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偏房,總管太監陶安看着從王德化手中拿回來木盒之中關於那王延自入宮以來犯下的各種錯誤,感概道。
“這王德化不愧是以心黑手狠揚名於宮內的,就連自個的乾兒子都蒐集了這麼多黑料,是準備隨時下死手啊!”
雖然作爲宮內的掌權太監對於下邊想要上位的小太監擁有警惕之心是很正常的事情,並且在爲自己的下屬抵擋來自他方的明槍暗箭時遇到了下屬的黑料也會自覺的收起來以防萬一。
可是像王德化送來這麼多的黑料恐怕就不能用遮風擋雨來解釋了,除了用心收集之外別無他解。
將木盒翻到最下邊,陶安將其拿出來看了看,眼中露出一絲瞭然。
這王德化果然是個聰明的人,知道目前最應該交出來的東西是什麼,既然已經有了這樣東西,那麼備用的計劃就可以放棄了。
有了這件東西,殿下想要對付的陳新甲就再也沒有了活路可言了。
隨後陶安又從木盒中挑選了幾件關於司禮監六科郎掌司太監王延的黑料將他們放在一起,交給了送信回來的小太監,吩咐道
“將這些都收好了,找機會給殿下送進去,就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
乾清宮偏殿內,被錦衣衛當衆從兵部辦事房間中帶來的十多位郎中,主事都站在癱坐在地的張若麒身邊不知所措。
之前張若麒被帶走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有了幾分大事不妙的感覺。
現在正是朝堂上所有大臣都在議事的時間,突然把張若麒一個小小的職方郎中帶走這是要幹什麼?而且來的人還是錦衣衛。
在張若麒被帶走之後,他們這些人就非常的慌張了,因爲張若麒乃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在兵部的第一心腹,張若麒都被帶走了,那他們是不是也快了?
即便有心想要離開也走不了,想要離開宮城必須是下值的時候才行,現在還沒到時間,在沒有上官的手令下想要離開這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剛從兵部帶走張若麒的那批錦衣衛就又一次來了,這次要帶走的人可就多了,包括職方清吏司在內的郎中,主事等十幾人都被挨個點名帶走。
這樣的動靜甚至驚動了在附近辦公的其他六部的官員。
兵部剩下的人自然個個慶幸自己沒有被帶走,不過當他們一合計才發現,被錦衣衛帶走的人都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在兵部中的心腹手下之流。
這就讓他們有了幾個極爲大膽的猜測,難道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倒臺了?不然這種情況完全無法解釋啊!
就在崇禎下令將派錦衣衛將朱慈烺所彈劾的那些人押來的時候,崇禎給了大殿內所有大臣們大約一炷香的休息時間。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種重臣議事的朝會最多也就是半個時辰的時間,這次因爲意外頻發,朝會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而且看樣子還要繼續持續下去,總得給大殿內的諸位大臣們一個方便的時間,不然誰也扛不住。
朱慈烺就是趁着這個時間接到了陶安從王德化那地來的的相應東西,在看過裡邊的內容之後,朱慈烺心中大定。
尤其是當朱慈烺看到最下邊那本和陳新甲有關的書冊後,朱慈烺在內心裡已經給陳新甲判處了死刑,有了這種證據,今天就是誰都救不了你了!
這次王德化如此乾脆的投誠態度還是出乎了朱慈烺的意料,朱慈烺也沒想到竟然能這麼順利,在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內僅憑一封書信就讓王德化徹底屈服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眼下有了王德化給出的這份證據,就代表着朱慈烺就不用啓動備用計劃了,這樣就能省下多少時間!
而且因爲備用計劃準備的時間太短,其中還有不少漏洞,萬一被陳新甲給抓住了,就算最後能將其拿下也要麻煩不少的。
其實朱慈烺不知道的是王德化對陳新甲所做下的事情瞭解非常深入,知道這一次陳新甲是絕對無法翻盤了,所以纔會在朱慈烺伸出橄欖枝之後做的那般乾脆。
畢竟找一個合適的外朝盟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如果有可能,王德化也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將陳新甲給徹底賣了!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所有大臣也重新回到乾清宮,當他們返回來的時候,那些被押送而來的兵部官員和司禮監掌司太監王延已經被押送到了,神情麻木的看着魚貫而入的大臣們走過他們身邊。
當陳新甲路過這些人的時候腳步略微停頓了下,隨即便一聲嘆息繼續往前走了。
在剛纔小憩的這段時間內,陳新甲也想過辦法,是不是找自己在皇宮內的盟友王德化幫幫忙?
可是他在兵部內的心腹已經全被押送到乾清宮這邊了,剛想找一名太監許以重利讓他幫忙給王德化傳個信的時候,就發現了朱慈烺滿臉笑意的出現在了不遠處,無奈只能作罷,陳新甲最後在返回大殿的時候已經是魂不守舍,心如死灰了!
真的要絕望了!
而這時候的朱慈烺卻是胸有成竹,滿心躊躇,就等着接下來的發難將陳新甲徹底打倒!
走進大殿後,朱慈烺看着滿臉煞白的兵部官員們心中並沒有絲毫的波瀾,尤其是通過強制投誠而來的一名兵部臥底官員瞭解到相關的情況後,朱慈烺更是將千刀萬剮這些人的心情都有,怎麼可能同情。
以這些人所犯下的事情,誅九族都不爲過!
他們的所作所爲都是在挖掘大明的根基,而對於綁定了大明國運的朱慈烺來說,那就是在要他的命!
這些兵部的蛀蟲現在看起來倒是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在所有人站定之後,朱慈烺就率先站出來朝着崇禎行禮說道。
“父皇,眼下所有與張若麒勾結的兵部官員以及司禮監太監俱已帶到,兒臣請命在大殿上對這些人當場請命。”
“準!”
得到允許之後,朱慈烺走到驚魂未定的兵部十幾人身前。
面對朱慈烺的強大威勢,在他面前站着的這十幾人形態各異,有面無表情決定負隅頑抗的,有身形不斷顫抖不知所措的,也有面無人色的甚至混亂的。
朱慈烺冷笑一聲,厲聲喝道。
“既然將你們都緝拿到這裡來,就代表着你們與張若麒合謀所犯下的諸多罪事已經全部被查清楚了,所以不要抱有僥倖心理,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都盡數說出來,如此還能有一個從輕發落的可能!”
“還不從實招來?”
在整個大殿所有大臣都看向站在這裡的兵部十幾人之後,終於有人扛不住這龐大的壓力,向前跪下崩潰道。
“殿下,我,我說!”
“還請殿下能看在我爲大明效力幾十年的情況下,饒我一命啊!”
在有人出首之後,剩下那些人的心理防線就不可避免的都崩潰了,一個個的都哭喊着。
看着大殿內吵鬧一團的的兵部官員,崇禎眉頭一皺大喝道。
“夠了!”
“錦衣衛,將他們帶去偏殿,派人將所供述出來的內容全都記下,挨個處置!”
將所有哭喊的官員都帶走之後,大殿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見到火候差不多了,朱慈烺上前一步,稟告道。
“父皇,兒臣還有第三道奏疏,彈劾兵部尚書陳新甲謊報軍情殘害忠良,貪污腐敗大肆斂財,失陷城寨,罪不容赦!”
崇禎看了眼冷汗流個不停的陳新甲,怒從心來,看來這陳新甲還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瞞着他,不然怎麼會這樣心虛?
“太子,還有什麼證據,都一併呈現上來吧,今日就對這些人都做一個了結!”
這時候,大殿內所有大臣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太子的身上。
看着蠢蠢欲動的朱慈烺,他們意識到,接下來就是本場彈劾最關鍵的時候了,經歷了前兩次的鋪墊後,皇帝心中的怒氣應該已經達到了巔峰,只要再拋出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之後,陳新甲的政治生涯今天就算是要徹底結束了。
朱慈烺繼續將自己手中的證據都交上去之後,才站在大殿中央對着在座大臣們款款而談道。
“第一,陳新甲謊報軍情,殘害忠良。”
“崇禎十一年,建奴入寇之時,時任宣大總督的陳新甲謊稱有建奴一部攻破龍泉關,進軍山西大同,奏請朝廷之後,便分走率軍抵抗建奴的總督盧象升一半兵力,致使總督盧象升在鉅鹿賈莊被清軍包圍,終因炮盡矢絕,戰死疆場。”
“此乃陳新甲謊報軍情,肆意欺君之故,此陳新甲第一大罪也!”
朱慈烺對於盧象升的死一直都視爲明末最大的遺憾,不僅僅是難得一見的大軍統帥,更是明末文人之中少見的具有極大戰略眼光的文臣。
如果盧象升至今仍然健在的話,遼東的滿清建奴根本不可能發展到這樣一個地步,大明的局勢要比現在好十倍不止。
聽到盧象升戰死另有緣由之後崇禎面色一變,立刻朝着陳新甲問道。
“陳新甲,對於太子剛纔所講你有什麼話說?”
聽到皇帝對自己的稱呼都變了,陳新甲心裡一聲嘆氣,面色複雜的走出來先朝着崇禎行了一禮才拱手說道。
“當年盧總督戰死,臣也引以爲憾,但太子要說盧總督是被臣害死的,臣不敢認,也不願認!”
朱慈烺冷冷的看了眼陳新甲,立刻辯駁道。
“陳新甲,你說你不敢認?”
“那好,本宮就在這大殿上當衆揭穿你的虛僞面貌。”
“崇禎十一年建奴入寇之後,建奴兵分三路,一路西進兩路南下,明明建奴行軍目標是固關,你卻上報朝廷說建奴分兵攻向了西北方向的龍泉關,使得總督盧象升手中分出了一半的兵力行軍到了沒有清軍的西北,更是讓明軍沿清軍的反方向行軍。”
“最後大戰在真定爆發時,被你假情報騙走的大軍遠在千里之外無法及時支援,使得總督盧象升戰死當場!”
說到這朱慈烺的怒氣更盛,厲聲喝道。
“這種種的一切俱有你上報的奏疏作爲證據,你還敢狡辯?”
“當年你欺瞞朝堂諸位大臣不清楚建奴入寇的具體地理才讓你如此輕易的矇混了過去,現在你敢拿出那些奏疏在地圖上與本宮對峙嗎?”
陳新甲聽的是汗如雨下,唯唯不敢應答。
他當年就是學的袁崇煥欺負皇帝看不懂地圖才特意在奏疏上那麼說,後來也順利的矇混過關了,哪裡想得到現在被朱慈烺給揪出來要當面對峙,陳新甲怎麼敢,一對峙不久露餡了嗎?
這可是欺君大罪啊!
崇禎一看陳新甲的表現也瞬間明白了這件事情定是陳新甲當年說謊了,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氣。
“太子你繼續說!”
“是,父皇!”
朱慈烺將陳新甲辯的埡口無言之後繼續說道。
“第二點,本宮便是要彈劾陳新甲自在遼東任職以來,就數次盜賣軍中物資與建奴,蒙古諸部落,更是傾吞軍餉,致使士兵譁變,此陳新甲第二大罪也!”
陳新甲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如果說第一條的上報虛假軍情還可以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外,那麼第二天這個勾結大明外部敵人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諱,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陳新甲立刻辯解道。
“陛下明鑑,臣冤枉,臣怎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殿下想要污衊臣的話還請拿相應的證據出來!”
朱慈烺輕蔑一笑。
“陳新甲,你既然想要證據,那本宮就給你!”
說完朝着崇禎拱手說道。
“父皇,兒臣請將帶到偏殿的兵部職方清吏司員外郎崔暨帶來當朝與陳新甲對峙!”
怒氣衝衝的崇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揮手應道。
“準了!”
聽到剛纔朱慈烺說出的人名,陳新甲顯得無比的慌亂。
崔暨是他心腹中被委派去負責與關外滿清走私交易的人選,太子怎麼會知道這人,還要將其請過來與自己對峙,難不成這崔暨已經倒向太子了嗎?
想到最嚴重的後果,陳新甲不禁頭暈目眩,身體都有些站不穩,差點摔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前去傳令的太監走向偏殿。
陳新甲腦海中一片空白,如果他剛纔的猜測爲真的話,那他真是無力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