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返回紫禁城後,看着這熟悉的青磚紅瓦,閣樓章臺,朱慈烺忍不住感嘆道。
“真是久違了!”
自從上次離開紫禁城後,朱慈烺足足有半個多月沒回來了。
開始是一直在忙着昌平州集沙河夏種的事情,後來接到石景山區礦工暴亂的消息又馬不停蹄的開始了昌平州內的清查行動,根本沒有停下來歇息的時間,畢竟時不我待啊!
此次要不是崇禎召見,朱慈烺還會繼續待在昌平那邊,什麼時候再返回這邊那可就說不定了。
在內侍的帶領下進入紫禁城之後,朱慈烺朝着身後跟他回來的幾名東宮太監說道。
“孤去拜見父皇,你們將這些物件都送到坤寧宮交給母后,請母后按照名單上的內容清點分發,等孤忙完了這邊的事情就過去!”
朱慈烺所說的乃是這些天在清查過程中查抄出來的一些金銀首飾小物件,這些年來因爲崇禎的厲行節儉,整個後宮內都很少打造新的首飾,周皇后現在頭上戴的累珠銀鳳簪還是當初即位的時候從內庫中拿出來的,此後就再也沒有打造過新的首飾。
朱慈烺這次在查抄過程中發了些小財自然要給自己母后添點首飾,在清查過程中前前後後都給崇禎那邊送去了十幾萬兩銀子,身爲兒子的朱慈烺自然要做到一碗水端平,父皇有的,母后也要有!
穿過殿樓閣廊,懷着心事的朱慈烺來到乾清宮門前,恰好看到了一名熟人。
王承恩竟然在宮門外訓斥着一名小太監,朱慈烺心中一動,故意放慢了腳步還弄出幾聲聲響來。
正在訓斥的王承恩聽到這動靜後連忙回頭一看,纔看到走到近前的朱慈烺,快速說了幾句將小太監打發走,才躬身行禮說道。
“殿下您來了,老奴拜見殿下。”
朱慈烺擺擺手。
“王公公太客氣了,不必多禮。”
“父皇此時在乾清宮中嗎?”
“回殿下,萬歲爺正在乾清宮內批閱奏疏呢,老奴這就帶您進去!”
朱慈烺點點頭便跟在了王承恩身後走進了大殿,在內侍前去通報的時候朱慈烺狀似隨意的問道。
“多日不見,王公公最近的的臉色不是很好啊,怎的如此勞累?”
“王公公身爲父皇身邊最得力的人手還是要保重身體纔是,孤最近新得了一批野蜂蜜和人蔘,乃是上好的滋補養血聖品,稍後便給公公送去。”
王承恩聞言吃了一驚,連忙推拒道。
“殿下如此厚賞,老奴可是當不起,殿下還是收回去吧!”
朱慈烺曬笑一聲,語氣堅定中還帶着幾分不容拒絕。
“王公公不要多想,這點東西不甚值錢,些許心意罷了!”
“孤最近可是得了一大批好東西,些許的蜂蜜人蔘又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王公公不要推辭,收下便是!”
王承恩看着越發威嚴的朱慈烺,也不好繼續推辭,只能拱拱手感謝道。
“殿下美意,那老奴就愧領了!”
“無妨!”
朱慈烺這樣交好王承恩,看重的便是王承恩的身份。
王承恩身爲當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在皇宮中是地位最高的太監之一,消息最爲靈通,平日裡隨侍崇禎,要是能從他這裡多得到一些關鍵的消息,朱慈烺這些許的付出就不算什麼。
像這次朱慈烺之所以會急匆匆的趕回來,就多虧了王承恩通傳的消息,其中固然是有崇禎的吩咐,但王承恩隨便拖延一些時間帶給朱慈烺的就是巨大的損失。
幸虧是這消息及時傳到了朱慈烺手中,朱慈烺纔多了些準備的時間將昌平州那邊的時間收尾然後準備相應的證據。
不然要是朱慈烺主持清查活動到了關鍵時刻,傳來召他入宮的消息,他是回不回?
回去的話,這邊的清查行動可能就是因爲沒有朱慈烺的鎮壓場面而不得不草草收場,不回去的話,豈不是不奉命?
朱慈烺必須要承這個情!
在宮內可能僅僅是消息傳到你耳中的時間延後了那麼十幾秒,最後事情的走向便會完全不同,這就是消息靈通的重要性!
這個流通消息的渠道定要維護好,將來說不定能有大用。
走進宮殿內,朱慈烺才發現往日裡崇禎批閱奏疏的位置處已經是空蕩蕩的,大殿內的各種擺設都變了很多,不由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王承恩。
王承恩上前低聲解釋道。
“殿下,最近天氣越發的炎熱,在這大殿內呆久了太過憋悶,萬歲爺就搬去了隔壁的偏殿,早已不在這裡辦公了!”
原來如此,朱慈烺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帶孤去偏殿面見父皇吧!”
走進偏殿後,一陣冰涼舒爽的冷氣撲面而來,讓朱慈烺舒服的呼了口氣。
好久都沒有感受到這麼舒爽的感覺了!
這些天在軍營那邊累日的奔波,都差點讓朱慈烺忘記了這種舒爽的,冰涼的感覺,在炎熱遠離自己後,似乎那麼多的煩惱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崇禎看到走進來的朱慈烺滿臉的享受,膚色也黑了不少,不由嘆了口氣。
“這些天,慈烺你辛苦了!”
“你要不將昌平那邊的事情忙完後就搬回慈慶宮吧,今歲的夏冰用度朕都撥到東宮那邊了,如此嚴酷夏日,沒有冰塊降溫怎麼能度的過去?”
即便是如崇禎般節儉,每年夏天的冰塊用度都是從來不缺的,只需要在冬日寒冷的時候將冰塊儲存好,等夏日來臨的時候就可以直接使用了,不然以紫禁城中宮殿連環的地形來說,夏日的酷暑不是那麼容易能度的過去。
“如何,太子,外邊的事情交代給你手下的人去辦即可,自己無須那樣勞累!”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個道理你身爲太子必須明白!”
朱慈烺這些天的所作所爲崇禎都非常的清楚,他派過去的錦衣衛除了幫朱慈烺幹一些不方便的活之外,就是有了解情況的意思在了,每天都會有十分詳細的情報被送到崇禎這裡,崇禎也從來沒有拉下。
朱慈烺這些天累日奔波,所受的勞累,崇禎都看在眼裡!
但是對朱慈烺這種事必躬親的做法,崇禎卻不太滿意,身爲上位者,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並不需要自己去忙,挑選一個合適的人手便是!
朱慈烺長舒一口氣,搖頭說道。
“多謝父皇體諒,但昌平州那邊的事業草創,合適的人手缺乏,少不得兒臣坐鎮。”
“平日裡的奔波勞累,兒臣還受的住,父皇不必擔憂!”
見朱慈烺這麼堅持,崇禎搖搖頭就不再堅持。
自從三個月前朱慈烺請命外出平叛後,崇禎就發現他這個長子變得執拗了起來,相比以前唯唯諾諾的那個太子,崇禎還是更期望自己的繼承人更堅韌一點,尤其在這個時候。
“好,既然這樣,朕就不勸你了。”
“不過,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來找朕,朕就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朱慈烺心中一動,有些地方還真的需要崇禎的支持,畢竟自己僅僅是太子之位,有些事情做起來不是那麼的方便,名頭上遠不如崇禎好使。
“多謝父皇,兒臣還真有事情尋求父皇的幫忙,不過這事不急,等明日開過朝會再說也不遲!”
崇禎點點頭,笑道。
“無妨,什麼時候說都可以!”
現在崇禎也基本上看開了,上次朱慈烺平叛回來立下功勞自己也是這麼說的,當時的朱慈烺可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崇禎煞費苦心的才通過迂迴的方式將朱慈烺當時提出來的要求達成。
不過現在崇禎也品嚐到了自己親手澆灌出來的果實,這次朱慈烺送回來的十幾萬兩銀子就是明證!
在朝堂內外得到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完全和自己一條心,幫自己出謀劃策,解決難題,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了。
現在崇禎完全不怕朱慈烺會提出什麼難題,甚至越難越好,崇禎非常樂意付出。
崇禎拉着朱慈烺詳細詢問了下最近一段時間昌平州內的情況,才點點頭說道。
“太子你乾的不錯,昌平州那邊是連接京城和邊境重鎮的橋樑,位置十分重要,不僅要關注那邊的大片土地,更要注意關鍵位置的防護,等有餘力了將那邊的關隘堡壘都重新修建一遍,以後定有大用!”
“父皇放心,這些都在兒臣的計劃當中,等夏收結束之後,兒臣就開始着手修整邊關的防禦措施,必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朱慈烺又將自己後續發展昌平州的計劃大致了說了一遍,聽的崇禎連連點頭,自己安排朱慈烺去總督昌平的確是走了一步好棋。
照這樣發展下去,昌平州定能成爲京城周邊最安穩的屏障,之前滿清建奴數次打到京城下的場景崇禎是一次都不想再看見了。
“太子你想的都十分周到,朕沒有什麼好指點的,以後的路怎麼走還要看你自身!”
末了,崇禎才安慰道。
“太子,明天的朝會你也不必過於擔憂,朕在朝臣中已經安排好了,會配合你將那些清流的責問抵擋回去,你順勢而爲便可!”
朱慈烺搖搖頭。
“父皇多慮了,兒臣本來也沒有將那些跳樑小醜放在心上,些許的責問謾罵兒臣從來都不會在意的。”
“當今這世道,想要做成什麼事情,必會觸動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現在僅僅是受到責問謾罵兒臣已經很意外了,兒臣還以爲會有大量的喊打喊殺來招呼兒臣呢!”
聞言崇禎嘴角不由抽動了下。
你是太子當然沒有人敢上書打打殺殺了,但是對你周邊親近的人那些文官們可就不會客氣了。
動輒請斬殺奸佞,罷黜小人,親近賢臣,看得多了,這些詞語崇禎都快免疫了。
“在明日的朝會前,兒臣有一事要和父皇商議。”
朱慈烺緩緩拜倒,眼神中是異常的認真,滿臉堅毅的說道。
“兒臣請罷陳新甲!”
聽到朱慈烺突如其來的請求,崇禎愣在了原地,詫異的問道。
“爲何?陳新甲他何時得罪了太子?”
朱慈烺搖搖頭。
“父皇,兒臣請罷免陳新甲並非因爲私事,而是出於公心!”
朱慈烺深吸了一口氣,組織了下語言後緩緩的說道。
“父皇,您越級提拔將陳新甲以舉人的身份拔擢成兵部尚書,已經是絕大的恩賜了,可是陳新甲是怎麼回報您的?”
朱慈烺慷慨激昂的說道。
“在朝中陳新甲有毫無保留的支持過您嗎?”
“陳新甲可提出過什麼有用處的建議嗎?”
“陳新甲可舉薦過什麼有能力的人才嗎?”
“都沒有,除了結黨營私,貪財無道,陳新甲能有什麼建樹?”
“況且,兒臣在之前的清查活動中兵部設立在昌平州內的各大倉庫均有極大的損耗,陳新甲這個兵部尚書極不稱職,還請父皇罷免之!”
當然,朱慈烺心裡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無法說出來,那就是幾個月之後的大明與滿清之間的鬆錦大戰不容有失,兵部尚書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關鍵了,不能任由陳新甲這麼一個和自己不對付的人繼續擔任。
以陳新甲心胸狹隘的性格來說,一旦自己率兵前去遼東督戰,陳新甲很有可能會使壞,然後帶給自己的非常有可能是巨大的失敗。
這時候,朱慈烺容不得任何一絲不安穩的變數!
崇禎緩緩的點頭,朱慈烺的這番話的確是說到他心裡邊去了。
這些年來,崇禎幾乎是一力與朝堂上的臣子對抗,很少能有體貼的臣子爲他分憂,這也是崇禎一直不停輪換內閣閣臣與六部尚書的重要原因,就是找不到稱心合意的臣子。
自陳新甲當上兵部尚書以來,流民軍日益壯大,滿清建奴又步步緊逼,雖然不能將大部分責任都推給陳新甲,但是陳新甲這個兵部尚書當的確實有問題。
對於換不換陳新甲兵部尚書的位置崇禎瞬間就有了決定。
換,必須要換!
但怎麼換還需要考量!
“太子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兵部尚書一職事關重大,換人需要非常謹慎,太子你有什麼人選推薦嗎?”
“誰更適合當兵部尚書相比父皇遠比兒臣熟悉,兒臣不敢妄言!”
看着朱慈烺滿臉的恭敬模樣,似乎真的沒有其他想法後,崇禎面色才溫和了下來,朗聲說道。
“好,你的意思朕明白,會仔細考慮的,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兒臣想在明天的朝會上提出這個建議,到時候還請父皇支持!”
殺雞儆猴,崇禎腦海中瞬間冒出了這個想法,不過陳新甲這隻雞的分量似乎重了些!
崇禎沉思了下,太子的這個想法還真不錯,反正已經決定替換陳新甲,那麼讓他再出最後一份力也不錯,還能以此來震懾那些老是和自己對着幹的朝臣。
“好,就依你,別的呢?”
朱慈烺搖了搖頭,沉穩道。
“有了剛纔提到的各種支持就足夠了,剩下的就都交給兒臣即可,放心請放心!”
“嗯,既然這樣,沒別的事情你就去陪你母后吧,離開這麼久,你母后可是時常唸叨着你!”
提起自己母后,朱慈烺眼裡也露出幾分期待的神色,的確好久沒有見面了。
朝着崇禎行了一禮,就拜別道。
“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