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病危,整個大明的朝局頓時來到許良的掌控當中,當然許良也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一切事情他都是奉太子命進行進行安排,仍然十分嚴格的恪守着君臣之道。
許良處理事情,就要坦然許多了,看望朱標之後,他立刻就請朱允熥把朝中一些老臣都召了過來,今天朝廷的不對勁不僅僅是許良他們看得出來,其他大臣也不是傻子,繼續遮遮掩掩只會讓人心難安,本來沒事大家也會往有事去想,如此開誠佈公讓他們知道實際情況,大家也就能安心了。
說到底朱標這個狀況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不會因爲天子病危就慌了手腳,該怎麼辦怎麼辦就是了。
穩定了人心,接着許良就代表一衆大臣,首先確立了皇帝病重期間太子監國的名分,如此一來不僅僅是朱允熥放心了,下面的官員們也放心了,掌控局面的許良都如此表態了,那權力過渡肯定出不了亂子。
然後朱允熥就在許良的提醒下,發佈一個個命令穩定局勢,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各自回去做該做的事情就行,而天子這裡自然就是六部尚書和幾個閣臣輪流值守,朱標清醒過來之前,他們都會在皇宮直接住下了。
一切事情有條不紊,大家都是各司其職,這個時候朱允熥才醒悟到,原來天子病危其實也不是那麼兇險詭謫的事情,而這也讓他再度爲之前的慌亂和小心思而羞恥,相比於自己這拙劣的手段,太師的做派明顯更加大氣坦蕩。
朱標這一昏迷,就是兩天都沒醒過來,許良與一衆重臣一起輪流值夜當班,什麼時候朱標清醒過來,他們都會第一時間趕去聆聽聖命。
當然,即便是這個時候,他們這些帝國重臣也都免不了要堅持工作。
宮裡專門給他們安排一處偏宮供他們休息,同樣也是他們處理工作的地方。
到了第二天入夜的時候,宮裡的電燈都是亮起,雖然這時候奏疏也都處理完畢了,但許良楊士奇幾人都沒有急於休息,而是相互交流起來。
“一晃眼,陛下臨政都已經二十多年了,相比於建業初年的時候,如今的大明可謂是翻天覆地,這固然是陛下聖明勤勉的結果,但也少不了朝廷諸公的兢兢業業,這些年你們都辛苦了。”許良把在場的幾個熟悉面孔都看了一眼,笑着說了這麼一句話。
楊士奇笑了笑:“要說功勞,我們也就是邊邊角角,若是沒有這許閣老,今日的盛景恐怕看不到半分,我等實在是無顏在許閣老面前賣弄。”
許良搖了搖頭:“功勞不功勞倒是不重要,本官只惟願今日的局面能夠穩定維持下去,創業艱難守業更是不易,以後你們要好好經營現有的變法成果,切莫讓聖上和你我二十多年的苦心孤詣毀於一旦!”
聽到這個話,楊士奇解縉幾人都是面面相覷,他們都聽出話裡的不同尋常。
解縉試探性的道:“許閣老說的是,不過對此我等倒是不會擔心,有伱這國之柱石鼎定朝野,這局面無論如何也是毀不了的。”
許良聞言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回答,隨後就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似無意繼續再說了。其他幾人也不好追問什麼,但也明顯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氛,只不過在天子安危在即的這個時候,他們更多的關注點都在朱標身上,這些事情倒也沒有心思多想。
好在朱標也並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在當夜深夜的時候,有太監氣喘吁吁的跑到這裡大叫着喚醒他們幾個大臣:“幾位閣老,陛下,陛下醒過來了!”
這一下叫聲頓時把剛剛睡下的許良他們驚醒過來,來不及多說什麼,他們都是匆匆着衣前往深宮。
只是走出去的時候,天空中就驚雷陣陣、電光耀目,更有狂風作亂呼嘯不絕,陰冷的風氣讓他們衣服鬚髮都是胡亂擺動,如此狂躁的天象讓他們都是心裡爲之一驚,古人未必就信鬼神之說,但多信奉天命玄妙,這在他們看來或許就是某種預兆。
就連許良這個後世而來的人,也不免有些心神迷亂,但隨後就搖搖頭,快步走去。
此時的深宮更是燈火通明,許良他們趕到的時候,後宮妃嬪以及年幼的皇子皇女站滿了地方,太子朱允熥更是通紅着雙眼守着門,更有來來去去的宮女太監太醫在忙碌着各種事情。
見到許良他們到來的第一時間,朱允熥就連忙走過去抓住他的手:“父皇醒來後只與我們說了幾句話,問明瞭他昏迷後發生的事情,就立刻要見太師,現在就在等着您了!”
許良神色沉靜,隨後拍了拍朱允熥的手:“有臣在此,太子不必慌亂,臣這就去見陛下!”
朱標的意思很明確,是要單獨召見許良,所以很快那些哭哭啼啼的宮女妃嬪都被請了出來,宮女太監甚至太醫也看不到一個了,朱允熥更是帶着楊士奇幾個大臣老老實實在寢宮門外等候,只有許良邁步走了進去。
這個時候不論是朱允熥還是楊士奇他們幾個大臣,心裡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陛下對許閣老的重視,和其他人的確是不同的,即便是這最後的時刻,也都要單獨面見許良。
不過想想卻也可以理解,朱標和許良在許多人眼裡,是一種類似皇叔和丞相的關係,那麼這種格外的重視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
旁人的看法自然不錯,但只有許良和朱標自己清楚,他們終究不能如皇叔和丞相那般純粹。
走入寢宮之後,許良就看到了倚靠在龍榻上的那個熟悉面孔,只是昔日那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建業皇帝已經不再,如今在那裡的只是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而已,許良十分清晰的在朱標的身上感受到了濃厚的死氣,這真是要交代後事了!
“你來了,朕怎麼感覺好像等了許久似的。”已經處於一種木然狀態的朱標,費力的擠出一個笑來:“朕要走到盡頭了,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遺憾,唯獨對你,朕覺得是虧欠許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