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爾作爲曾經歐洲的中心,現在又是奧斯曼的都城,許良他們自然願意在這裡更多的逗留,這個城市前後經歷兩個教派的洗禮,如今正是思想信仰掙扎衝突的時候,很值得大明的學生們去研究。
不過這裡能感受到以東羅馬文明爲代表的歐洲文化終究有限,奧斯曼的炮火擊碎了東羅馬最後的法統,這也讓大量東羅馬的學者都帶着古希臘和羅馬的藝術文學作品逃往了西邊,而那些東西纔是真正代表歐洲文明的實體。
許良要帶着學生們瞭解整個西方,繼續往西前行的腳步並不會停止,一段時間之後,雖然有穆拉德二世的極力挽留,但他們還是重新啓程,沿着地中海繼續西行起來。
他們去往了威尼斯,也經過了佛羅倫薩,更是直接去了羅馬城,然而這裡可以清晰的看到歐洲新興城市曾經富饒繁華的痕跡,但依然沒有看到那些西逃的學者,因爲奧斯曼摧枯拉朽的戰線推進,這裡和君士坦丁堡一樣淪陷了。
原本從君士坦丁堡逃到這裡的貴族和學者們,還沒來得及歇口氣,馬上就被奧斯曼的炮火攆着往西跑。
十多年前,這亞平寧半島還是歐洲最核心富裕的地方,但現在能看到的只有遍地的慘狀,戰爭是最爲殘酷的事情,這裡面容不下一點溫情和人道,尤其是這種戰爭還帶有教派影響,雙方絕對的立場讓這戰爭更加黑暗起來。
原本存在於這些地方的大量教堂悉數被毀,就算沒有毀的,原本的教派痕跡經過更換之後也就改頭換面了,至於那些教會人員幾乎全部被處死,連做奴隸的機會都沒有,這裡原本教派的所有東西幾乎都被抹除掉。
至於那些抹不掉的異教徒們,也就是這裡原本的百姓們,奧斯曼倒也沒有喪心病狂的全部處死,但擺在這些異教徒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棄暗投明改換信仰,一條就是成爲奴隸,至於那些頑強抵抗爲上帝獻身的異教徒們,自然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許良他們沿途走來,一路所見皆是房屋毀塌、人畜死傷、還有隨處可見的炮彈坑,只有那些殘存下來的港口樓房教堂,才能依稀看到些曾經的繁華。
而這裡的百姓也大量被奴役驅使,他們的男人要被鞭笞着在農田持續不斷的做牛做馬,他們的女人也會成爲奴隸分配給貴族和士兵們,大量的人都被集中起來殘忍的殺掉,手段包括但不限於燒死、掩埋、吊死,這裡原本的一切社會秩序支離破碎,留下的只有一幕幕的人間慘劇。
和前半段路程不同,後面的他們所見到的東西完全就是另外一個畫風了,這無疑給了這些大明年輕的學生巨大的衝擊。
實際上他們都是極其幸福的一代,他們正處於大明極端強盛富有的時候,不僅老百姓們可以享受到越來越豐富的物質生活,就連帝國對外那也是拳頭硬邦邦,放眼看去找不到一個對手。
他們生下來之後所經歷的戰爭分別打過韃靼、東瀛還有渤泥國,無一不是單方面的碾壓。
在這種情況下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和平安定只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他們還沒有對戰爭有清楚的認識,但現在他們可以在西方看到這個世界最爲殘酷冷血的一面,前面還在對他們熱情洋溢的奧斯曼人,在這裡可以興奮的把痛苦和罪惡施加在敵人身上。
這無疑給他們上了一課,這些未來可能是大明掌舵者的一羣年輕人,開始知道大明如今和平的珍貴。在這裡所見的慘狀,讓他們開始聯繫起華夏曆史上的那些悲慘,他們猛然驚覺過來,好像戰爭和混亂纔是歷史的主旋律,曾幾何時,華夏大地也好幾次面臨過這般慘劇,五胡亂華兩腳羊這種概念開始在他們認知裡具體了起來,他們只要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可以想象這些詞語背後意味着的東西。
如果有朝一日大明不那麼強大了,那曾經多麼富有,以後就會招致多麼巨大的災禍,就如眼前的這些城邦一樣,昔日的繁華一朝煙消雲散,只剩下一片焦土,這前後的對比實在是觸目驚心。
這次遊學旅途一直都是輕鬆愉快的,但到現在這裡,所有的學生都是嚴肅了起來,許良很滿意這種變化,人總歸是需要憂患意識的,現在看到的這些就是對這些學生最好的現實課。
淪陷區的百姓們自然生活悲慘,但是許良他們也沒有愛心氾濫的插手這些事情,一路只是作爲過客繼續往西而去了。
而走的越遠,許良就慢慢理解了爲何奧斯曼爲何要在戰爭的路上狂奔,因爲他們推進的實在是太快了。
不誇張的說,幾乎已經小半個歐洲都被奧斯曼給打了下來,在摧枯拉朽式的勝利面前沒有多少人能夠保持理智,他們眼裡只有遠處更多的土地,他們要以主之名,徹底審判上帝!
而對歐洲而言,更慘的是北邊的韃靼人也一樣是氣勢洶洶,中歐現在完全已經成爲了戰爭的前線,一旦這裡也完全淪陷,那西歐也就不遠了,歐洲大陸如今就像是被剝光了的小姑娘,就差最後撲上去這最後一步的侵犯了。
一路之上,學生們都是相互對歐洲局勢發表看法,當然這種看法完全是不帶立場的客觀看法,只從現實條件分析雙方的優劣,在詳細而理智的推演之下,最終他們所有人都對歐洲大陸的命運有了一致的預測。
沒有外力干擾的話,歐洲面對韃靼人和奧斯曼人的圍剿,全面淪陷已是必然。
但是韃靼人和奧斯曼人也遲早會有利益衝突,相反長期壓迫下的歐洲遲早會漸漸合力,原本禁錮他們的教派在這個時候反而會是他們統一戰線的最好工具。
或許在很久的未來,他們最終會團結起來趕走這些外來者,只是他們再想擺脫教派的影響,那就更加困難了。
這個預言是否正確許良也不知道,畢竟這已經不是他可以預測的歷史了。
就這樣,他帶着學生們,抵達了歐陸戰火的最前線,越過這裡他們就能抵達暫時還算安定的西歐了,那也是此次歐陸之行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