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的人說什麼無線遠程通信,那曹端是一百個不相信的,這比電話機聽起來要更加神話的多,電話機多少都要金屬線連接才能實現電信號傳輸,若是中間連線都沒有,那可真有點像神話手段難以想象了。
但現在說這個話的是自己的妻子許定律,那他就是再覺得不可思議,也不敢不信了。
因爲別人說這個話大概是吹牛,但是許定律說那是真有實現的可能性啊,別說這種事情了,就算是比這更加玄幻的東西她都能鼓搗出來,就算現在實現不了,以後也一定能夠實現。
很多時候曹端面對許定律,都會有一種自己很蠢的感覺,許定律鼓搗的東西很多他都看不明白,甚至許定律耐心解釋原理他也很難懂,而人一旦到了自己聽不懂的時候,很容易就會產生對方很厲害很聰明的感受,曹端就經常有這種感受,在許定律面前他這個關中才子是有挫敗感的。
以至於自己這樁婚姻都有了高攀的感受,雖然自己在關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但是和現在的許定律比較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在科學研究越來越流行的大明,天下士子讀書人對相關的一些成果和理念越來越高,這導致不僅僅是許良這個科學宗師的學術地位逐漸拔高,連帶着許定律許公式兩個大弟子的地位一樣水漲船高。
尤其是兩人都是科研院這個科學聖地的院長,是掛着朝廷正式官職編制的存在,天下讀書人不管誰見了他們都得保持足夠的尊敬。
曹端還聽過一些關於許定律的市井傳聞,說是當初聖上還有把許定律拐走做兒媳的打算,可惜讓自己給搶先了一步才把此事作罷,此事雖然是傳聞,但曹端覺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當初自己娶許定律本身就非常突然,一切都非常急迫和倉促,或許就是因爲這個事情。
若是真的話,那等於連太子都沒有競爭得過自己,自己那是妥妥的高攀了。
曹端一直是把許定律當成奇女子來看的,但不管怎麼說看到妻子如今譽滿天下,而自己卻仍然偏於一隅毫無成就,他就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許定律敏銳的察覺到曹端細微的情緒變化,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也很聰明的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想通了什麼事情嗎,現在我都完成實驗了,你現在和我說說吧。”
曹端收回心思,看了一眼許定律之後,就牽着她的手來到庭院的石桌前坐下,神情也有些鄭重起來。
“娘子這段時間看報紙了嗎?”
“當然看了,最近除了我師傅回京升官之外,好像也沒什麼大新聞吧。”
“怎麼沒有,報紙上關於新法推行的事情都來來回回吵了不知道多少期了,這可是時下討論最多的一個話題了。”
“新法?你還不知道我嗎,讓我搞搞科學研究還行,什麼新法不新法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也懶得關注。”
聽到許定律的回答,曹端也有些無奈,這個娘子聰慧是聰慧,也確實是懂得許多科學知識,這是讓他無比欽佩的一件事情,但她在科學上有多麼博學,那在社會學上就有多麼無知。雖然按照許良的說法,用科學的方法研究社會規律也以算是社會科學,但是許定律對此依然沒什麼興趣。
所以曹端也知道自己與她說什麼新法不新法的純屬對牛彈琴,但是許定律有自然科學可以潛心研究,那自己同樣也有自己的學問需要研究。
“爲夫想與你說的事情,是我想離家一段時間,我也不知道會離開多久,可能時間會很長,此事我須你同意纔好。”曹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直入正題。
“爲何要離家?”許定律剛剛的興奮頓時消退下去了,而是皺着眉看向曹端。
他們現在也算是老夫老妻,感情雖然不似剛成婚時那般如膠似漆,卻也是已經是更深層次的親情羈絆了,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就這麼突然分開的話許定律自然會覺得不適。
不過她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難道是因爲那個什麼新法嗎,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沒有入仕爲官,朝廷施行什麼政策那是朝廷的事情,又不影響你治學。”
曹端搖頭笑了起來:“有關係的,朝廷的新法舉措無疑是一次翻天覆地的變革,舊有的社會規則都要被全部推翻,而如果世界改換了面貌的話,那麼儒學也需要在新的世界找好自己的位置。”
許定律有些似懂非懂,這些事情並不是她所關心的,科學研究對她來說更加純粹。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尊重曹端的想法,畢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丫頭,對儒學的看法也不再是當年那樣簡單粗暴,或許儒學對於曹端來說,就像科學對自己一樣重要吧。
“一定是要你去做這個事情嗎,這天下儒生不知道有多少,多你一個少你一個有什麼區別,總不會你不做儒家就找不到出路吧?”雖然許定律能理解曹端的心情,但依然有些捨不得讓他離家。
曹端嘆道:“別人做不做我不知道也與我無關,我只是自己想做而已,身爲儒生我有預感,在這個時代的交叉口若是儒家依然不做改變的話,恐怕真的就要被時代所拋棄了,或許我可以努力試試,爲儒家找一條新路。”
這些話若是傳出去,恐怕能讓許多士子儒生都難以理解,儒家現在依然牢牢佔據思想高低,怎麼也不至於到被時代拋棄的地步吧。
但是曹端的確是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作爲一個與科學朝夕相處的儒生,他有與尋常人不太一樣的視野。
許定律頓了頓,最後咬着嘴脣道:“在家不可治學嗎,爲何非要辭家?”
曹端拉住許定律的手,眼神漸漸有些請求和堅定的神色:“你師父常說學問不是坐在家中做出來的,而是要深入到社會角落多看多思,如此才能看得真切,才能得到真知灼見,曹端對此深以爲然,新法推行在即,我需要於大明各地走走,更直觀的感受這場社會變革才行!”
許定律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