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國殤
天子隕落，國之大殤，無論是朝廷大臣，還是士林中人，又或是普通的販夫走卒，聽聞這個噩耗之後，無不是跪地痛哭，這一天所有人眼中的世界都變成黑白，正如那陰暗狂烈的暴雨天一般，讓人難以喘息。
消息傳遍了京城，那就是京城之殤，當消息再隨着報紙走向整個大明，那就是舉國皆殤，當週邊諸國及海外封國陸續都得到消息之後，他們也無不是沉痛悼念。
即便是一手創立大明帝國的那個男人隕落的時候，世人也未曾被傷到這個地步，甚至在歷史上的任何一個聖皇大帝，他們殯天的時候都很難有今天朱標死去引起的這種天下悲鳴。
朱標的離世，真正做到讓大明最普通的底層百姓，都爲之悲慟的地步。
當皇宮第二天披上白綾的時候，京城無數的百姓都自發的聚集到這裡，這其中有學生、士紳、商人、工人、農民，也有老人、小孩、婦女、男人，哪怕是官府爲了防止聚集引起騷亂從而驅趕他們，他們也都紋絲不動的跪在那裡，沒有人能阻攔他們爲聖天子送行。
百姓是最卑微的，但同樣也是最難被打動的，古之帝王多是成於霸業，無論哪朝哪代百姓都得不到什麼實惠，那麼天子是死是活他們都不會怎麼關心。
唯獨大明建業一朝卻是歷史少有的意外，因爲只有這一朝才真正出現了根本保障百姓的法令政策，天下千萬百姓無不是由此受益，即便只是一個最爲普通的工人，當他們真切感受到生活越過越好的時候，他們會由衷的感覺到幸福，同時對那個高天之上的帝王心懷感激和崇敬。
百姓心裡是有一杆秤的，能看得清楚誰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
如果今天死去的那個皇帝是秦始皇，是漢武帝，哪怕是洪武皇帝，他們知道之後多半也就是“哦”一聲，然後埋頭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因爲這些人有再多的豐功偉績，有再好的宏圖霸業，那也只是帝國頂層的事情，和他們這些卑微的小民沒有絲毫關係，所以他們也同樣無心關注天上的風雲變幻。
而今天死去的那個皇帝名爲朱標，這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都發自內心的感到悲傷，幾千年來也許就只有這麼一個真正對百姓好的君主了。
朱標的喪事辦的即位盛大，他這樣千年不出的聖天子值得這樣浩大的儀式，天下百姓自發性的爲皇帝送行的各種活動，更是讓這場喪事顯得格外壯烈。
無數士人和學生，都在往報紙上投稿文章詩詞，以悼念聖天子無上的文治武功。
無數百姓走上街頭，去往皇宮，去往官府，他們奉上自己不捨得吃的珍饈，灑下自己不捨得喝的佳釀，以敬天子之靈。
海外君主無不是與國同喪，各自表文國書，以表對聖天子的悼念悲慟。
這樣一位或許是華夏文明有史以來最爲偉大的帝王，他死去的時候，半個世界都要爲之哀悼。
這場國喪將會持續許久，百姓們也甘願遵守期間的各種忌諱，只不過對於百姓們而言，他們的悲傷不僅僅只是聖天子的殯天，讓他們同樣敬愛的許聖人歸隱的消息，同樣令人慌亂和不捨。
沒有了聖天子，天下百姓本就悲痛，如今許聖人再歸隱的話，那以後還有誰能護佑着自己？
當朝廷漫長的國喪正式儀式完成之後，新皇朱允熥登基，大明迎來了自己的第三任皇帝，朝廷局勢也隨之發生變化，這變化就是新的權力中心沒有了許良的位置，雖然只有這麼一個變動，但也是驚天動地的事情了。朝廷如何許良不會過多關注了，球傳給到了朱允熥手裡，接下來怎麼踢看他自己。
於許良而言，既然已經退下來了，那以後安心治學也無不可，對這個時代他自認做的已經足夠多，只要如今的改革成果可以保持下去，自己以後可以好好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事情自己用不着再操心。
只是當他帶着公主離開京城的時候，卻被京城的百姓攔了下來，百姓們只要看到那別緻的內燃車，就都知道這是誰的座駕，如今整個大明也只有聖人擁有這麼一輛車而已。
整個路全被堵住，駕駛車輛的于謙不得不把車子熄火，然後無奈的轉頭看向了許良。
含山公主嘆了口氣：“看來百姓不太捨得你走。”
許良神情複雜，最後還是打開了車門走下去，今天若是安撫不了這些百姓，那是別想走了。
一見許良下車，密密麻麻的百姓頓時都激動起來了，無數人刷的一下就跪了下去，嘴裡更是高呼着“許聖人”的話。
這時候，一個老人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許良連忙上去攙住，然後他的手就被老人死死抓住：“我們今天，都是來給聖人送行的！”
許良心中一暖，但這時候也做不了什麼，只能拍了拍老人的手背：“何至於此，如今大明國泰民安，也不缺我這一個了，你們回去好生過活就是，如此專程來送，我實在是承受不起。”
老人的神情有些氣憤，說話的時候身子都在顫抖：“爲何新帝一登基就容不下聖人了，我大明能有今天如何不是依靠聖人，就算是販夫走卒也曉得知恩圖報，他身爲皇帝反而還恩將仇報了，當真豈有此理，老夫要親自去叩宮門與他理論理論。”
許良頓時一陣頭大，只能輕聲安撫道：“可不要胡亂猜測，只不過是先帝殯天，我亦無心再仕罷了，此事與當今聖上實無干系。”
老人雖然看不出真假，卻也只能當做真的了只是這樣，卻更加讓老人難受了。
最後卻是撲通跪在許良面前，一時間老淚縱橫：“老漢跪請聖人留下，先帝殯天了，現在連聖人都要走了，這以後還有誰能給我們小民做主啊！”
許良一驚，連忙要把老人攙扶起來，奈何老人卻仍然死死的跪地不起。
最後，許良只能無奈的看了一眼周邊無數的百姓，嘆聲道：“你們不要怕，我一直都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