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石榴的解釋,絲絲不再那麼緊張,只是不由嘆息道:“但願只是巧合吧。”
“我倒希望不是巧合,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況且躍躍欲試。
“你還真唯恐天下不亂啊?”絲絲惱怒道。
“當然,天下大亂,然後天下大治。”況且傲然道。
絲絲、石榴都笑了,這傢伙估計根本不知道害怕是怎麼寫的吧,絲絲聽到消息後嚇得心兒一直在顫抖,她還是喝下一杯酒後,身子不軟了纔來通信。
“這個海盜家族勢力真有這麼可怕嗎?”況且問絲絲。他是真想知道其中的秘聞。
他對海盜並無鄙視感,丹麥、瑞典、西班牙崛起時,無不以海盜爲主業,北歐人身上流淌的就是海盜的血液,而大英帝國完全是一個由海盜建立起來的國家,全民都有海盜的性格。
西方人崇拜海盜,估計跟中國人喜歡梁山泊好漢的情結差不多,只是中國人文明的起步太早,無論是遊牧民族的屬性還是江湖好漢的血性,已經在漫長的文明進程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明史對於倭寇的記載實則不多,即便筆記類的書中也沒有具體記載,估計是這些海盜家族真的勢力強大,無人敢把這些秘聞訴諸筆端。
絲絲給況且講了一些這些海盜家族的事,其實她知道的也不多,畢竟她介入家族生意也沒有幾年,海外貿易這塊更是沒有涉足,只是聽家裡的長輩在閒聊時講過一些沿海走私海盜家族的事。
走私這一塊基本沿海大族都在做,多數接的還是皇家的單子,打着皇商的旗號,自己卻也有另外的業務,海盜家族大約有幾百家,最大的是八個大族,海盜聯盟就是有這八個大族主導。
福州鄭家就是這八大海盜家族中的一員,在福州一帶可謂隻手遮天,就是官府也得在他們的淫威下懾服,朝廷在中原地區的威權到海邊完全變了味。
這些家族不僅僅當海盜,即便原來專門做海盜的家族,後來也發現在海上劫掠固然發大財,卻還是比不上走私來錢穩當、長遠,所以這些家族的主業還是走私。海盜的主要經濟來源是那些從事海外貿易的商家,甚至朝廷的貿易機構收取保護費,只要繳納足額保護費,海上航行才能得到安全。
商家們不得已只好如數繳納保護費,以求平安。一艘裝滿貨的船隻物價值太高了,而遠洋船隻本身就價值不菲,一旦被搶走,一個商家可能就要破產。
向海盜聯盟繳納保護費,固然是讓出了一大筆利潤,卻能買個心裡踏實,多少總能賺到,起碼沒有破產之虞;最關鍵的是,船上的人能夠平安回來。
朝廷原來也咽不下這口氣,內閣仔細研究過在陸地上平掉這些海盜家族的可行性,但衆多官員反對這種做法,他們的說法是一旦向海盜動手,可能就會逼得這些家族全部下海,佔島爲王。爲此,太祖皇帝下了禁令:片帆不許下海。
後世一直誤解了朱元璋禁令的目的,朱元璋只是禁止私人從事海外貿易,他是想把這一塊完全抓在朝廷手上,可惜根本行不通,沿海各大家族既然得不到朝廷的許可,乾脆就幹起了走私的勾當。那時候海面上飄揚的幾乎全部是海盜的船帆。
海盜們走私的貨物賣到內陸後,內陸許多不良商家有意吞沒,拿到了貨物卻不付款,以爲這些家族都是幹走私的,不敢見陽光,打不了官司。
海盜家族的確不敢打官司,但並不意味着束手無策,爲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他們建立了私人武裝,上岸來向那些商家討債,這股風潮愈演愈烈,終於成爲大明朝倭寇的起源。
雖說自唐宋以來,海盜從未斷絕過,可是海盜居然猖狂到上岸搶劫,攻城拔寨,明朝時纔有這種奇事發生,究其原因,這些海盜不是真正在海上佔島爲王,專門在海上劫掠的那羣人,而是沿海幾百個大大小小的家族組成的假海盜。
倭寇雖以倭爲名,主要人員還是中國人,只是因爲其中有倭國的浪人被僱來打仗,也就有了倭寇之名。
朝廷起先不知內情,還真以爲是倭國的國家行爲,派使者帶着聖旨去責問日本天皇,也就是當時日本的幕府大將軍,幕府大將軍則以日本天皇的名義辯解說,那些跟他們無關,倭國的浪人只是被中國人招募而已,不是日本國的政府行爲。
嘉靖年間,朝廷進行了大規模的掃平海島行動,當時的都御史胡宗憲總督沿海數省官軍,威勢赫赫,對付一般只有幾百人、上千人的倭寇可謂是高射炮打蚊子了,最後還是用了多年時間,耗盡府庫,才殲滅幾股海盜,大部分海盜則下海遠去,官軍也只能站在岸邊遠眺,無可奈何。
自那以後,朝廷跟這些沿海家族也就秘而不宣地達成協議,只要海盜家族不上岸劫掠,朝廷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對他們的走私行爲採取了默認。
達成這協議不是朝廷無能,而是太多的朝廷大員都被這些海盜家族賄賂了,這些走私買賣也都有他們的股份。他們自然樂得坐地分贓。
“這真是一副藥的名字——大明藥丸。”況且聽後總結了一句。
絲絲、石榴隔了一會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卻都笑了。
她們並不認爲這有什麼奇怪,海上貿易是那樣,陸地貿易也是一個樣子,處處寇匪林立,都是佔山爲王,所到荒野處,一定會有人眺出來,提着生鏽的菜刀高喊着: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即便如此,各地區的貿易往來從未終止過,一直在正常運轉,不過是在生意的分成中多了另外一些行當,多了一些人吃飯而已。
天塌不下來。
況且雖說不在乎絲絲帶來的警告,卻還是去找了周鼎成,把這件事說了一遍。
周鼎成也沒當回事,笑道:“行,我一會去大相國寺走一趟,把這件事跟老方丈說一聲,他們早有各種應急預案。”
“大相國寺?他們也是咱們的人嗎?”況且還真沒想到。
“當然,大相國寺一直在暗中保護你的,我沒告訴你。”周鼎成道。
況且摸了摸下巴,心中嘿嘿溜過一段彈幕:看來自己背後的勢力也不算小,武當、天師教、蘇州寒山寺、南京大相國寺,峨眉金頂的慕容嫣然,這些都是海內頂級勢力,即便這些也不過是冰山一角,不知道的還有更多呢。
“這事你甭管了,那些南蠻子真想開戰,咱們倒是巴不得呢,跟你說吧,上面那些人被壓制了幾十年了,早就想有機會全面開戰,練練手腳。別說那些海盜雜種,就是朝廷裡的對立勢力,咱們都不懼。”周鼎成信心十足,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架勢。
“我覺得我就夠唯恐天下不亂了,你比我更厲害啊。”況且故意露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跟朝廷裡的對立勢力開戰,一旦不注意,有可能被定爲謀反啊。
具體內情他並不知道,只是知道一點,建文帝出走後,永樂帝一直找不到他的蹤影,結果一輩子寢食不安,他製造的喋血北京城,以及對文官空前瘋狂的鎮壓措施,無不源於內心的恐懼。永樂帝一直擔心,不知道哪天建文帝會捲土重來,在人心歸屬上他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況且甚至認爲,永樂遷都北京,不單單是爲了防禦塞外蒙古鐵騎,而是爲了避開明太祖的陵墓。建文可是太祖選定的皇位繼承人,他所謂的靖難實際上就是造反,只是他造反成功了而已。
“你真的不用擔心,現成的例子擺在那裡呢。那個南家,他們算是聰明的,若是不給中山王府面子,在王府的轄區搞大動作,早就雞犬不留了。”周鼎成看他呆呆不語,以爲他嚇傻了,勸慰道。
“滅門?”況且這回是真的被嚇着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鄭家要是真敢真刀真槍的對決,就等着滅門吧。什麼狗屁海盜聯盟,不過是一些烏合之衆,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滅掉一家其他人分的利潤更大,說不定還暗中高興呢。”周鼎成的分析不無道理。
況且想想,這倒是有可能,只要不是針對海盜聯盟全體開戰,估計真正有動作的也就是鄭家。
想是這麼想,但他還是不相信鄭家會孤注一擲,如此瘋狂總要有點緣由吧,只因爲他罵了鄭伯庸幾句,落了他面子,鄭家就不死不休?這個理由好像不靠譜吧。若真是這樣的話,就不是瘋狂,而是十足的精神病家族。
周鼎成跟況且說完話之後,馬上動身直奔大相國寺而去,這事兒有可能不大,也有可能很大,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況且來南京幾次都沒去過大相國寺,他對南京大相國寺的印象就是魯智深在那裡出過家,建文帝在那裡避過難,那裡也是幫助朱棣靖難成功最大功臣道衍和尚真正的家。
大相國寺註定跟朱家王朝有着割不斷的緣分,一直以來,朝廷對他們也是禮讓三分,一般情況不會找他們的麻煩,因此大相國寺的歷任方丈也就有了超出一般人的活動空間。