最終決定權,而大同巡撫則需要執行總督的命令,並在其指導下管理大同地區的具體事務。
然而,這些都是明面上的,實際情況還要考慮很多,比如一些必要的人際往來,人情世故。
因此,有大決策,都是二者協商溝通。
大同巡撫,還可以在特定情況下,向宣大總督提出建議,並參與討論。
所以,海瑞也是可以派兵去鎮壓的。
“李參政,”海瑞合上書籍,凝視着李志遠,“你爲官多少年了?”
“嗯?”雖然不知道海瑞是什麼意思,不過李志遠還是道:“下官做官,十年出頭了……”
“十年了,”海瑞點了點頭,雙手撐着案桌,大氣的坐在案桌後,道:“既然爲官這麼久,這點爲官之道都不懂嗎?”
“總督前些日子才下令不準鎮壓軍戶,主要以安撫溝通爲主,你讓本官派兵鎮壓?”
“你這是要本官枉顧上官命令?駁了總督的顏面?”說着,海瑞俯身,凝視着李志遠,道:“李參政,你這是要斷送我的官途?”
看着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正義之氣,然而說出的話,卻句句隱含人情世故的海瑞,李志遠整個人都呆了,這真的是那個海筆架?
“撫臺,可是那些軍戶無理取鬧,就算是鎮壓也是他們咎由自取啊,朝廷法度……”
“不要跟我說這些!”海瑞直接擡起一隻大手打斷李志遠要說的話,而後手一翻,指向門口,“我海瑞,從不頂撞上官,下去吧!”
看着理直氣壯,義正言辭的海瑞,李志遠張了張嘴,最後只能一甩袖,轉身離去。
參政李志遠走後,副使王安國,穿着紅色官袍,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撫臺,絕對不能派兵,軍戶鬧事情有可原,這是有人故意使壞,千萬不能……”
說着,卻見海瑞淡定的起身,道:“放心吧,沒有總督的命令,我是不會擅自行動的。”
“如此,如此甚好……”看着這位傳聞中的海筆架,王安國眼底閃過一抹異樣之色。
“還有事嗎?”海瑞看向王安國。
“沒,沒了,既然撫臺已有決斷,下官就放心了…下官告退……”說完,王安國一步三回頭的轉身離開,只覺得這個海瑞也沒什麼不同。
虧得小閣老每次來信,都會強調,警惕這個海瑞。
呵,言過其實了,傳聞終究是傳聞而已,也不過是個銀樣鑞槍頭。
“呵,”看着急匆匆來,急匆匆離去的李、王二人,海瑞負手站在門口,發出一聲輕笑,有些自語的意味,道:“道家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看來我海瑞,也有和光同塵的潛質?”說着,他又搖頭,目光灼灼道:
“儒術,道法,和光同塵,浩然正氣?無論何術,有益於國者,皆可用之!”
海瑞,從來都不是一個拘泥的迂腐之人,反而是個很有頭腦的聰明人。
“我海瑞與君父一心!”
一連數日,海瑞始終對大同的政務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他這幅“擺爛”的行爲,也引起了清流和嚴黨兩方的激烈討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